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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番外:寒衣调

寒衣调

月光稀 是谁捣寒衣

望天涯 想君思故里

月光斜 今夕似何夕

雪花飞 问归未有期

永夜更漏迢递 无泪戚

青丝成雪兮钗委地

生若求不得 死如爱别离

黄泉碧落去 从今分两地

天涯路 只影向谁依

今夜无雪无晴 无悲喜

寒衣调上篇

初夏的灵藏,一片生机勃勃,草原上的花开了,星星点点的夹杂在茵茵绿草中,听说叫什么格桑梅朵,名字怪怪的,可我却非常喜欢。倘若是以前,我只耐烦那些开得花团锦簇的芍药牡丹蔷薇,绝不会认为这种默默无闻的嫣然也是一种说不出的美丽。

我想,我和以前毕竟已经全然不同了。现在的我脱胎换骨,以往的一切,遥远飘渺得就像是前世的记忆。

来到这里已经两年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让我觉得很平静,并没有想象中的乏味。两年前,殿下因为尹素衣的死而悲伤欲绝,那一刻,我才真正的明白,不管我怎么叫嚷着表白自己对殿下的一片痴情,我始终是不及她的。她对殿下的情意那么深,那么厚,甚至可以倾尽一切,以命换命。这一世,她何等的幸福,活着的时候占据着殿下的喜怒哀乐,最终,她即便是死了,也将殿下的心一并带走了。

可惜,我当时却还看不破,当朱祁镇复辟之后,哥哥和嫂嫂以金蝉脱壳之计帮助殿下逃离了这是非之地。朱祁镇得知我被殿下册封为贵妃,许是多年来被软禁的怒气面对着那具“尸体”,找不到地方发泄,他竟然下命要我自尽殉葬。用哥哥的话说,我那时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不仅固执己见地不肯离开,反而还逞能地企图为殿下善后。

一杯断肠酒,断肠也断情。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善后只是借口,我不过是想以这种方法解脱罢了。在毒酒毒性发作之时,我才算领略到了死的痛苦和可怖,弥留之际,我竟然想起了以前。

那些曾经的青梅竹马的日子,一幕一幕,在我眼前闪现,然后破裂成了无数碎片。

记得那时,我有幸去书房和他一起读书,可是却总忍不住在背书的时候去偷瞄花园里的五彩斑斓的蝴蝶,往往将那些诗词歌赋背得七零八落,被他故作严肃地喝令要以打手心作为惩罚。可是,只要我每次假装泫然欲泣,他就心软了。我以为,那就是怜爱。

记得那时,我总是缠着他提各种得寸进尺的要求,要他陪着去逛元宵庙会,要他差人去买甜食零嘴,要他七月初七一起去乞巧放河灯……我的要求总是那么多,那么烦,并且常常一时热情,可是,他却从来不怒也不恼,总是有求必应,笑得那般优雅温柔。

还记得那时,我每次闯祸被哥哥骂得狗血淋头,总是他在一旁轻描淡写地说说情,哥哥就无奈地作罢;我每次受了委屈,哭得稀里哗啦,也总是他陪在我身边细语安慰,直到我破涕为笑,重展欢颜。

那时,有太多太多的往事,让我错把他的情意误解了。我心里,早已经将他看作是未来的夫婿,良人。我以为,这就是属于我的幸福与人生,当我在心底暗暗嘲讽那备受殿下冷落的汪云慧时,我也就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保护,纵容,甚至是宠溺,逐渐无法无天,肆意妄为。

尔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并不比汪云慧强多少,横竖,我和她不过一样,都不是殿下的意中人。

我还想起那一晚,在文渊阁,我自解衣衫,妄图求得一夜露水姻缘的时候,殿下眼中一闪而逝的无奈,那么清晰。我以为我一直都明白他的痛,可是,我以为,我以为,我总是这么自以为。就在我沾沾自喜,自以为是的时候,早已经有另一个女子,悄悄进驻了他的心。我,不战而败。

如果下辈子,我还能有幸在他的身边,我一定不会再做那些丢脸的事,我只会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与意中人成亲拜堂,洞房花烛,所有的情意,我都只会悄悄藏在心底。

