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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弗莱斯·古里斯丹特的笔记(6)

汉弗莱斯·古里斯丹特,

于联合284年,维尔里斯,俄苏尔

叶伽已经与我共同生活了四百多天。这些日子里,我并没有按时记录研究过程,因为在这种条件下,耐心与冷静的记录已经成为了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这些时间飞快地度过,它们全是由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所塞满的,虽然从当时的视角来看,那些事情并不是全然没有意义的:至少它们带来了时间不长却几乎是无限的体验。那是关于一种我从未经历过、也难以在它之后精准地描述它的关系——一种两名个体之间超自然的关系。独自的随机数仅仅是一个数字;而两个随机数组在不同情况下的排列组合,则可以产生出不知多少对奇妙无比的结果。

但是,如果在现在这样冷静的条件下思考问题,我就会发现自己已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偏离:我总是不自觉地回避原先的思考方式,以一种新的、却是我完全无法控制的形式想象一切。这是危险的,并且是我所不能容忍的。叶伽似乎正在渐渐地成为一个充满了浓烈情感的个体,但却单方面地生长下去——也就是,无法否定任何东西。在他看来,善变可能是一种不可容忍的恶习,而变化对他而言是一件不知有多么大困难的事。我与他共同地在这条危险与未知的道路上旋转着舞蹈,他欢喜着,跳跃起来,拉起我的手——我也与他共舞,可是心中却充满着怀疑的危机。我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否还符合当初的预想。于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我所需要的是什么。换句话说,他并不是我所需要的——他是一个不够完美的畸形儿。从某种意义上说,畸形儿也就意味着失败。

到现在我才明白马尔加拉环的弧状干涉本身的意义:它没有任何确定的指向,也没有复苏什么的能力。它所全部具有的,只是一种激活:使那些原本就存在的东西活跃起来,使那些原本隐藏着的东西显露出来。事实却是,我错误地估计了它的能力。我并不能向其中输入什么:它的内部所发生的一切内容,都是我所无权查看和修改的。对于思维弧线的平衡,也就基于它原本的奥秘;这个奥秘,甚至连联合都无权了解。我所做的,或者说联合所做的,不是创造,而仅仅是一种挖掘。即使尽己所能地做出所有可能的诱导,叶伽仍然是叶伽;他甚至较从前更加变本加厉了。有时我会想,我可能应该尽早地结束这一切,而他也就会成为我的第一个弃儿。

那么我所需要的特质是什么呢?我想,最理想的状态不过是这样的:时时刻刻地怀疑前一秒的自我。在喜爱的同时厌恶,在依赖的同时渴望脱离……拥有这种相反的因素随时会出现和相互湮灭的特质,拥有这种微妙的、不易察觉的痛苦平衡——就可以由我来为他覆写一切内容,创造那些我想创造的东西。可是要做到这件事情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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矛盾之于联合

汉弗莱斯·古里斯丹特,

联合224年

史前社会的一切社会组织……其根本目的,都在于获取利益和分配利益。为了更大限度地获取利益而产生了集体与族群,同时为了更有效地使利益的分配反映权力的关系,就形成了社会及其运行规则。这个规则,与其相配套的一切制度,往往都提心吊胆地提防着什么。大利益的所有者的目标是保住其利益;中等利益所有者的目标则是与大利益先前的主人交换地位。利益少得可怜,甚至负债累累的受剥削者,其目标无非是……使他们头顶的两等人和他们处于同一地位。这些从来就有的、无需产生也不可能被消灭的矛盾就形成了史前社会中的所谓政治问题;那些制度所要提防的,也就是政治问题产生的冲突——以及可能造成的一切颠覆。即便如此,颠覆还是时常发生;于是巨型、大型、中型、小型和微型的利益团体们就在相互倾轧中创造了史前的历史。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或许矛盾本身就是历史本身——冲突本身就是社会本身。信任基于利益,争夺出于利益;这是最基本、最主要的原理。于是不信任就发生在各种各样存在矛盾的大小集团之间,无论这个团状社会的构成和规模如何;它的内部总是杀气腾腾,总是充满着各种各样的自相残杀;这是天经地义的,是应该并且必须发生的事情。

