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更深露重, 乌云盖顶。

夜晚的京都, 厚重的黑云宛如活着的巨兽栖息在这千年魔京的头顶之上，巨兽粗重的呼吸从苍穹刮下, 呼啸着带来凝重危险的气氛。

安倍晴明决定跟着这群妖怪后面，去看看那羽衣狐究竟是何方神圣，

阴阳师从这个家中男主人的衣柜里翻出一套衣服穿上, 随手抓起一个帽子将自己显眼的白发都塞进去后给这个家里设下守护结界, 然后抱起穿着蓬蓬裙的人偶从窗户跳下, 跟着妖怪们去往羽衣狐的所在。

粘稠污浊的妖气在地面上蔓延，畸形的低级妖怪们随处都有可能被魑魅魍魉所吞吃下腹, 残忍真实的食物链等级在这一刻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地面上溅射的是妖魔百鬼的血液, 腥臭伴随着瘴气从污稠的妖气里升腾而上, 融入京都头顶的云层里，让黑云进一步壮大。

黑云又会在遮住阳光, 将此世与彼世的界限强行模糊。

完整的循环已然在京都内形成, 京都之内出现百鬼夜行只会是情理之中。

“花开院家的封印……”

安倍晴明在瘴怨之气里行走着, 阴阳师的白发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如一丝从云端坠落的月辉在这座群魔乱舞的千年魔京醒目异常。

“已经快没有作用了……”

安倍晴明抬头看着在京都头顶上呈漩涡状缓缓运动的黑云，低声道：“夜晚的京都已经成为了魑魅魍魉的乐园, 妖气汇聚成黑云阻挡了此世可视万物的太阳, 高天原与人间的联系也被这黑云所切断，结界能起作用范围越来越小……很快整个京都里都会充满妖怪，此世与彼世，阴和阳的界限会再次被打破。”

“你要阻止那个羽衣狐吗？”

萝莉人偶眨着大眼睛, 在一旁森森开口：“你已经觉醒妖族血脉，我还以为身有妖血的你不会再管这些事情了。”

“我是一个阴阳师。”

安倍晴明跟着大部走去，淡淡道：“这跟我身体里流淌的是什么血没关系，我认为我是一个阴阳师，那我就是。”

“那我是什么？”

腿短小人偶提着小裙子跟上阴阳师的步伐，追问：“你把连灵魂都算不上的我从伊邪那美大人的玩具屋里带出来，又给了我身体。我该奉你为主吗？我是你的式神？”

“你……你是我从黄泉里救出来的残魂。”

安倍晴明顿了一下接着开口：“你跟其他的人偶残躯都不一样，你拥有理智，黄泉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我把你带出来的本意只是不想让你在黄泉里丢失自己最后的理智。你不是我的式神，自己存在的意义应该由你自己去寻找，这件事情完了，我就会放你离开。”

“离开？”

人偶绿莹莹的眼睛里戾气闪过：“我现在这副样子，走在路上都会被你们人类的灵力者们抓去杀死。”

“放心，我会给你准备一个与普通人没有差别的身体。”

阴阳师手中的折扇一直亮着灵光，他收敛自己的气息在百鬼夜行中穿梭着。

阴阳师带着鬼气森森的形代人偶从百鬼中走出，看着前方被金色结界护住的寺庙愣住：“这是——？”

金色光柱结界内，众多阴阳师都严阵以待地现在原地，愤怒地看着结界外的百鬼。

“可恶的羽衣狐，竟然趁着阴阳师们都去浮世绘町退治苇原中国的妖魔迁徙的时候来袭击守护结界。即使现在京都守备空虚被你得手了几次，但今夜这里可是有数位京都守护者花开院家的精英在，我们一定会让你们全部都死在这里！”

一声娇媚的笑声从百鬼之后遥遥传来：“花开院家？欺世盗名的家族也配称为守护者？”

众妖从中间分开，一位身穿黑色校服裙的长发少女从群妖后飞来，九条白色的长尾在身后展开像旋转成花的裙摆，那是狐族的尾巴。

阴阳师大喊：“羽衣狐！”

“这结界，能阻挡我吗？”

少女看着金黄的结界，从光柱外轻而易举地飞了进去：“让妾身看看，除了这种亮晶晶的东西，还有什么是你们用来欢迎妾身的小玩具？”

见羽衣狐如此轻松地从结界外飞了进来，阴阳师们大惊失色：“怎么会？！”

“时间还早，还有什么令人发笑的东西你们可以都拿出来。”

少女及腰的长发在风中飞舞，苍白削瘦的脸颊上双瞳空洞无神，这本是一个如花般美丽的女孩，但此时她已经被羽衣狐附身，成为了一道毫无自我的躯壳。

“羽衣狐，我花开院家的咒术可不仅仅能守护结界——”

柔和俊秀的年轻阴阳师身穿白色狩衣，手中符咒散着白光：“——还能杀了你！”

阴阳师说着，符咒大亮，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柄活物一样的臃肿古刀。古刀上无数手一样的触须从刀柄上攀爬到阴阳师的身体上，触须从手臂到肩膀，最后在阴阳师俊秀的脸上环环围住，与阴阳师的皮肤相融合，形成扭曲畸形的凸起。

