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依旧是在看吕漪澜写好的卷子，她写的解题思路依旧无比清晰，即使是司见肖这样常年放弃最后两道题的数学苦手也能看懂。

拜她所赐，他这些天也做了不少题，多少在心理上多了几分自信。

应该会有所进步吧，司见肖心想，有这样一个优等生拖着自己往前走，如果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不就证明了自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了吗？

他还没有自暴自弃到那个地步，但凡看见一点希望，都会毫不犹豫地想要抓住。

而且这段时间，他们的关系似乎比之前更近了。

或许和小安的那一番闹腾有关，她的困惑让他们短暂地有了相同的目标，短暂地体验了成为彼此盟友的感觉。

那种感觉还不坏，不，甚至还让他有点期待。

期待？司见肖被这个忽然的念头吓了一跳，用手不安地挠着耳朵，他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眼下真正值得期待的应该是考试结束之后的寒假吧，终于熬过了这漫长的一学期，可以迎来一段休息放松的假期了。

只需要迈过最后的两道坎——数学和文综。

数学是他一贯的弱项，比英语还令人头疼。至于将政史地三合一的文综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麻烦，虽然他历史单科的成绩也经常笑傲全场，但混在文综之内这份优势就被另外两项给抹平了。

不擅长计算，不喜欢记背，这个世界上为何会有像自己这样不讨人喜欢的学生呢？

对于应试教育的大环境而言，他的性格真是糟糕透了。

可是环境无法改变，他也从没想过就此放弃，于是只好在矛盾中挣扎着向前。

逃避不了的东西终究会到来。

最后一天的考试结束之后，之前一切的紧张担忧全部化为了尘埃落定的坦然。

监考老师收走答题卷之后司见肖没有急着离开考场，而是慢吞吞地坐在原位拾掇自己的文具和试卷纸。

今日的数学和文综他自己感觉做的并不顺利，和往常一样，有不少磕磕绊绊的地方。不过也有值得他高兴的事，那就是他终于确信这些天看的数学卷子没有白看，还真就让他捡到了一道一模一样的大题。

吕漪澜一定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上午考完数学一出考场碰面就问他有没有收获惊喜。

惊喜是当然的，那可能是他至今为止唯一一次做全对的几何大题。他心怀感激地望着给自己带来这份惊喜的家伙，还在想该说些什么感谢的话，但她只是笑了笑就走到前面去了。

“怎么还不走？”和司见肖同一考场的小鞠从他身边路过时问了一句。

“走吧。”司见肖停止了回想，拿上自己的东西和他一起离开。

小鞠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文综的题，司见肖偶尔附和两句，其实他并没有怎么认真听。

他是那种结束了就全部弃之不顾的典范，从来不喜欢在考试结束之后再去纠结什么，不过好在小鞠的行为只是抱怨一下他觉得文综试卷坑的地方，还不是司见肖最讨厌的对答案行为。

即使如此，司见肖也不是很想听小鞠念叨一路，终于用一声“都考完了该放假了”的感慨打断了他的怨言。

小鞠愣了一下，紧接着也高兴起来，没有人会讨厌放假的。

他们回到九班的教室时，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在了，讲台上的卢月老师用眼神催促他们尽快回自己的位子，想必是她要在放学前交代一些重要事项。

各科的寒假作业是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发放到各人手中了，不过卢月老师依然要求课代表们把作业清单写在黑板上以免大家有所遗漏，毕竟有的学科除了那本薄薄的寒假作业之外还有别的任务。

“考试怎么样？难不难？”

卢月老师问完这句，立刻收到了台下齐声回答的“很难”。

只不过问话的人和回答的人都在笑。

这算是他们班的保留节目，不管大小考试，结束之后都会来这么一出，不管考试真的很难还是简单，所有人的回答必然是“很难”。

“难不难都过去了，成绩很快就会出来，到时候会用短信发给你们的家长的。”

