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距离一直没有变化。”关飞虎估摸着两人一直飞驰了两个时辰，但远方那模糊的黑影一点都没有拉近。泠无音皱着眉头继续加速，“少说话，多留点气，我不想淹死在海里。”

“还能加速吗？”关飞虎也开始有些急躁。

“可以。”泠无音瞬间往前跃了数丈，关飞虎心中出现一些奇妙的情绪，在蓝天白云的海上，两个人的嬉戏，是他心里认为的浪漫，虽然两个人现在在逃命。

况且，泠无音对自己来说，只是个师姐...

真的只是师姐吗？

关飞虎有些走神，毕竟朝夕相处了四年之久，在心底已经默默印下了泠无音的影子，包括那人生中的第一吻...哦，还有泠无音那强势的第二吻。

倘若之前，有人问，柳絮云和泠无音两人，非要关飞虎选一个的话，关飞虎肯定沉默良久选择柳絮云，虽然自己不敢去挑明那层关系，但经过损友吴亦然的点拨，柳絮云是喜欢自己的。

但是现在...关飞虎却开始纠结了。

难道...自己喜欢上了泠无音？

关飞虎抬起头看着眼前那白色的倩影，心神一分，脚底一滑，人往海水中栽去，慌忙一掌挥在海面，反作用力让自己弹回礁石。

泠无音回头看了一眼，“你在想什么？专心赶路。”

“嗯！嗯！”关飞虎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加速赶上泠无音。

两人又赶了两个时辰，泠无音突然停下，关飞虎疑惑地看着她。

“涨潮了...”泠无音的声音很冰冷，吐出三个此时最不想听到的词语。

关飞虎明显感觉能着地的礁石越来越小，天色也开始暗了下来，现在就算往回走，势必也要困在一处，运气好，还能坐着等退潮，运气不好直接淹死。

继续向前还是回去？这是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泠无音略带紧张地看着关飞虎，“赌不赌。”

“听你的。”关飞虎眯着眼，看了一眼远方，似乎是近了一些，虽然还是模模糊糊什么都看不真切。

“我们都曾大难不死过。”泠无音似乎在自言自语，“到天完全黑下来，我们就在那时候的礁石上等待退潮，生死由天如何。”

没等关飞虎回答，泠无音直接往下处落脚处用力一跃，还差几分，泠无音也学着关飞虎，往海面上奋力一掌，堪堪攀上礁石。

关飞虎苦笑，也跟了过去，又过了半个时辰，落日已经躲在天地一线后，今晚乌云遮住了月光，整个海面静谧地仿佛是深渊，除了海浪的声响外，只有两人的蹬地声。

“就这里吧。”泠无音停下脚步，“这里看上去高一点。”

关飞虎跃上泠无音站着的礁石，低头看了一眼海浪，离他们站着的地方尚有数步。

“也罢。”关飞虎坐了下来，争分夺秒开始调息。

“如果我们死在这里，会有人记得我们吗？”泠无音碍于地方狭隘，只能挨着关飞虎坐了下来，关飞虎男子身上传来的温度让泠无音冰冷的身躯感到一丝暖意。

“胖子、悠麟、絮云、李商肯定会记得我们。”关飞虎悠悠地说着。

“但是过了百年，就没有人记住我们了。”泠无音不知道为何，有些悲伤。

“也是，毕竟我们也不是什么名噪一时的英雄，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关飞虎苦笑。

“你当时不是很风光吗？”泠无音笑了笑。

“每次都灰头土脸，哪风光。”关飞虎耸了下肩，“不死已经是万幸了。后来想想，也是惊奇，这都能活下来，也是大家帮忙，我一个人早就凉透了。”

泠无音听说过之前关飞虎的事迹，不过详情也不怎么知道，倒是好奇，“说来听听。”

关飞虎反正也没事，吐纳了一会，便说着经过。

“靖州那次，亏神剑谷谢誉、白祁出手，我和絮云才能打赢。”

“逍遥山庄若没有遇到李商，结果肯定是被慕容摧城打得满头包。”

“之后你们就大闹季州？”

“嗯，多情楼前辈们出手相助，最后还是靠姜悠麟逃出生天。”

“我是没想到神剑谷你自愿跟着风雷山庄的人走。”

“因为那时候明显觉得自己实力不足，不想以后再麻烦别人，自己必须变得更强。”

“但风雷山庄的修炼，你是全靠自己挺过去的。”

“独孤前辈倒是教了我很多，这次出去要好好谢谢他老人家。”

“之后神威的风雪塔倒是一场苦战。”