“哇……”

安倍晴明看着原本挺好看一阴阳师瞬间变丑，心中咋舌。

这是什么反人类的阴阳术？

怎么能这么丑？！

太丑了！

这要是在平安京，你这个阴阳术连在阴阳寮里上架的资格都没有！

其他的年轻阴阳师们应该都是花开院家的精英，他们各自将自己的拿手绝活都拿了出来，一起攻向羽衣狐。

越是靠近结界，妖魔越多，安倍晴明牵着人偶，小心翼翼地从几个高大的妖魔脚下钻过去，他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羽衣狐身上的时候，一脚踩进了结界里。

金色的光幕在他身上扫过，安倍晴明感受着这个结界的力量，在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花开院在京都设下的结界是基于他安倍晴明的四神结界，也不知道是花开院家的哪位小精灵鬼已经研究透了他的四神结界。

将原本以四神灵力为基础的结界更换为以封印的妖魔为柱力。漩涡状的阵式可以有效地汇聚灵力，哪怕这个阵式本身所需要的灵力并不多，但漩涡的走向可以将每个结界点的力量以金字塔形势放大数倍，最后形成一个越靠近京都中心越强力的拒绝妖魔，接受人类的守护结界。

这金色的结界虽说可以将妖魔都拒之门外，但是身为人类的安倍晴明和被安倍晴明贴上符咒的人偶却还是可以一脚踏进来。

带着黑色鸭舌帽，全身穿得黑漆嘛乌的安倍晴明走向羽衣狐今晚的目标——花开院结界的结界点，一根深深插进地里的桃木封印柱的面前。

阴阳师看着着跟比自己整个人还要粗一圈的柱子，想了想，紧接着他就跨过封印绳结，一屁股坐在了封印柱上。

外面的那群小年轻就让他们经历些磨难，这根柱子下的妖怪好像是个吃人的妖魔，为了壮大她那青黄不接的队伍，羽衣狐在拔出这根封印柱前肯定不会杀死那些阴阳师们。

既然如此，就让那群年轻气盛，阴阳道上新一代的精英后辈们遭受一点社会的毒打吧。

“让我看看吧，五六百年后代替我再一次守护京都的花开院精英，到底是什么水平。”

安倍晴明在桃木封印柱上盘起腿，闭上眼准备等待着羽衣狐的到来。

看着安倍晴明一副准备挂水的架势，人偶动了动脖子，也准备跟他一样休息一下。

然而人偶刚一靠在桃木封印柱上，就大叫起来：“啊！”

“……你是不是傻啊。”

听到惨叫的安倍晴明睁眼暼了一眼对自己胳膊呼呼吹气的人偶，无奈道：“就算你可以被我从结界外带进来，你也别忘了你可不是普通的人偶啊……黄泉与诛邪镇魔的桃木怎么可能和谐相处？没把你烧死都是轻的了，你还想贴在上面？”

“我一下给忘了嘛……”

人偶沉沉地看了一眼安倍晴明，本意是抱怨撒娇的她因为形代人偶的特殊性和他灵魂本身所特有的黄泉属性，脸上总是一副冰凉的鬼气。

“那你要不出去找点妖魔补一下吧。”

安倍晴明叹了口气说：“按道理来说，你应该是可以通过吞噬其他妖魔来治愈这个伤口的。黄泉嘛……将一切吸收包容的河水可不是这样。”

“我其实还是有点喜欢这个身体的。”

人偶捂着胳膊从绳结下钻出去，向羽衣狐方向慢慢走去：“虽然我不怎么会打架，但是吞噬同化什么的，那可就拿手好戏了。”

安倍晴明闻言，瘪了瘪嘴：“你的拿手好戏不是吓人吗？吊着自己装成断手到处吓人。”

“啊啊啊啊！我早就想说了，你真的好烦啊！”

可爱精致，如同阴森古堡里养尊处优的小公主一样的人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转身用力扔向安倍晴明：“能不能闭上你的嘴！”

“……既然是来自小小姐的拜托。”

安倍晴明伸手用食指竖在自己的嘴巴上，道：“莫敢不从。”

随后安倍晴明将自己手中的蝙蝠扇扔给了人偶：“为了防止你被大妖怪踩死了，拿去防身吧。”

人偶接过扇子，对安倍晴明翻了个白眼：“我是那种会用扇子自保的人吗？”

“对我就是。”

人偶自问自答，理直气壮点头。紧接着就扭神一副我走了勿念，马上回来的样子离开那里。

………

结界内，羽衣狐正与花开院的阴阳师们战得激烈，而她的百鬼们在结界外疯狂攻击着金色的光幕想要进来帮助他们的大将。

一个巨大的骨架从妖怪群后爬行而来，苍白的双手插进结界里，准备将结界撕开。

突然，一个小小的，只有一米左右的华丽外国小萝莉人偶从天而降，手上握着一柄散发着庞大灵力的蝙蝠扇：“你的骨头不错，我征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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