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棍你来啦！”

游荷还是一样，嘴上不好听，人却是极热情的。

刚一见面手已经捉了上去。

两人手拉着手，像一对人世间的小姐妹一样。忽略游荷跳不起来的腿。

“我看看你的腿。”

易潇潇说着去拉扯游荷的裤腿。

她穿着宽松的灯笼裤，身上是喜庆的红色对襟马褂，两个丸子头也放下来了，扎两个小马尾。

原本奇怪的两坨高原红也淡了许多。

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了许多，眼中也有了十三四岁小姑娘该有的纯真。

易潇潇弯下腰比看着游荷的两条腿。

左边小腿萎缩的厉害，比右边瘦了一圈，捏上去也是软软的，没了许多肌肉。

走过来一个老爷爷，想来就是游荷失散多年的父亲。

他背着厚重的龟壳，看起来谦和有礼，倒是和易潇潇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白九拉着老龟介绍众人，到了易潇潇，老龟主动搭话儿。

“我知道你。我们家阿荷麻烦您啦！”

他随手变出一片玉叶子递给易潇潇。

“这个送给您。保您在所有海域行动自如，东海众生任您差遣！”

“太贵重了，这我不能……”

易潇潇伸手推拒，白九却过来顺势就把那玉叶塞进了易潇潇手心。

“收着吧，这是九千岁的心意。你不收，他心不安的。”

“没有没有，对您来说可能有些鸡肋，但…”

“嗯？”

白九瞪了九千岁一眼。

九千岁这才顶着易潇潇狐疑的眼神，嗫嗫喏喏把人往龙宫引。

“这边走，吃食都准备好了，咱们边吃边说。”

一桌子鱼虾牡蛎，香甜可口。

扬姨吃得开心，尾巴都不收了，一根根倒刺着实吓人。

白九这才知道扬姨的真身是一只鳄鱼。

“残忍。”虎叔给这些水生妖怪下了个判词。

“哼”，扬姨翻了个白眼，边吃边说：“你不残忍，不就是没你喜欢吃的肉嘛！”

“同类相残。”

易潇潇和白九看俩人斗嘴，捂着嘴偷笑。

游荷性格倒是开朗了许多。不时挽着老龟的胳膊咯咯笑，也不甚在意“半残疾”的身体缺陷。

易潇潇看着也就放心了许多。

本来那条腿能留下已经是大幸，不影响正常生活也就算成功了。

她所担心的是游荷心理上，能不能接受得了。

她看着游荷父女笑，身旁的白九看着她也笑。

“小神棍，明日我带你们去看水母！啊，还有海星！它们都好可爱！”

听着这话，桌上几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

九千岁显然也是通过气儿的，喝着汤还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他们见着了东海最大的水母，体宽足遮得住三四人，那触须就更长了。

墨蓝色的海水里，大大小小的水母发着光，鼓动着自己的身体。

它们围着那只最大的水母舞蹈，像古老的祭典庆祝。

而那只大水母，将长长的触手伸向了易潇潇。

它小心翼翼地，晶莹的触角伸长又缩回，不敢触碰易潇潇。

见状，易潇潇伸出了一只手指和触手碰在一起。

幽蓝色的光在指尖亮起，亮光由暗至明，昭示着水母的愉快。

大大小小的水母都朝着他们游过来。

它们闪烁着，在墨蓝色的海水里，像夜空闪亮的星。

它们围着易潇潇跳舞，一圈又一圈，高高低低。若配上一首曲子必定是欢快的、轻巧的。

虎叔和扬姨都十分赞叹，扬姨更是感动出了泪花，又被虎叔嫌弃了一通。

“好美啊！”游荷的眼睛都看直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爹爹，为什么它们不围着我们啊？”

老龟揽着女儿，手指竖在唇前，笑着跟女儿说：“你以后会知道的。你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朋友。”

白九拍拍老龟的肩膀，眼中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他半低下头对游荷说：“你还有个很厉害的爹爹。”

“那当然！”游荷扬起头，挽住老龟的胳膊。

父亲宠爱着的女孩已经不复月前模样，她终于可以恣意活出自己的本真，不再是一个丑陋愚笨的傀儡娃娃。

回去的路上，众人还兴奋着，易潇潇却一言不发。

等回到龙宫，她拉着白九，要说悄悄话。

虎叔倒没什么，扬姨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只交待易潇潇“要有分寸！”

易潇潇一头雾水，白九却挠头暗笑，耳廓都红了。

得亏了臧青青这个大喇叭，齐潼山人人皆知，山主睡了狐仙大人。想必扬姨是担心他们在别人地盘玩儿脱了。

“咳咳！”白九假意咳嗽缓解自己的尴尬，“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只是…只是觉得你们都很奇怪。”她的眼睛本就圆溜溜的，一动起脑筋来更是显得古灵精怪。

“东海的生灵似乎都很亲近我，但是除了游荷，你们一点儿也不惊讶。”

她的手还抓着白九的胳膊，令得白九闪避不了。

白九看着这双眼睛，期待充满其中，这时从前红潇绝不会露出的神情。

易潇潇和红潇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她是还没有成为红潇之前的赤鱬，她有着热忱，有着浓烈的爱意。

她会害怕，也会依赖别人。

白九看着这张除了肤色一模一样的脸，想到：

也许红潇仙尊也会害怕，只是不能表现出来，几千年的高高在上、遗世独行给她套上了枷锁。

他最终还是扯下了易潇潇的手，握在手心。

“还记得在渤阳湾你突然灵力大涨吗？”

易潇潇点头。

“我们想到，来源头的东海试试，也许可以长出灵根也说不定。”

闻言，易潇潇一骨碌站了起来。

“真的？”

疑惑中，她又开始尝试吸纳灵气。

这次竟比渤阳湾那次反应更快更急。

她只是尝试着跟随心法，张开经脉。手掌也只是松松放在身侧。

万物灵气瞬间钻进了她的掌心，一股清冽寒气顺着掌心钻入经脉。

海水和海兽的咸腥味直冲天灵穴，易潇潇的鼻尖浸在其中，味蕾也兴奋张开。

嗜血的因子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血液都要沸腾起来。

这房间是游荷特地安排的，一面玻璃墙直面海水。

如今，平静的海水仿佛烧沸，翻腾起来。

仔细观察，只是他们这一小块地方，成了漩涡中心。

成群的鱼和海豚在墙外打转，一个个狂躁不安，远处还有鲨鱼朝这边游来！

海兽们闻到了狂戾霸道的召唤。他们成群结队，兴奋不已，欢迎他们久候的兽主！

千钧一发之际，白九冲过去将易潇潇扑倒在地，强行打断了这场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