这种分散的利益结构,从它最初的历史追溯过来,其根本的原因无非是一件事情:史前的人类作为真正的个体,其组成利益团体的行为是完全自由的。史前人类通过一种神秘的生物学方式被产生出来,这个过程并不是统一和受控的;史前人类在史前的自然界进行和结束其生命,这个环境也并非被创造出来——或者被完全控制的。这些程度夸张的自由形成了各方面的、多种多样的利益,也就直接造就了史前社会的根本特征——团状形态的基础。如果将每一个史前人类比作一条线,这些线条的交叉点就是关于共同利益或者利益矛盾的点;那么我们就可以看到,每一条线都是不知从什么地方生发出来,又不知道转向哪里。于是整张表格就变成了一幅巨大的、乱糟糟的图画:你可以看到有无数根线条——或许几十,或许数万,或许上亿——交集在一个点,而这些线条彼此又发生着无数的重合关系。从远处望去,这简直能够称作是一张纯色的艺术品:介于黑色和白色之间的灰色。因为此时无论是谁都观察不出细节的特征,只能获得一个最直观的感受:那就是混乱不堪,倾轧往复。存在着无数用以保证各种集团利益的机构,同时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防备与不信任。这种相对的关系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史前民族国家对于其成员的不信任,与史前小利益所有者针对陌生人的不信任是具有同等性质的。如果拿来比较的话,民族国家并不会显得比小利益所有者更高贵些。

相反,如果用同样的方法去分析联合中公民关系的形态,不出意外地,可以得到这样一张整齐划一的图表:所有线条自名叫联合的边界延展出来,平行地前进,没有一点交集。可以说,联合不存在矛盾,也不存在敌意;不存在利益的分配,也不存在权力的结构。这些在史前社会值得被仔细研究的东西,在联合中都统统消失了。完全可以清晰地得到这种变化的缘由:联合由公民组成,可联合不是公民的简单集合:联合是超公民的、超越的存在。它以一种社会基础的形态存在着,与史前社会社会基础从来都是一片真空不同,作为基础的联合控制了所有的公民和所有的利益。同时,作为社会基础的它,与公民之间并不存在任何的不信任:它毫无保留地、毫无条件地信任所有公民。由于缺乏利益的倾轧,冲突作为一种现象也就不再存在;从而史前社会用以维持秩序的暴力机关便消失不见。同时,作为结果,联合并不存在任何类似史前的法律或是司法机构的东西。事实上,联合内真正的敌意,已然完全消失不见了。我们整天所见到的景象,例如酗酒、打砸、伤害或是虐待——这些并不是由于利益的争夺而发生的;这乃是其短暂爆发而又往往在极短时间内停息的原因。这些现象是空洞的,是没有任何内容的;可以说这类冲突甚至算不得冲突,而只能算作一种动作。

可是这种社会形态的维持,需要一种基本的、不可或缺的条件:那就是对公民密度的控制,要严格地保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线上。联合平衡的关键就在此处,而公民数目静态的增加,就必然要求公民存在空间的匀速增加。这是一条危险的导火索:一旦它被突破,联合的平衡性就难以保证。联合的动作也明确地证实了这一点:大区之间公民的禁止私人迁移,以及极为精确的强制迁移数目——都必然地指向了一点:不断地有新的大区开工,而旧的大区会有源源不断的强制迁移公民到达那里。每个大区的新生公民会替换掉老的那一部分;而那些被替换的公民,就会被义务医院移动到新的大区去。伊苏尔斯现在仅仅是一处资源舱室,而在不久的、可以预计到的将来,我想它会成为一个新大区的基址——而迈向太空的这一步,也是联合迟早要做的。它必须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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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会离开这个地方,带走所有的东西;唯独叶伽会被留在这里。我不知道他的未来会成为什么样子。现在的他,是一名与众不同的公民,与所有其他公民都大不相同的公民。这个未来,或许会是十分有趣的……

PS:11月18日赶在零点前一更……明天还会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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