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曼终究是年轻，还没有到能够毫无痕迹地掩饰自己情绪的地步，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警卫队里的大部分人都没有留意这个方向，因此也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沉默着攥紧了拳又慢慢松开，他的神情渐渐平静了下来，站起身从一旁柜子的抽屉里取走了一样东西之后，他指了指门外：“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莫瑟尔没有反对，带头先走出了警卫队。门口聚集的人群已经散去了，三人在警卫队旁的一条小巷中站定，阴影之中，拉曼将自己刚刚从抽屉里拿出来的钥匙交给了他：“我想这就是你们需要的东西，而更多的帮助，我恐怕没有办法给你们。”

“你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莫瑟尔提醒他，“你的父母……”

“莫瑟尔，我既然说了我会尽可能给你提供帮助，就会说到做到，”垂着头的拉曼苦笑了一声，打断了莫瑟尔的追问，“但如果要我回答你的问题，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个不是时候的说法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了，拉曼现在还不能面对自己父母的逝去吗？还是说有别的隐情？莫瑟尔斟酌了一下，也不再执着于寻求这个答案，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件更实际的事情上：“这把钥匙要用来开哪里的门？”

“教会的地下室，”拉曼看了一眼那把钥匙，眼里似乎有厌恶和不安的情绪一闪而过，“你应该能找到它的入口。”

说完，拉曼就头也不回地朝着警卫队走去，那把有着浅金色镀层，样式花哨的钥匙躺在莫瑟尔的手心，像是一个全新的谜题。收起钥匙，他简单地回忆了一下教会的构造，便大概猜出了那个地下室的入口。看来他必须得再去教会一趟，但在又一次踏足险境之前，他还有别的准备要做。

奥尔多城其实是一座中型的城市，除了没有教会之外这一个缺点之外，这里的各色商店和设施还算是齐全，莫瑟尔带着伊拉在城里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家商品门类相当花哨的道具店。

这样的店铺往往什么都收购，魔法师制造的卷轴，猎人打到的兽皮，甚至还有一些猎魔人死去之后没有被教会收回，最终流落在黑市上的装备。不过莫瑟尔到这里来不是为了寻找那些被他人遗漏的宝贝，他很清楚自己要找的是什么。

仔细在货架上搜寻了一番之后，他拿到了几个装满了绿色粘液的瓶子，以及一个看起来空空如也，但放到暗处却会发出明亮光芒的小小琥珀。

“您的眼光真不错，沼泽巨蜥的毒液和磷光虫琥珀，”一个叼着烟斗的半秃男人走了过来，看起来似乎是这里的店主，“要去洞穴冒险？”

“只是买一点备用的东西，”话是这么说，但其实没什么人会买这种东西来备用，莫瑟尔也没有再解释，“多少钱？”

“一枚银币。”

“你看我像是没见识到会被敲竹杠的那种人吗？”

“唉，近些年帝国里到处都是恶魔，猎魔人的待遇好了不少，也就没有多少人愿意去苦哈哈地当猎人了，这些东西可都是我高价收来的，”店主愁眉苦脸地向莫瑟尔抱怨，也不知道他的话里到底有几分是真，“我这已经算是便宜卖给您了，到别处去，您可拿不到这么好的价了。”

莫瑟尔手里的毒液有极强的腐蚀性，但杀死一头巨蜥就能弄到几大桶这样的毒液，而会发光的琥珀更是贫民区的小孩子抓到磷光虫之后就能自己用树汁做出来的东西，两样东西都不算珍贵，如果不是真的有急用，他本来连多和店主讨价还价的心思都没有。

就在两人还在讲价的时候，伊拉一个人走向了店里挂满了项链的墙，她注视着一枚深红色的水晶吊坠，伸出手想要触碰它。和莫瑟尔僵持不下的店主留意到了女孩的意图，立马话锋一转，开始向她介绍这件商品：“小姐，您和这位先生是一起的吧，你看中的这个坠子是我前两天才从别人那里收到的，都还没来得及鉴定用途，要是您看上了的话，这东西可以免费送给您。”

