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在太和殿之上，天子徐炎正和丞相纳兰元面对而坐。

“朕昨夜与掌管后勤的武官商议了半夜，距离异族围城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城中百姓多数没有能逃走，他们家中存着的粮食已经不多，前些日子，朕微服私访，居然发现城中有不良商人正趁着国难之际，将大米的价格往上翻了四倍！”

徐炎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又一次浮现出愤怒之色：“现在正值国难，那些商人不仅乘机发财，甚至还将大米的价格涨了这么多！简直过分！之前随着太子西迁，城中能逃走的百姓都逃走了，剩下的百姓，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你叫他们现在拿出四倍的价钱来购买粮食，他们怎么拿？”

“因为那些奸商虽然可恶，但是他们的家产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朕没有对他们下手，但是回来之后，朕想了几夜。”

“造成如今这个局面，朕有无法推卸的责任，城中的百姓已经够苦了，朕不能让自己的子民在这围城之际，还会饿死！”

纳兰元眉头一挑，似乎明白了徐炎的意思，他低声向徐炎试探道：“陛下的意思是将国库当中的存粮分发出去？”

“没错。”

徐炎对着纳兰元重重地点了点头：“朕就是这个意思，如今国库当中存粮还能坚持数年，就算分发出去，朕估计存粮也能扛上一段时间。”

“陛下体贴爱民，实在是大燕之幸。”

纳兰元对着徐炎拱手拜了一下，却又摇头说道：“只是微臣觉得，国库当中的存粮，是用来抵御城外异族大军的军粮，虽说就算分发出去，我城中粮草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但是陛下有没有想过，现在各路勤王军已经被异族分隔了起来，就连武侯也被十万异族围困在青州庆国郡之内，我们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一是因为禁卫军和御林军乃是大燕军队当中的精锐，将士们的浴血奋战，死守城墙。二是因为城中兵器粮草充足，所以才能在数十万异族大军面前将燕京城守住。”

“如果此时陛下大开国库，虽然城中百姓会感激陛下的大恩大德，但是一旦粮草分发出去，如果在粮草消耗完之前没有军队能前来支援，那么我大燕国都就会沦为敌手！到时候城破之后，那些茹毛饮血的异族冲进燕京城，只怕这八万守军，还有那些没有撤离的四十万燕京城百姓，就会全部沦为异族口粮！”

纳兰元的表情，随着他语气的加重，开始变得越来越严肃：“陛下，现在城中百姓虽然饥饿，但是还没到弹尽粮绝的地步，如果陛下实在是不忍心百姓挨饿，那关于这些商人私自涨价之事，就交给微臣来办吧。”

“你来？”

徐炎的表情十分奇怪，他不知道除了发布圣旨禁止那些商人涨价之外，还有其他的办法。

“有时候情势逼人，陛下贵为天子，当然不会做出一些伤天害理之事，以免被史官记下，他日落的一个残暴君王的名称。”

纳兰元此时的表情十分怪异，他一脸微笑地对徐炎解释道：“这世间有白就有黑，黑白不能相分，陛下身为白的一方，现在的情况来看，缺少的不是粮食，而是一个愿意作为黑的臣子。如今微臣愿意做这个黑，免去陛下的后顾之忧，他日就算被后人痛骂，微臣也无怨无悔。”

“纳兰你！”

徐炎已经听明白纳兰元的话，感情现在纳兰元是要让徐炎做这个好人，自己却愿意背下这个黑锅，成为千古罪人！

“陛下不必再说。”

纳兰元伸手对着徐炎晃了晃：“老臣已经决定，只是这一来，他日异族大军被击退，天下的百姓皆会仇恨老臣，希望到时候陛下能果断一点，不要犹豫不决，杀掉老臣，平天下民愤。”

说完这话，纳兰元站起身子对着徐炎一拜，转身大步离开了太和殿。

当天夜里，由丞相纳兰元下令，城中的禁卫军开始对无故涨价的商人进行抄家，之后更是将从商人家中找出的粮食全部运往国库寄存起来。

第二天午时，纳兰元将昨夜被抄家的商人全部押往集市，当中所有城中百姓的面，宣布这些商人在国难之际大肆涨价，罪大恶极，全部斩首示众！

跟着还没有等百姓开始欢呼，高台之上的纳兰元就下令禁卫军对当天围观斩首的百姓发动进攻！

因为手无寸铁，再加上没有心理准备，这些百姓全部都被禁卫军砍死在集市中。

第二天，徐炎桌上多出一封书信，这正是老丞相纳兰元的绝笔。

“臣二十年前投入陛下帐中，一直勤勤恳恳，最终位极人臣，身为丞相。但是如今异族围城，经过老城计算，城中目前有御林军四万，禁卫军四万，锦衣卫一万，百姓四十万。

如果异族迟迟不肯退兵，那么城中的粮草也就可以坚持半年时间。

但是陛下仁厚，不忍心百姓受苦，所以老臣越权，下令将城中米商全部抄家，他们家中收集而来的粮食，老臣已经存入国库，陛下现在暂时不可开仓，等百姓实在没有粮草之后，陛下这才可以开仓，同时限制每户口粮。

同时经过老臣计算，虽然国库当中的粮食可以支撑守军数年，但是一旦分发出去，粮草就只能支撑数个月，一旦数个月之内，各路勤王兵马不能赶到，那么燕京就将面临破城之危。

老臣擅自做主，将城中的百姓屠戮一半，这样一来，他日陛下开仓救济百姓，也不会导致守军无粮草可用。

武侯虽然身在庆国郡，但是以老臣之见，武侯近日肯定会挥兵北上支援燕京，所以陛下只要做好坚守城池的准备，那么就可以坚守到武侯的到来。”

据后世史料记载。

乾元十一年八月中旬，天子徐炎下令打开国库，将国库当中的粮食分发给当时被围困的燕京城百姓。

丞相纳兰元因为居功自傲，不服天子之令，不仅私自发兵砍杀城中商人，更是在第二日对燕京城中的百姓进行了屠戮！

当时燕京城尚有百姓四十余万，经过丞相纳兰元之手，短短三日之间，城中百姓就被杀戮了二十万人！

后燕京城解围，天子徐炎在民愤之下，下令锦衣卫将丞相纳兰元逮捕入狱，当年九月初，经过三司会审，最终下令将丞相纳兰元处以极刑，并将其后人赶出京城，永不录用。

这一次浩劫，燕京城四十余万百姓惨死一半，城中血水数月不能流光，冤魂长年不得安生，史称‘乾元之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