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柳老太太把姜可渝以外孙女的身份介绍给沈老太太，就是要对着众人说：姜家虽然官职不高，但也是我柳家的亲家，做什么肮脏事前掂量着能不能惹得起柳家再说。

沈老太太看着姜可渝道：“长得极漂亮，尤其是这双水灵灵的眼睛，和囡儿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然后她对柳氏道，“一看这双眼睛就知道是你们家小四了。”

柳氏笑着回：“姨母从小看着我长大，一眼就认出来宁宁哪里随我。”

正说着话，丫鬟过来通禀，沈老太太侧耳听了之后，无意之中看了一眼姜可渝，哭笑不得，对丫鬟道：“我说不让他还能听我的话不来不成？”

丫鬟明白了沈老太太的意思，福了福身便下去了。

姜可渝坐在柳老太太身边，勉强维持着天真无知的笑容，假装没有看到方才沈老太太扫过来的目光。

沈谦这人，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等丫鬟离开后，柳老太太问道：“可是家中生了事？今日你过寿，哪个来讨你的嫌？”

沈老太太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若是旁人我才不放心上，还不是我那个嫡孙。”

“谦世子？”柳老太太惊讶，“要说这京都哪家的少年最省心，那必然是你家的，从小懂事乖巧，出了什么事便自己解决了再同长辈说，连去年宫里选伴读都是一鸣惊人便被太子殿下给选上了。我家严哥儿已经是极乖巧的孩子，遇上你家的那可没有一点可比性，只会读死书。”

姜可渝听着外祖母将表哥贬得活像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心中不免替柳汝严叫屈。

那沈谦再厉害，不过是占了上辈子的记忆。那么大的人了和实实在在的小孩比……

不过转而一想，若是沈谦上辈子是个无用的草包，这辈子就算能预知将来之事，也做不到与姜可渝里应外合，提前设计让皇帝把姜慎调到京都，还一举被太子殿下看上。

薛云岚与柳汝媛争得那么厉害的伴读之位，沈谦就轻而易举地被选上了，还是最尊贵的太子殿下亲自选的。

姜可渝隐约记得许久之前做过的一场梦，沈老太太苦口婆心，就为了让身世凄惨地位不稳的沈谦娶她以保世子之位。

他要是有这辈子的脑子，能坐不稳世子之位？

沈谦他上辈子莫不是在……藏拙？

姜可渝越想越觉得心里发虚。

自己到底招惹了个什么样的人啊？！

沈老太太与柳老太太说话的时间，又有人从门口进来了。

来人明艳娇贵，通身贵气，若不是梳了个妇人的发髻，任谁也想不到这如天仙一般的人已经嫁为人妇了。

姜可渝听见柳老太太对着柳氏咬耳朵：“前边这位极貌美的是魏氏的女儿，也就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名叫沈令悦。后来是嫁给了定安侯世子陆淮。她出生时你就离京了，应当是没见过的。要说当年京都也就你魏氏的美貌能与你相较了，生下来的女儿也是如此貌美。若不是她女儿与宁宁年岁差得多，等再过几年又会像你们两个当年那样，被人戏称京都双姝。”

柳氏确实容貌过人，但被自己的母亲这么说总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引开话题。

“我听说魏姐姐还有个儿子？”

提起这个儿子，柳老太太就长吁短叹。

“要说这谦世子也是无辜，父母因他生分就罢了，还被生父丢到郊外的庄子养了五年才接回来。”

姜可渝听到这有些惊讶。

她的记忆是一点点增加的，至今关于沈谦的记忆除了赐婚前他与沈老太太的对话之外，就剩成亲当日两人那一下触碰。

原来他这么惨啊……

毕竟上辈子两人是夫妻，姜可渝听到这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话柳氏年前就从褚夫人那里听说过一次了，现在又从柳老太太口中听到，还是觉得做这件事的勋国公沈修太过分。

但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上给沈老太太祝寿，有些不好听的话自然是不能说的。

因为是魏氏遗孤的缘故，再加上随州那次上元节，姜慎提过这位世子出手相助，于是柳氏对这位谦世子十分有好感。

只是她四处看看，并没看到柳老太太说的这位谦世子，于是问道：“今日沈姨母寿辰，怎么不见谦世子？”

柳老太太便同她解释道：“兴许是在前院，同勋国公一同接待男宾。”

柳氏有些惊讶：“这谦世子似乎才十岁？就能做这些事了？”

