楼梯口遇到耗子寝室的那个袁野，他见我攥着个棒子气势汹汹地冲下楼，便拦住我问干什么去。我说打架去。他说我陪你去吧。我说了句“你不会”，就狂奔出去了。之所以不让他去，是因为怕他受伤，而且他也真的不会打架。打架的开场白首先要有威慑力，不管能不能说到做到，最起码话得说得硬、说得狠。他要是去了，我估计他得这么说：“呔！你们这些人，想打架冲我来吧！操你母亲的！”，更有可能他会扔掉棒子给他们来一通思想改造。

我赶到球场时，耗子也从后面跟上来了，他说袁野告诉他的，他才又有机会揍那个王B了。这时峰子嘴角已经出了血。他们五个人还在和亦凡他们混战。很显然，亦凡和耀扬都没占到便宜，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因为他们都没有准备，所以我是唯一一个带着家伙的。于是，我和耗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

我抡起棒子向他们打去，而且每一棒子都准确无误地打在他们脑袋上。因为棒子上裹着毛巾，所以不至于打伤他们。但足以让他们感到很疼很受伤。当然，我也没有拿出致人于死地的狠劲儿，手上留了余地。我打得兴起，根本也不看是谁了，只要我不认识的，就把棒子招呼上去。

当我打到姓王的那人的头上时，他非但没事儿，反而怪叫一声向我扑来。我顺势又是一棒子，可重心一晃没打着他，却被他一脚踹了个跟头。他抢过来，按住我就往我脸上挥拳，我刚挨了一下，就看到耀扬一板砖拍在他后背上了。

我对耀扬说：“你丫还挺仁慈。这下应该往这拍的。”我指着脑袋对他说。就在我想问问他从哪儿弄来的板砖时，却发现耀扬脸色突然变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拽到一旁，紧接着一声闷响，一棒子砸在耀扬头上，耀扬瞪大双眼，嘴唇微张，微微地打着颤，喉咙像被扼住一般，动了几下却不见出声。血很快就顺着脸流了下来。我一看，姓王的还在凶神恶煞地瞪着眼睛看着我们，棒子上的毛巾已被他拽了下来。原来是他想从后面给我一闷棍，却被耀扬替我挨上了。我看见耀扬晃了一晃，“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这下，那几个都停了手，我却没停。我怒火中烧，捡起板砖对着王B脑袋就是一板砖：“我**！你去死吧！”王B来不及躲闪，慌忙用手抱头，只听得“嘎巴”一声脆响，可能是骨头折了。我扔下砖头，跑过去看耀扬。耀扬这时已经醒了，他揉了揉脑袋，把血渍胡乱地擦了一下，站了起来。我这才放了心，跑过去给了他一拳：“你丫没事儿吧？”“没事儿！不过这次咱们好像搞得有点大了，可能又得挨处分咯。”

“没事儿！脑袋掉了碗大一疤！”亦凡从来都是毫无所谓。

后来，他们五个也怕把事情搞大了，就和我们商量私了这件事。其实每次他们在球场上撒野的时候，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想和他们计较而已了。其他的人也有尽受他们欺负的。今天是迫不得已出的手。对于私了，我毫无异议。总之我跟王X说好了他的医药费我不管。他捱那一砖是还给他给耀扬的那一棒子的。于是，此事便不了了之。

回去时，亦凡拍拍身上的脚印，叉开手指在头上耕了一通，把头发挠顺，说：“走吧。喝一顿去。‘碧仙居’，我请客！”我们几个说说笑笑地到了常去的那家小店。一路上耗子话不少，耀扬没怎么说话，我竟没有发觉。

然后，我们一起喝酒的时候，耀扬仍然沉默着，一声不出。峰子说：“来来来！今天真痛快！早就想干那傻B一顿了！爽！来干一杯！”大家应声都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就在这时，耀扬突然大声咳嗽起来。当再看他时，发现他鼻子下已经流出了两行鲜红的血痕，嘴里只嘟囔：“你们先喝吧，我有点头晕。我先回去了啊。”

我见他实在有些不太对劲，就跟他回去。耀扬只是说他头晕，还有一点恶心。我让他去医院。他说没事儿，回去躺一会儿就好了。于是我便陪他回了宿舍。他回去后洗了把脸，就爬上床睡了。

没多大一会儿，亦凡、峰子他们都赶了回来，见耀扬没什么大碍便放心地吆喝着出去打牌了。

第二天，耀扬的精神果然好了许多，只是好像一下子变得慵懒了许多。我们叫他打球他也没去。他们都讥笑他昔日的运动男也变成了菜鸟。他对此只抱以惨然的一笑。我知道耀扬为我挨了那一棒子之后，身体肯定或多或少地出了些问题。打球回来，看见耀扬又在睡觉，我便把他叫起来想让他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他说不想动，身上也没有任何难受的感觉。虽然听他这么说，我还是在他床下发现了镇痛片。