“其实我到现在总觉得，打败陆潜龙是一场梦，很不真实。”

“至少算报了一个仇。”

“之后就是云城苏晓白...”关飞虎眼神变得尖锐，“这个仇，我必须报！”

“嗯。”泠无音也捏紧了拳头。

“有个不好的消息。”关飞虎突然转过身看着泠无音，泠无音被他突如其来地凑近吓了一跳。

“干嘛？！”

“水...涨上来了...”关飞虎原本放松着双腿，耷拉在石边，现在只能盘腿而坐，泠无音这才注意到，两人身处的石顶越来越小。

“如果估摸着退潮时间...应该还有三个时辰...”关飞虎有些无力，“听天由命。”

“......”泠无音没有回答，蜷缩着双腿，瘦弱的身形有些无力颤抖。

“冷吗？”

“我不想死...”

关飞虎脱下自己的上衣，转身给泠无音披上，没有说话，靠着泠无音也蜷缩着身子坐着，两个人听着海浪的拍打，相对无言。

海面缓慢地升起，已经没过两人的脚踝，泠无音颤抖地更加厉害，关飞虎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站了起来。

“不会死的。”关飞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自己话。

泠无音没有回答。

“站起来，至少可能淹不过我们的身子...”关飞虎缓缓说着。

“嗯...”泠无音听话地裹着关飞虎的上衣，站了起来，但由于寒冷和久坐，双腿有些发麻，一个打滑，关飞虎连忙一把抱住泠无音。

“我没事...”泠无音低着头。“别低头...”关飞虎也管不了那么多，一只手抱着泠无音的纤腰，一只手抬起泠无音的下巴。

“看着我！”关飞虎突然大声地说着。

泠无音已经完全慌乱地失去了主见，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平时清冷的泠无音，只是一个恐慌的女孩子。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海面已经没过了两个人的腰，泠无音因为恐惧和海水的冰冷，身子颤抖地更加厉害，关飞虎直接把泠无音拥入怀中，用体温尽可能温暖泠无音麻木的身子。

“谢谢。”泠无音头靠在关飞虎的胸口，听到关飞虎炙热用力的心跳声。

“再坚持一下...”关飞虎心里也没底，当海面淹过泠无音的肩膀，关飞虎双手抱起泠无音，让泠无音踩在自己的脚背上，自己用全身的力量死死扣在早就淹没的礁石上，困难地抬着头呼吸。

“放我下去罢...”泠无音的眼角已经出现了泪水，“你人高，或许海面不会淹没你...”

“不行！”关飞虎斩钉截铁地拒绝，“我要带着你去接李商。”

“这样我们两个都会死！”海面已经淹没到泠无音的下巴，泠无音开口说话都开始呛进海水。

“那就一起死！”关飞虎大声说着，手却把泠无音抱得更紧。“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我们中只要有你活下去，云城就还有希望，还能接师傅...还能...”泠无音哽咽。

“别说了！”关飞虎心疼地看着已经说不出话的泠无音，海面已经升到泠无音的鼻子下面，关飞虎用力将泠无音拦腰托起，这下泠无音反而比关飞虎还高，泠无音猛烈咳嗽，吐出不少海水，大口呼吸空气。

“好了，现在你如果不想我比你早死，就留点力气。”关飞虎仰起头，冲着泠无音笑了笑，但刚抬头，就看到泠无音全身湿透，胸前两座玲珑小山正在自己眼前，关飞虎连忙移开视线。

“没事...”泠无音双手撑在关飞虎肩膀上，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倔强但还是有点孩子气的青年，倒觉得有些可爱。

“重吗？”泠无音轻轻地问。

“不重。”关飞虎吃力地挤出一抹微笑，但海水带来的冲击使他面容有些扭曲，而双脚早也麻木，说不准下一秒就会滑倒。

“你说点什么，让我分散下注意力...”关飞虎有些发不出声，海水现在已经到了他的嘴边，一不小心，就会呛进一大口海水。

“我唱首歌？”

关飞虎微微点了下头，泠无音闭上眼，轻轻地哼着那首云城从小就会的歌谣。

“师伯，师叔，如果你们在天有灵，帮帮飞虎...”

海面已经完全没过关飞虎的头顶，关飞虎用尽力气，踮脚仰头深吸一口气，将泠无音高高举过海面，而自己被海水淹没，只有两条胳膊倔强地向天举起泠无音。

“我在...你不会死的...无音。”

这是关飞虎淹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泠无音双手扶着关飞虎的胳膊，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