这世上哪有什么白给的好事，莫瑟尔知道店主这么做显然是为了让他放弃讲价，在这种道具店里他可能买到任何东西，其中一些甚至十分危险。但伊拉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是一件十分罕见的事情，他没有忽视她的反应，走过去取下了那个吊坠，仔细地打量着它。

乍一眼看上去，这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水晶而已，但透过光线去观察，很快就会发现它的内部没有任何的杂质或者裂纹，这一点是极不正常的。实际上在刚刚把它握在手里的时候，莫瑟尔就已经感到了些许的奇怪，和水晶冰冷的触感不同，即便之前没有任何人碰过它，它的温度也是温热的。

把它握在手里的时候莫瑟尔没有感觉到什么危险，而伊拉对它的态度也是好奇，出于对她的信任以及一些别的想法，他最终同意了这笔买卖。

才刚出店门，伊拉就把那个吊坠戴在了脖子上，它深红的颜色倒是和她的头发有几分相像，或许她仅仅只是因为好看才要买下它？虽然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莫瑟尔还是因此而觉得自己这笔钱不算是白花了。

做完了前期准备，莫瑟尔便回到营地，打算叫上卡格一起趁着天亮去一趟教会，然而才刚刚接近他的营帐，莫瑟尔就听到了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你知道现在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真觉得没有人动得了你？”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十足的愤怒，“你跟我回去，老大至少能保你一条命。”

“不，我现在只想过潇洒的生活，老大就算把他自己的位置给我，我也不去，”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下，卡格平静的声音更像是在挑衅了，“啊，我现在已经不能叫他老大了，反正你就让他放心，我不会把你们的事到处抖，但也让他把心思花在别的事情上，别再来找我的麻烦。”

“你觉得是老大要我来找你的？”

“如果不是的话就更好办了，你可以完完全全忘了我，因为我一切都好，而且已经把过去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任何人都有秘密，莫瑟尔是这样，卡格当然也可以是这样，他对别人的隐私没有多少兴趣，但就在他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身旁的伊拉已经径直走了进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他没来得及拉住她，事已至此，他也只好跟着进门去，然而卡格这里什么异样都没有，环视四周，莫瑟尔发现这里甚至只有魔法师一个人。

难道说自己产生什么幻听了？莫瑟尔觉得不可能是这样，思索片刻，他只能把刚才的声音当做是某种远程的传声魔法。站在那里的卡格一脸轻松自然，仿佛刚才还在与人争吵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老大，这么早，我刚才就听说你出门去了，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休整了一晚上的卡格现在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我从艾格娜那里拿到了一点消息，”莫瑟尔直截了当地说明了自己的计划，“我们要再去一趟教会。”

“还去啊，我昨晚可是差点把命交代在那里，你要不再考虑一点别的什么办法？”刚刚才打起精神的卡格又迅速地愁眉苦脸了起来。

“我们必须得去，而且现在就去，”这也是莫瑟尔着急赶回来的原因，“那个怪物适应黑暗，白天的时候它的行动力会被压制，只有去教会，我们才能找到更多线索。”

“这也太着急了……”卡格嘟哝着抱怨了一句，但还是捞起外套准备出发，不过在走之前，他想起了一个可以让行动把稳不少的提议，“如果一定要去的话，我推荐再带上一个人。”

准备工作花了一个上午，等到他们站在教会遗址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新加入他们的艾格娜整理着自己的护腕，又检查了一下自己战斧的情况，这才抬起头，打量着这栋废弃的建筑：“看起来倒确实是个危险的地方，我已经准备好了。”

实话说她的那把战斧不算太大，至少没有到吓人的地步，不过一个女性使用这样的武器还是一件比较稀罕的事情。有那么一瞬间莫瑟尔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为她的选择的武器惊讶，还是应该为她愿意加入他们的行动惊讶，不过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他很清楚那个怪物的实力，多一个帮手当然就多一份把握。

“那么就速战速决吧，”莫瑟尔把封住了磷光虫的琥珀拿在手里，带头走上前，先推开了教会的那扇门，阴冷的风裹挟着灰尘扑面而来，“这一次，这件事应该要有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