秋天的风一天紧似一天，秋天的雨也一场凉似一场。那些秋风中的飒飒衰草，有着一种异常迷蒙而又浓郁的色彩。落叶被疾风追逐着，惊慌地卷起棕黄色的漩涡。冰冷的秋雨打在干枯的枝杈中，发出寂寞而忧伤的响声。有了女朋友的我再也无暇一个人在秋天特有的枯黄中凭吊自己阔别已久的悲哀。无论秋天的风景多么萧索，我都会有一种高涨的心情为自己抵挡阵阵的寒风冷雨。听说，那一种心境就叫满足……

转眼到了乔苒姐妹的生日，我和耀扬打算给她们姐妹过一个浪漫的生日。我们的筹划是在暗中进行的。九月九日前一天，我和耀扬为给她们分开过还是一起过这个问题整整争了一个下午。最后双方作出妥协，先各过各的，然后一起去吃个饭，再去亦凡为我们搞到的那套公寓聚会。

晚上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刘漾给我发来短信：“小刀，好久不见你了。我想你了。我能见见你吗？”

我见她的语气有些低落，便直接给她打了过去。

“喂？”刘漾接了电话。

“你这丫头又怎么了？”

“没有，我心里难受。你不来，我就死！”

“喂？你别这样！”

“嘟——嘟——”

“喂？喂？”

刘漾挂了电话。

我赶紧匆忙地穿衣服，我真怕这家伙做什么傻事。因为我相信以她的性格，她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干啥去？”亦凡问我。

“出去一趟！耗子他妹可能要出事儿！”

“啊?那我陪你去吧？”

“得了!我自己就行。”

我心急火燎地穿上鞋奔出宿舍楼。到楼门口的时候，楼长还要拦我：“哎！给我站住！这么晚不许出去！”

“你丫给我滚蛋！”我推开他冲了出去。

在外面我一边跑一边给刘漾打电话，她没接。我更着急了。

好在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一辆出租车从我身边经过。我头一次见了出租车师傅感觉这么亲切。

很快便到了刘漾的住处。

这孩子在门口等着我呢。见到我后便一下子扑到我身上，狠狠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你怎么了又？”我推开她，我觉得因为我有了乔苒，就应该和她保持一些距离。

“我就是想你了！”刘漾没有因为我的冷漠生气，甚至还笑呵呵地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下次不许再用死来威胁我！听见没有?”

“你以为我是在骗你？”刘漾拉着我进她房间的浴室。

我看见浴盆里已经放了满满的一盆水，旁边放着一杯水、一瓶药、一把美工刀。玻璃杯子很亮，反射着让人战栗的寒光。

我抬头看着刘漾的眼睛，无言。

我有点心疼，没有原因。

“小刀……”

“什么也别说了。”我伸手把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我知道她又哭了，因为我的肩膀湿了，她的眼泪很凉很凉。

“别再想傻事了，听见没有？”我命令她道。

“我……对不起，我错了……”刘漾伏在我的肩头泣不成声。

“那以后就别这样了，不管怎样都要好好地活着。选择死很容易，我也敢。别让我看不起你。”我放开她，用话激她。

“你再抱我一下！”

“我得回去了。”

“等一下再回去吧。”

她把我领到天台。我们就这么坐着，看着天空的星光和远处寂静的街道。路灯昏黄，在黑色的夜里，伸向遥远的地平线。她把头靠在我肩膀上。

“给我唱歌吧。”刘漾打破沉默。

“唱什么？”我记得她要我学唱歌的，我也确实学了。别看我听得歌不少，可是没有一首能唱全的。

“那就——唱小齐的《只爱你一个人》吧。”

“你喜欢这首歌？”

“我喜欢这首歌名。”

“那好吧，我试试。”我清了清嗓子，唱道，“下雨的天空，突然雷声轰隆隆，有谁知道我心痛。爱情有独钟，偏偏它是痴人梦，我实在不该对她心动。爱上一个不该去爱的人，我总是加倍包容牺牲，明知不可能还勉强自己要去撑，越撑心越闷越闷心越冷……”

“嗯？怎么停了？”刘漾正轻声地跟着我一起唱，见我停下来便这么问我道。

“呵呵，我不会了，我就会唱这么点儿。”我如实说道。

“可是我想听你唱下一句，我只想听你唱出来下一句。”她又有些哽咽。

“我真的不会唱了。”

“你知道下一句歌词是什么吗？是‘你知道我心里只爱你一个人’！这首歌是唱给我这种人的。可我只想听你唱那句‘你知道我心里只爱你一个人’！唱给我听……”

我没说话，只是笑了，我觉得我笑得很艰难。

回去的时候，我把她浴室的安眠药和美工刀带走了。我知道她要是还想自杀的话，肯定还会弄来的。但我也知道我的这个举动比任何言语都有用。我相信她看到我这么做后就不会再有这种念头了。

我觉得我还是了解她的。

回去后已经很晚了。我收到她的短信，她说谢谢我，让她过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天。因为今天是她二十岁的生日，她在这一天里经历了生死。她还说本来她真的想在这一天把生命还给妈妈，因为二十年前的今天，她夺走了妈妈的生命。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很有意义的。她还说让我放心，以后她不会再干傻事。

我知道，如若不是她在了断自己之前先跟我发了短信，可能真的一切就都不能挽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