真是令人沮丧的噩耗，不过也不算什么意外就是了，考试成绩是一定会通知家长知晓的。

“寒假的安排都在那张假期告家长通知书上，一会儿吕漪澜和司见肖你们帮忙发给大家，回执下学期开学时要回收的，所以不要弄丢明白吗？”

这也是例行公事，反正从小学到现在每次放假都会有一封家长通知书，司见肖以前还很老实地每次都带回去让父母签字，现在已经渐渐学会自己包办了。

为了避免笔迹引起怀疑，同学之间互相帮忙“代替家长”签字也早已不是什么新闻。

“最后还是希望大家注意假期在家出行的安全，过完年之后给我完完整整一个不少的回来报到。”卢月老师这一句用了强势命令的口吻，接着语气又软了下去：“这个学期和大家相处的很愉快，虽然平时在细枝末节上我也没少批评你们，不过不夸张地说你们是我带过最省心的一届。”

这就有点让人吃惊了，很少有班主任会这样表达的吧，通常他们都会板着脸佯装发怒地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希望以此来刺激学生的羞耻心让他们知耻而后勇。

所谓“最差一届”的真相往往要等到毕业的那天才能揭晓，在集体谢师宴上老师们喝上几杯酒脸颊微醺，眯着笑眼对春风满面的同学们说“其实我以前都是骗你们的你们根本不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

“你们为什么这么惊讶地看着我？”她笑了笑，“是觉得我说这番话为时过早吗？也是，毕竟后面还有一年半，但是我并不觉得为时过早。希望剩下的三个学期我们也能合作顺利相处愉快。就这样，班长们和课代表把相关该发的东西发完你们就可以走了，寒假快乐。”

收买人心吗？司见肖托着下巴在心里恶意揣测着卢月老师的动机，他是个阴谋论者。

“司见肖，该发东西了。”吕漪澜已经来到了他身边，把一半家长通知书交给他。

“噢，好的。”

“发完之后跟我去一下办公室。”

“诶？你要去做什么？”他迟疑了一下，自己早就收拾好书包准备开溜了，怎么还有去办公室这个额外任务的？

吕漪澜瞅了他一眼，解释道：“不是我要做什么，是老师叫我们去的，大概……述职吧？”

述职？还有这个附加节目的吗？他一边发放通知书一边在心里奇怪，琢磨着自己到时候该说些什么好。

自己这一个学期下来的表现，单纯从副班长本身的职责来看，应该能算得上是不辱使命吧？老师交代的事情基本上都认真完成了没有办砸，平时监管自习纪律也还算一丝不苟，似乎并不存在玩忽职守渎职失职之过。

“对了大家先等一下。”卢月老师忽然去而复返，她满脸不好意思地再次走上讲台：“我差点把一个重要的事给忘了，你们的学期评语还放在我那里，司见肖你现在去办公室把它捧过来吧。”

司见肖加快速度把手中剩下的通知书发完，然后跑出教室奔向办公室，他就说自己之前一直觉得这次期末放假好像缺了点什么，原来是学生手册上的学期评语。

那也是要照例带回去给家长看，然后让家长写上评价意见的。只不过通常在手册上面老师都会帮学生美言几句，即使是描述学生的缺点也会尽量使用圆滑婉转的语言，所以那本东西上的评语基本上是取悦家长的，没有什么实际参考价值。

但卢月老师能免俗于此吗？司见肖忽然有点好奇，毕竟之前他所经历过的其他班主任都会在进行评语工作时寻找班委帮助，所以过去他的很多评语实际上都是班委在老师授意下写的，更夸张的是初中时有一次的评语还是班主任让他们自己写的，可谓奇葩至极。

可是这一次无论是他还是吕漪澜都没有接到卢月老师帮忙的请求，结合她平时认真批复周记关心学生思想状况的认真态度，他觉得自己有理由相信这一叠学生手册上的评语是有含金量的。

忽然很想知道她给自己写的评语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