“这你就不知了，谦世子早在去年就考上了伴读，还被太子亲自挑选了去。不说学识压严哥儿一截，连身上功夫也相当不错。虽然这勋国公府有男子不得外出为将，女子不得入宫为妃的规矩，但这也不能不让人家习武吧。文韬武略，当真是好儿郎！”

柳老太太提起这位谦世子，语气中的满意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柳氏看在眼里，心中顿生笑意：“若是不说，还以为这谦世子才是母亲您的长孙呢，您这样夸别人，可想过严哥儿会不会生气？”

提起柳汝严，柳老太太也是满眼的笑意：“说别的严哥儿可能不行，但要说这胸襟，我家严哥儿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就这谦世子的事，大多还是他同我说的，言语中多是敬佩之意。”

“严哥儿是一等一的好脾气。”柳氏也赞同。

沈家大姑娘沈令悦落座不久，又进来一位。

柳氏看着后边那个排场也不小的问道：“后边那个是什么来头？我看阵势不输国公府嫡女。”

“那丫头名叫腊月，原本是沈老太太屋里的大丫鬟，不知得了什么缘，被定安侯夫妇收了养女，还得了郡主的封号，最后嫁给了唐家的嫡子。”柳老太太说着皱了皱眉。

“说来我也纳闷了好几年，这唐家的嫡子据说从小与沈大姑娘来往甚密，怎么最后一个嫁给了侯府世子，一个娶了个丫鬟。这些年来，沈家有什么事都是大姑娘和腊月一道出现，这人们都说沈老太太活像是有多了个孙女。沈老太太也没不乐意，反而真像是把腊月当亲孙女疼了。”

柳氏叮嘱她道：“母亲可别对旁人编排，即是已经认了定安侯夫妇为父母，那就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可别让沈姨母听见了心瓷。”

柳老太太让她安心：“这你放心，我又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姜可渝一直听着，当听到沈令悦时表情已经冷凝，又听见腊月，面上已经绷不住，心中也在冷笑。

得，又一个现实与梦境不一样的地方。这梦境是故意来坑她的吧！说它不靠谱，莫不是生气现编了个故事？

梦境中沈谦没了娘亲和嫡姐，处境堪忧，这才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如今可好了，不仅有姐姐，还一来就来两个。也不用打她的主意了，多好！

姜可渝想着，突然发觉自己心中莫名生出一团怒火，纳了闷。

与沈谦断了联系不是她一直追求的吗？如今起因没了，那也就不会有果。她明明知道，为什么要生气？

就像现在，她明明不该生气，可就是控制不了要生气。

沈令悦和腊月喊了沈老太太祖母，陪着沈老太太说了没两句话，就听见丫鬟说世子爷来了。

姜可渝注意到沈令悦听见沈谦的名字，也如沈老太太一样飞快地扫了自己一眼。但此时，她不想搭理任何和沈谦有关的人或物！

沈谦进了沈老太太的院子，一眼便瞧见了窝在柳老太太身边的一团。

想到上元节那晚的进展，他眼中含笑，不漏声色地先朝沈老夫人行了礼，然后又谦逊有礼地对在座的长辈都行了礼。

坐着的都对沈老太太夸赞沈谦有礼，只有一直注意沈谦举止的几个人心中嗤笑。

有礼？

这分明是借着这个借口，好好把他想看的人看上一眼。

姜可渝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窝在柳老太太怀里玩自己的头发。

沈令悦看在眼中，便道：“我与腊月在这陪着祖母，眼看着屋里就剩四姑娘和谦哥儿两个孩子了，便让谦哥儿带着四姑娘去院子里转一转，让长辈们在这好好说说话。”

沈令悦与腊月是沈老太太最亲近的人，其余的都是长辈。要说两个孩子在这，确实是有很多话说不了。

于是柳氏便对沈谦道：“那便劳烦世子了。”

沈谦道：“不敢当。”

然后看向姜可渝，姜可渝站起来对着各位长辈行了礼后，便和他一同出去了。

左氏看着他们两个离开的身影，突然想起一件往事来，小声对柳氏说道：“我记得小时候你和魏氏关系好，还有过结儿女亲家的约定？”

之后左氏看着柳氏的脸，又想想已然有隐隐超过柳氏之容的姜可渝，以及沈谦那张像极了魏氏的俊脸，不住叹道：“若宁宁真能和谦世子成了，就这两人的容貌，得生出来多漂亮的孩子啊。”

柳氏听了摇头道：“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随口乱说的罢了。如今魏姐姐已经不在了，我若借着这个由头去说，外人指不定会怎么想呢。”然后她垂眉道：“也不是我妄自菲薄，宁宁的身份，到底有些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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