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齐拉着我，用力把我拉进手术室，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他说了这句话后我终于冷静下来，眼睛慢慢变得湿润起来，可是我怎么能哭呢？我得给爸爸留下一张笑脸，一张漂亮的笑脸。

手术台上染了很多血，是爸爸的血，我想凑近问问他疼吗？问问他哪里疼我给你吹吹，可是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不疼呢？怎么会不疼呢！疼啊肯定疼！

爸爸嘴角挂着笑，妈妈抱着爸爸，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流出来，眼泪砸在爸爸眼睛上，爸爸睫毛抖动几下，眯着眼睛看了看我，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小星，以后多陪陪妈妈。我走了你们好好的……爸爸不能陪你们了…对不起……咳……”爸爸边说嘴角边有血溢出来。

“别说了爸爸别说了，你别走，你流下来陪陪我们啊！别走，爸爸……”眼泪不住地流下来，爸爸！爸爸！爸爸，别离开我啊爸爸！

爸爸脸上始终挂着笑容，那是宽慰的笑，是想让人放心的笑，可是那嘴角溢出的鲜血让我知道他的疼痛，爸爸慢慢磕上了眼睛，我想让他醒醒，想让他别睡过去，想让他留下来，可是……我只能看着爸爸闭上了眼睛，这一闭就是永远了，这一闭就是永别了。

妈妈扶在满身是血的爸爸身上泣不成声，爸爸眼睛闭上后妈妈再隐忍不住了，放声大嚎出来，耳边又是一阵隆隆地响声，妈妈的哭喊透过那层隔膜透到耳朵里，再传进大脑里。我多希望这是一个噩梦，我醒过来梦就停止了，多希望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耳边那一声声接近绝望的哭嚎告诉我这不是假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一切都是刚刚才发生的！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爱的人一个接一个离我而去呢？为什么他们都撒手人寰呢？我那么爱的人啊！为什么以后就没法再陪伴了呢！

白布盖在冰冷的爸爸身上时，那一切是如此的真实，心在揪着疼，眼睛哭干了，妈妈在程远妈妈的搀扶下才不至于昏倒过去，陆齐从始至终都陪在我身边，可是我想不到任何除了爸爸没在了以外的事情。

我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睛干涩得厉害。陆齐坐在我身旁轻轻说了声“累了就靠着我睡睡”，我只觉得眼皮重颠颠的，只能任眼睛闭起来，终于明白什么叫极度悲伤之后脑袋才能放空。

待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片白色，我在病床上躺着。一个护士见我醒了，眼里是藏不住的同情，看我一脸疑惑，她解释说看我太累就安置在这里睡下，其他人去处理爸爸的丧葬之事了。

丧葬之事……

昨天还在笑嘻嘻说话的人真的就这样没了吗？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让我们怎么接受……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妹妹，你爸爸逝世得更光荣，他是救人而亡，该尊重他的想法，别太伤心，想必你爸爸也不希望你们过度悲伤，肯定希望你们能够以他为傲。”

脑子里闪过车祸，闪过重物坠落，爸爸是救人而亡……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随即被按下去，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肯定不会的……不会那么巧。尽管我刻意压制住自己的想法，可是一旦想法在心里萌芽，要想压下去可就不容易，突然很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迫不及待地想！

“请问一下陈周沉昨天受伤的原因是什么？我是他女儿。”健步冲到医院前台张口问出，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知道一个答案，我感觉脑袋充了血，一股冲劲就要往脑袋里冲出来，在得到答案那一刻轰地炸开了。那前台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后隐晦地告诉我一句话。

“是在中心广场受的伤，你去看看昨天的新闻吧，新闻上报道得比较详细。”

果然，是这样，我该想到的！爸爸流了那么多血！流了那么多血！我就该想到的！早在妈妈电话打来的那一刻就该想到！否则怎么会那么巧，舒尔冉刚说了中心广场出了事，爸爸紧接着就在医院了！怎么那么巧！

死亡组织！那群该死的家伙！你们等着！那一刻脑袋里只剩下仇恨，转身要走时撞上陆齐，陆齐见我脸色不对劲看了一眼那前台，似乎瞬间明白了。

“你也知道的吧？你昨天就知道了对吧？”看着陆齐脸上有一丝丝不安和不自然，我近乎质问的向他开口。

“我只是猜的，并没有证实，我以为只是一个巧合，今早才知道是真的。小星，这些都会从他们身上一一讨回来的，你…你别再心急。”

“慢慢的！慢慢的岂不是让他们继续发展，任由他们壮大再伤害普通百姓！慢慢的得等到何时！我心急？你说我心急，你不明白看着自己的爸爸在病床上咽了最后一口气所以才说我心急！你什么都不懂才会说我心急！”接近咆哮的声音让大家侧目而视，当我反应过来才知道我把所有的坏脾气都发泄给了陆齐。

我把他当成了出气筒，把他当成了发泄仇恨的东西。

“对不起。”我低下头，呼了两口气，除了对不起似乎没有什么能说的了，我甚至不敢用带着歉意的眼睛看陆齐，生怕他以为那歉意是燃烧的星火。

人最坏饿脾气往往留给了亲近的人。

下一秒令我震惊的是陆齐抱住了我。他抱住了我，紧紧的。

“小星，你发泄出来就好，你再吼几声，你打我几下也可以，就是别憋在心里，我知道你难受，可是我怎么分担你的难受呢？我不会说好听的话，所以你就把我当成撒气筒吧，你吼出来哭出来骂出来也可以，我真的怕你也出什么事情。真的。”陆齐轻声细语在我耳边说到。

他没有生我的气，没有气我迁怒于他，没有生气我的无名火，没有生气莫名其妙讨的一顿骂，反倒安慰我，抱住我，心里一股暖流经过，干涩的眼睛又变得湿热热的，我猜陆齐愣了一下是因为眼泪流到他的脖颈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