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天旋地转，朱彤从半空中摔在地上，已经化作灰烬的地表，不断有细小的藤须拱出来，试图缠缚着她的身体。

神火铠甲保护了她的躯体，但仍承受了大量的内伤，手脚也烧得焦黑，她根本不能再动弹，绝望地环顾四周，哀萝把自己的地表部分全部炸碎了，到处是燃烧着的、仍在扭动的植株碎片，程绪的机甲倒在地上，他本人生死未卜，鹿笑獒在千钧一发之际救走了凌霄，但两人也受到了冲击波的影响，鹿笑獒的半边翅膀没有了，凌霄丢失了自己的武器，跪在地上愤然捶地，“王八蛋！”

远处沙丘上，人们站着一旁，默默祈祷着他们的守护者赶紧站起来。

焦枯烫滚的地面上，几道小型沙卷风生成，它们的颜色由白转黑，变成一个又一个“凌渊”，凌霄骂道：“别再用我哥哥的脸了，混蛋！”

“以为自己还有反抗的资本吗？”最近的天机分身冲过去，一脚踢在凌霄的下巴上。

“我宰了你！”鹿笑獒试图还击，被身后的天机分身扯住剩下的那半边翅膀，用力一撕，把他的翅膀整根拔掉，鹿笑獒捂着血淋淋的肩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两个分身大笑起来，拥有血肉之躯后，天机变得更加狂傲而不可一世。

“你我之间的差距就像天与地，无论你怎么挣扎都无法打败我，我可以创造万物，神也不过如此！”天机分身朝朱彤走来。

朱彤没有理会，她全身上下都在酸痛，仍然咬着牙朝程绪爬去，想确认他的安危。

天机面对朱彤冷漠的后背，顿时暴怒，走过来抓住铠甲向后一掀，把朱彤掀翻地上，他用力扯开神火铠甲的一部分，吼道：“看着我，凡人，我给过你臣服的机会！”

朱彤酝酿了一口血痰，吐到天机脸上，眼神中满是不屈和鄙视。

天机摸着自己的脸颊，愤怒上升到顶点，嘴角竟慢慢露出一丝笑容，其它几个分身像鬼影一样飘过来，对着朱彤又踢又打，他口中喊道：“明明这么弱！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接受宿命！”

朱彤连抬手防御的力气都没有，她双眼发黑，胸膛中燃烧着怒火。

真的就这样倒下了吗？

我不要！

我不要！

天机重重一脚踢在朱彤的头上，她闷哼一声倒地，像死了一样不再动弹，凌霄勃然大怒，双手凝尘化刃，冲过来跳到一个分身身上，对着他疯狂地捅刺。

“别碰我的朋友，杂种！”

被杀死的分向化作尘埃，这点损失对天机来说，就如同失去一根毫毛一般。

那些一模一样的面孔齐齐转向凌霄，其中一个分身开口：“你打算怎么死？”

“一遍遍杀你，直到累死！”凌霄脏兮兮的脸上，露出绝境困兽般的笑容。

话音一落，凌霄冲上去，和众多“凌渊”交手，很快便落于下风……

朱彤并没有被打晕，她只是进入了幻真的世界，这里已经天崩地裂，裹着闪电的乌云沉重地压在头顶上，大地开裂，龟裂的缝隙里有岩浆流淌，热风吹过之处草木不生，大地上的城池早已破败，白骨随处可见。

吹在身上的风酷热难当，如同烫滚的刀子，幻真的精神世界正在不可逆转地崩溃。

幻真像条狗一样缩在岩石下，痛苦地抱着快要撕裂的脑袋，朱彤朝他走过去，把一只手放在他身上，幻真抬起泪眼，四目相对。

“舜，我需要你的帮助！”

“对不起，孩子，我已经自顾不暇。”

知道这很残忍、很功利，但朱彤还是要说，她已经没有别的希望了。

超越一切的魔神就是最后一道希望。

“有没有一种办法，让我也成为魔神！”

幻真不可思议地看着朱彤，她眼神坚定，不像在开玩笑。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朱彤看着自己的手，“魔神之血可以让我们彼此沟通，我的身体显然很适应这东西，外面的世界现在非常糟糕，已经什么顾不上了，我想，可不可以让我取代你！”

“那可不是力量，而是诅咒，你将独自承受女娲的千年怒火，你的精神将受到摧残，就像一片树叶抵挡决堤的洪水，你将成为最后一道封印！”

“但那可以帮到现在的我！”

“饮鸩止渴而已！”

朱彤跪下来，“求你了！如果世界就这样毁灭了，一切还有什么意义！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既能拯救当下，又能拯救未来的办法！”

幻真徐徐坐起来，看着朱彤，她在这一刻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她不再是受女娲和命运摆布的棋子。

只是这选择后面，将是无尽的深渊。

“你确定吗？”

“我确定！”

“确定吗？”

“非常确定！”

幻真一挥手，构造了一个新的空间，那是一个祭台，周围是七尊狰狞的石像，整个空间笼罩在一团诡异的红光之中，那些石像的脸部在光影中变幻，如同随时会活过来一样。

幻真站在她面前，尽管佝偻，仍显高大，他手中多了一把剑。

“我很欣慰，在五千年的守护尽头，能以这样的方式解脱，但是孩子啊，能够容纳这诅咒之血的人，只有血脉纯粹的你了，当你和我一样走到穷途末路的那天，你不会有下一个继承人，你将是第一个看见女娲愤怒面孔的人，那一天便是世界毁灭之日！”

“几百年、几千年以后？”朱彤抬起头。

“或许没有那么久远，一切都取决于你的精神，你将获得诅咒和永生，当你爱的人一个个老去、消失，这个世界也将变得虚无缥缈，你是人们眼中的怪物，你也是女娲的敌人，茫茫宇宙中没有人能够理解你，孤独将永远伴随你。”

“只要他们能活下去，只要我爱的人能活下去，那种代价又怎么样呢？”

幻真露出一丝微笑，好像看见了昔日的自己，反叛的初衷只不过是为了身边的几个人，当一切逝去，只剩下风化石碑一样沉重而抽象的责任。

她现在不会懂这些，但总有一天会懂，在无尽的孤独中明白这份代价的沉重。

幻真用左手裹住剑身，慢慢掠过，光洁的宝剑上沾染上他黯淡的血液，他呢喃道：“吾之血脉，名为诅咒；天地不老，诅咒不灭……”

朱彤站起来，看着幻真的眼睛，幻真将剑刺进朱彤的胸口。

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同时，朱彤向前走，她看见幻真的身体开始消失，她抱住它，这个久违的拥抱令幻真伤感不已，他用慢慢消失的手指抚摸朱彤的头发，说：“孩子，谢谢你！”

“幻真，很高兴认识你。”

“世界，就交给你了……”

说完这句话，幻真消逝在朱彤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