当我回忆完所有的一切,我便就毫无知觉地睡了过去,眼角的那滴眼泪,不过是用来祭奠前世的这一场毫无结果的痴恋。我在梦境中等待,等待着奈何桥,孟婆汤,等待着将一切全都遗忘。

当我再次睁开眼,我没有看见那传说中那老态龙钟的孟婆,也没有看到手持枷锁拘魂摄魄的牛头马面,却只看见韩赵燕齐焦急的脸。

他听说朱祁镇复辟之后令我自尽为殿下殉葬,急得差点发疯,日夜兼程地从灵藏赶过来,竟然只身潜入守卫森严的西山寿陵,只是为了带我走。至于我喝下的毒酒,早就被哥哥给换掉了,喝下的不过是沉睡数日的假死汤药。

就这样,我跟着他一起来了灵藏,在这片天空纯净蔚蓝,居民纯朴直率的土地上,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韩赵燕齐兄妹俩教我学说藏语,教我辨识草原上的各种牲畜和花草,甚至于,他们教我洗衣做饭铺床叠被。我一直都知道韩赵燕齐的心意,可是,我却常常在想,如果我能够早一些遇到他,或许,我就能抓住这只属于我的幸福。

如果,如果——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殿下,没有你的余生,我定会好好过活。

我微笑地站起身,放眼整个草原,天如此蓝,草如此绿,就连风中也带着暖暖的甜香。不知道,殿下如今怎样了,他生活的地方,是否也有这么宽广的天空,这么和煦的微风?他会不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我?

“格桑梅朵!”

远远策马飞奔而来的正是韩赵燕齐,他唤的正是他为我取的新名字。他的身后,一片绚烂的彩霞,像是一团炽烈的火焰,将整个天空也烧红了。

是的,我已不再是唐翥儿。

我,叫做格桑梅朵。

寒衣调下篇

如今的j王府,一片萧条。

众人皆知,曾经君临天下的景帝朱祁钰自天顺皇帝朱祁镇复辟之后,便含恨病逝西宫了。朱祁镇怨恨景帝生前将他软禁在南宫崇质殿数年,将景泰八年的年号改为天顺元年,不仅捣毁了景帝命人在昌平天寿山祖茔修筑的寿陵,将其以亲王礼仪葬在西山,还削了杭皇后的封号,命令景帝所封的唐贵妃自尽殉葬。如此行径,不仅有贬谪之意,更有折辱的成分。

然而,就在议及还可一同殉葬的人时,大家才忆起,还有一个身份特殊的女人孑然身居在长安宫里。

她,就是被景帝废掉的皇后汪云慧。

朱祁镇敬佩汪云慧当日是因反对废掉太子朱见f才受了贬谪,又因上圣孙太后和周贵妃的说情,便赦免了本该一同殉葬的她,恢复了她j王妃的封号,还准许她迁居回j王府居住。汪云慧离开内廷时,带走了一些景帝曾经使用过的东西,以留作纪念。谁知,数年之后,朱祁镇派人来索要景帝曾使用过的玉玲珑系腰,汪云慧性子刚执,不仅当着来者的面将那玉玲珑的系带扔进了王府后院的井里,还悲愤地对下人埋怨:“我家王爷不论好歹,也做了七年的天子,功劳不论,还有苦劳,难道连这么几片玉也不能消用吗?”后来,这冷言冷语传到了朱祁镇的耳朵里,朱祁镇便耿耿于怀,借口汪云慧在出宫时携走了不少财帛,派人将j王府邸中的泰半银两和物品全都抄检了。

j王府的财物被搜刮得一干二净,汪云慧失了生活来源,生活过得甚为清苦,就连每日最基本的吃穿用度也令她大为头疼。

这日深夜,她一思及窘迫的生活,看着现在孤儿寡妇窘迫的生活,想想景帝还在世时,她虽然不怎么招他喜欢,可是,他却对她照顾得甚为周到,就连被废了后位身居长安宫的时候,他也不曾亏待过她,便免不了潸然泪下。就这么哭了大半夜,迷迷糊糊的,她见窗户上似乎有个影子一闪而逝,往后院莲池去了,疑心是遭了贼,便急忙下床穿上鞋,慌慌张张地追了过去。

后院莲池边,正是景帝朱祁钰昔日身为j王时所居的寝房。

这么多年以来,她日日都仔细地将那寝房打扫得一尘不染,那些他曾经用过的东西,她视若珍宝,擦拭得干干净净,全都放在原处,一切,就如同这寝房的主人随时会回来住进去一般。

是的,在她看来,他是她的丈夫,这一世,她便绝不会再做他想,即便他们之间只是空有一个名分。她虽然受了天顺皇帝朱祁镇的赦免,不用殉葬,但,并不表示她会为了苟活而放弃她的,以及他的尊严。没有她的余生,她也定会好好过活。

她毕竟是j王妃呵!

