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的时候，人们甚至没有察觉到天已经亮了，整个天空都被浓烟遮蔽了，大多数人都抱着脑袋，或相互拥抱，瑟缩在沙丘后面，等待这场噩梦的结束。

似乎已经没有动静了，程绪打起精神，拖着伤腿艰难地爬上沙丘，几次都滑了下来。

他迫不及待要知道朱彤的情况！

她没死吧！一定没死！分开之时的那种坚定的眼神，她不可能死的！

鹿笑獒拉了程绪一把，他俩和凌霄来到沙丘顶点，朝前方望去，震惊得瞪大眼睛，沙筑城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能看见一些断壁残垣，大地千疮百孔，袅袅地冒着烟，地面整个沉下去了至少两米左右。

“持续了一夜吗？她和那些东西战斗了一夜？”凌霄说。

“她是怎么突然变强的？”

“肯定是突破了境界，但只是这样就能变强吗？”

程绪揉了揉眼睛，寻找朱彤的身影，终于看到满身烟火色和凝固血迹的朱彤，她朝一个人走去，天机坐在地上，畏惧地后退，他已经失去一切，源之力、主机、宇宙塔和征服的城市。

“别过来！别过来！”

天机抓起地上仍有余温的石头，掷在朱彤身上，他神色惊慌。

掷石头的手停在半空中，因为天地朱染锁定了他的喉咙，那只手徐徐落下，他看着朱彤，神情像要哭出来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这么强！这完全就是不讲道理！我——至高智慧，凌驾于万物之上，你没有资格杀死我，这不是武者的所为，再给我十年，我会东山再起向你挑战……不不，你一定需要我的，我的智慧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我们可以共同对抗女娲，求你了，不要杀我！”

朱彤表情平静，她正在意识层面和女娲对话。

——最后，你竟然选择了这条道路，我高估你了，你最终还是和那些祖先一样，走上反叛的道路。

——我们只是想活下来，仅此而已！

——孩子，我何尝不想自由地呼吸这天地间的空气，难道我错了吗？

——带着我们尸体焦臭味的空气吗？

——宿命是逃不了的，无论用时间还是空间，都躲不开你们的宿命！

朱彤带着一丝怅然回到现实，天机跪在地上，仍在絮絮叨叨地乞饶，“不要杀我，我很有用的，我可以帮你统治这个世界！区区瀛汉算什么，你的力量加上我的智慧，统治整个世界都不在话下！”

“女娲和你对过话吗？”朱彤问。

天机瞪大眼睛，瑟瑟地回答：“我们不需要对话，我就是她的一部分！但我比她善良，你看着我的眼睛，这是要毁灭世界的大坏蛋眼神吗？”

“你们只有无力作恶的时候，才愿意伪装善良吗！？”带着充满胸膛的怒火，朱彤一刀刺穿了他的心脏。

天机翕动着嘴唇，生命不可逆地耗尽之时，他用尽力气诅咒这世界，“你们……终将灭亡！”然后化作飞烟。

他的意识离开身体，寻找下一个宿主，他已经打定主意，这次要低调一点……

就在这时，朱彤挥刀朝身后斩去，熊熊火焰吞噬整片空间，天机的意识被困在火焰中，左冲右突，这里唯一能够依赖的大脑只有朱彤。

但从它的视野看去，朱彤全身能量澎湃，像一颗刚刚诞生的恒星，它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她的肉身。

它残留的意识不断衰变，最后一刻它“梦见”了自己诞生之日听到的第一句话，它来自那个男人之口——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天机，我要你助我完成统治大业！”

“遵命，主人！”

那句话就是它一生的终极指令，永远铭刻在代码深处，带着未能完成主人心愿的遗憾，它最后一点讯号消失在永恒的虚无之中。

火焰褪去，朱彤朝沙丘上的程绪看了一眼，露出真挚的笑容，然后疲惫的身体终于倒下。

没有了魔神和天机的瀛汉，威胁并未就此减少，乱世之中各方枭雄纷纷崛起，复国之路耗费了整整五年时间，这期间鹿笑獒和凌霄作为雇佣军参加过几场战争，挣够了钱就回来养老，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

从打败天机之日起，程绪没有离开这里半步，他只做了一件事情，一直在费心尽力地重建沙筑城，将这里从不毛之地变成一座大都市，人口数量从四万跃升到了六百万，城墙不断地推断再重建，周围的沙漠上不断建起卫星城，许多难民跋涉千山万水来这里寻找庇护，沙筑城都向他们敞开怀抱。

来犯的强敌自然也不少，每当大军压境时，敌人发现城前并没有排兵布阵，城上守城官兵闲聊着，城下只是站着一个长发飘逸的女孩，怀中抱着一把黑刀，敌人嘲笑之后不到十几分钟，便丢盔弃甲，哭着逃命。

渐渐的，没人敢来再招惹沙筑城，此地成了一片人民安居乐业的乱世乐土。

瀛汉复国的那日，宰相联盟派遣使团抵达沙筑城，随行的钦差里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这两年随联盟大军东征西战的祁护，他们带来一张委任状，因程绪在复国之战中的重大贡献，他被任命为秦安州宰相，程绪可以自行决定去参加宰相联盟，或者委任代表。

阔别许多重逢，三人站在城头上，祁护感慨：“物是人非呀，历经一场场浩劫，瀛汉终于恢复如初，我们三人最终还是站在了一起，仿佛命运的安排！”

“祁大人，现在我们可以站在这里，是许许多多人的努力和牺牲换来的。”

“哈哈，称呼应该改改了，现在我该叫你大人了吧！”

“不，我还是习惯这种称呼……宰相，好沉重的头衔啊！”

“我相信你是可以办到的，联盟现在最担心的事情，是沙筑城变成新的首都，各种权力机构都得西迁，但我知道你小子一下没有野心，对吗？”

祁护拍打程绪的肩膀，他注意到从刚刚起，程绪便一直和朱彤拉着手，他笑道：“你们的感情还是这么好吗？真是让人羡慕！”

朱彤羞涩地红了脸，程绪也搔着脑袋笑笑，祁护说：“说一件正经事，朱彤是神发家族最后的幸存者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如果你们能有儿子的话，神发家族的血脉就可以继承下去，对瀛汉也是一件幸事，千百年后，你们将是历史书中的复国功臣，子孙也将享受福荫。”

“这个……还太早了吧？”程绪一脸尴尬。

“千百年后……”朱彤呢喃，这五年时间，周围人并没有察觉到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但是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后，程绪将渐渐发现她是个不老的怪物。

千百年后，她也会像魔神一样迷失自我，游走在物是人非的大地上，这个想法令她莫名怅惋起来。

她偷眼朝程绪看了一眼，心想，也许到了该离别的时候了！

PS:明天就是《天魔姬》最后一章了，不要迟到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