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的身子经不起半点刺激，苏嬷嬷心中又是悔恨又是自责，她不该这般着急的跟老夫人说的，应该再去核实核实的。

可是……

苏嬷嬷瞧了瞧云老夫人，心中止不住的酸涩。

这是老夫人一辈子的想念，也是她一辈子的悔恨，她晓得这些年老夫人心中有多苦，老夫人不说，她也晓得她有多思念二少爷，这才得了消息就匆匆告诉了老夫人。

可她却忽略了老夫人的情绪，念了几十年的人骤然之间有了消息，不知真假，都足够叫老夫人激动。

若是真的还好些，若是假的……

苏嬷嬷打了个寒颤，不敢去想那后果，心里头默默求着菩萨，希望菩萨念在老夫人这些年吃斋念佛，受了这么多苦的份上，别叫她再一次失望了。

……

云老夫人病倒的消息传了出去，长公主知道后亦是从公主府赶了过来。她虽然贵为公主，却也是为人媳妇的。

苏嬷嬷起身行礼，“奴婢见过长公主。”

长公主摆摆手，瞥了一眼里屋，压低了声音问：“母亲可醒着？”

苏嬷嬷摇头，正要说话，里屋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是长公主来了吗？”

苏嬷嬷忙扬声应了，又打了帘子请长公主进去。

因是病中，不能吹风，没开窗户，屋子里不通风，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有些冲鼻。

长公主面不改色的走了过去，瞧见云老夫人如今的模样，心中吃了一惊。

在她的印象中，云老夫人虽然不胖，却也是个爱说爱笑之人，断不是现在这般形容枯槁的模样。

她惊疑的看向苏嬷嬷，苏嬷嬷垂眸道：“老夫人近几日胃口不是很好。”

云老夫人嗤笑，“不过就是没怎么吃东西，你也别担心，死不了的。”

“母亲！”长公主低喝了声。

云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些疲惫，长公主也没有多待。

出了屋子，呼吸到新鲜的空气，长公主才觉得胀疼的脑子清灵了不少，她垂眸看向苏嬷嬷，“苏嬷嬷，母亲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长公主，老夫人这是心病。”有些话，云老夫人因为近乡情怯不好说，怕这场梦，就这样醒了，可她一个做奴婢的，确实好说一些。

云老夫人的心病，长公主也是有所耳闻，几十年前的上元节，云老夫人带着二儿子出门赏灯，结果一不小心将儿子给弄丢了，从此这个孩子就成了云老夫人心头的一根刺。

不去动，不去碰，什么感觉也没有，可一旦动了碰了，那是尖锐的疼。

长公主也是做母亲的人，将心比心，自然能明白云老夫人的心情。

只是这么多年了，云老夫人一直都相安无事，怎么如今说病就病倒了呢？

苏嬷嬷道：“前些日子奴婢上街去，在一家铺子里遇到了个公子，长得跟老太爷十分相似，奴婢瞧着，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老太爷。”

云老太爷十年前就已经过世，离世之前最放不下的也就是与他最为相似的儿子。云家这些年也一直不曾放弃过寻找，可偏偏，什么线索也没有。

天南地北，谁知道人贩子将人拐卖去了哪里？

前段时间，红袖招的事发了，府里的人在云老夫人面前也是半点儿都不敢提，就怕勾起云老夫人的伤心事。

没想到这事瞒住了，又发生了别的事。

想到云老夫人的身子，长公主眉色渐厉，“你也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怎么如此拎不清？”长得相似的人何其多，单单就凭这个勾起云老夫人的伤心事，长公主心中是不悦的。

苏嬷嬷苦笑：“长公主，您说的奴婢都晓得，可……奴婢去问过了，那位公子也姓云，您说，有这么巧的事吗？”

长公主愣住了。

当年孩子被拐卖的时候，亦是开始记事的年纪，即便是记不清父母，可姓氏名字也是记得的。

长得相似，又恰巧姓云，饶是长公主听了心里头也在嘀咕，这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要是真有，不是有意为之，就是确确实实是这个人。

“可问清楚身份了？”

苏嬷嬷点头：“是皇商云家的小公子，如今跟在沈都督身边做事，前段时间与宣宁侯府结亲了的那一位。”

长公主怔住了，没想到这人竟然还跟沈彧有关系？

至于跟宣宁侯府结亲的事，她也听过一耳朵，没去多想，至于身边的人，亦不是随便能见到她的，唯一能见到的也只有春蒐的时候。

长公主努力想了想，依旧想不起来。

苏嬷嬷福身行礼，“长公主，您也晓得老夫人，念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到如今真真正正的能触及到了，却有些近乡情怯了。奴婢不求别的，只求长公主看在同为母亲的份上，帮帮老夫人吧。”

只要想到这么多年云老夫人是如何过下来的，苏嬷嬷鼻尖一酸，眼眶都红了。

长公主叹了口气，“我自是不会看着母亲如此伤心的。”

苏嬷嬷知道她这是应下了，“多谢长公主。”

出了云家，长公主想了想，吩咐车夫：“去定国公府。”

随行的丫鬟和车夫都愣住了，但也没有人说什么，依着长公主的吩咐去了定国公府。

……

定国公老夫人得知长公主来了的消息也很意外，但还是让人将长公主请了进来。

“老夫人。”长公主打了个招呼，也晓得自己这么一声不吭上门有些不太好，“事出突然，我就顾不上那些规矩了。”

定国公老夫人疑惑的看了过来。

长公主问：“瑾之可在家里？”

定国公老夫人颔首，“今日是休沐。”以为长公主是要见沈彧，正要打发人去请，却被长公主拦住了。

“老夫人，今儿个我上门来，不是找瑾之的。”长公主不喜欢绕弯子，直接问：“听说瑾之身边有个姓云的副将？”

“是，叫云航。”

“我想见一见这位云航，不知道方便吗？”

定国公老夫人觉着奇怪，但也没多问，而是看向了何妈妈，何妈妈心领神会，立刻使了小丫鬟去打听。

因着沈彧休沐，云航也没什么事，就给他放了假，让他回去陪陪他父母。

长公主有些失望，但人只要在京城，不怕见不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