倘若刚才一闪而逝的影子真的是盗贼,她倒是不担心丢失什么财物,反正这诺大的j王府邸已经是虚有其表,外强中干了,她只是担心那盗贼潜进朱祁钰的寝房,将那些她视若珍宝的旧物给弄乱打碎了。

当她追到莲池边时,正好碰见那个一身青衣的男人从朱祁钰的寝房里出来。那人许是没料到会遇见她,略微一愣。

就在那么一瞬间,汪云慧就着月色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男人身量颇高,腰间别着一支碧玉洞箫,脸上则戴着色泽黯沉的可怖面具,乍一看,就如同是深夜里出没在孤坟野地里的鬼怪。

她倒抽一口气,顿时错愕当场,单薄的身子如同风中枯叶,瑟瑟发抖。之所以有这样的反应,并不是因为她害怕,或者是紧张,而是因为,这个深夜来访的不速之客无论是身形还是举动,都像极了已经病逝的景帝朱祁钰!

这青衣人两手空空,并不像一般盗贼携带着麻袋之内的物件,看样子,并没有拿走朱祁钰寝房里任何东西的企图,并且,他也全无盗贼的鬼祟,举手投足,很是从容不迫。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好半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那青衣人长叹一口气,走到她的跟前,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塞到了汪云慧的手里。就在他从衣内掏出银票时,许是手指没有留心勾到了,一个红色的小锦囊不慎掉落在了地上。汪云慧只看了一眼,便顿时脸色煞白如纸,

“你,你是谁?!”汪云慧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在不断颤抖着,不过几个字的简短询问,却像是用尽了她身上所有的气力。

那青衣人并不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尔后,沉默地绕过她所站的位置,大约是打算就此离去。

“你是王爷,对么?!”见他不肯开口,汪云慧拾起地上掉落的那个锦囊,眼中汇满泫然欲泣的泪水,一字一字地唇缝里挤出话语来:“这个锦囊是我亲手绣的,里面的平安符也是我亲自求来的,我当日将这锦囊给了杭贵妃,她曾答应过我,定然会将它转交给你,让您随身携带,以保平安。”

青衣人突兀地停下离去的脚步,沉默地站在原地,不像是否认,也不像是默认,好一会儿,他转身回来,从她手里拿回了那个红色的锦囊,握在手心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还不等她有所反应,便迅速地离去了。

汪云慧站在原地,久久不曾有什么动作,可是,她的脸上,泪水却是已经爬满了颊。“王爷,妾身虽然保不住这j王府中的财帛,但妾身定然会竭力保住您和这j王府的名声。”她向着那青衣人离去的方向,像是喃喃自语,也像是在默默倾诉:“他日新皇登基,妾身定会不断上书,直到为您昭雪,恢复您的帝王身份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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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十一年十二月戊子,已为帝十数载的宪宗朱见深下诏为于谦昭雪,谕祭其墓,尔后又下诏宣称叔父朱祁钰“戡难保邦,奠安宗社,殆将八载。弥留之际,奸臣贪功,妄兴谗构,请削帝号。先帝旋知其枉,每用悔恨,以次抵诸奸于法,不幸上宾,未及举正。朕敦念亲亲,用成先志,可仍皇帝之号,其议谥以闻。”改其谥号“j戾王”为“恭定景皇帝”,追复其帝王身份,命有司缮修其陵寝,祭飨比视诸皇陵。

赞曰:景帝当倥偬之时,奉命居摄,旋王大位以系人心,事之权而得其正者也。笃任贤能,励精政治,强寇深入而宗社v安,再造之绩良云伟矣。而乃汲汲易储,南内深锢,朝谒不许,恩谊恝然。终于舆疾斋宫,小人乘间窃发,事起仓猝,不克以令名终,惜夫!

——《明史·景帝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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