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廖啊……”王棵突然握起廖哥的手。

廖哥立即感觉到王棵双手的颤抖。廖哥赶忙坐正了身子对准王棵。

王棵支支吾吾道：“咱……咱不知道啊……工厂不是咱的啊……身份证还在咱床边呢……咱可以找给你看的——”

话音未落，王棵便起了身。

廖哥赶忙稳住王棵的双肩，安抚道：“没事，老王，我们就是问问，看看你知不知道盗用你身份证那个人的信息。”

廖哥叹了口气，才接着道：“现在看来，你不知道。”

“所以……咱不会有事？”

“当然没有。”

王棵的肩膀立即松懈下来，右手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口大口呼着气。王棵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

廖哥和高青垒，反而却失落了。

气氛立马冷清下来。

好一会儿，才有了声音。

“小廖，我有记账簿的习惯。”王棵忽然说道。

廖哥和高青垒猛地凑近身子盯着王棵，满脸的期望。高青垒甚至禁不住向前走了几步，一咕噜凑到了王棵跟前。

王棵被吓得往后靠。

“在……我床边柜子里。”

王棵指了指身后的木床，便起身向其旁的柜子小跑去。

柜子是橙褐色的，与屋外草莓头上的牛屎色有的一拼。柜子有两扇门，高度恰及人的膝盖，是那种老式的柜子。

高青垒搬家以前也有一个，却被高青垒的爸爸不小心一绊，便整个扑在地上，支离破碎，再也救不回来。

王棵打开了右边的门。

右边的门便立即挡住了高青垒的视线，高青垒看不见柜子里有什么。王棵的头也隐身在了柜子里。

不一会儿，王棵重新从柜子门里露出身子来，右手里多了几沓皱肉色的本子。

王棵立马用右腿把柜子的右门踢了回去，空出的左手立马接上，捧着右手。双手一起端着上方的14本记事簿。

那14本记事簿，都不是用订书钉订接，而是线，浅黄和白色相混合的细线。

王棵把14本记事簿叠罗汉似的搁在了桌子上。

高青垒和廖哥看着突然增高几十厘米的桌子，瞠目结舌，无语凝噎。记事簿的高度已经来到高青垒的腹部了。

“记事簿。”

王棵敞开五指，双手围着成列的记事簿，满脸自豪，嘴巴中间两颗凹凸不平的门牙都露了出来，像介绍秦始皇用过的竹简一样。

“那么多？！”

“从咱祖太爷传下来的。”

“请问您祖太爷是谁？”高青垒问道。

高青垒总是对亲戚称呼不敏感，对于表和堂的区别，仍旧没有搞清楚。而且，更丢脸的是，高青垒在家庭大聚餐时对自己的姨妈叫了两年的阿姨，经自己的妈妈无意间听到，才得以纠正。

“王坤，他可是出生在清朝。”

高青垒伤脑筋地闭紧了眼睛，眼珠子顿时被淹没在里面。他摇摆着头，问道：“谁是您的祖太爷？”

“就是超过五辈的爸爸。”廖哥解释道。

“不——”刚说完，廖哥便把眼珠子拐向右边，眉毛压得中间隆起一座山。

“就是——”

“我大概——”

“对——”

“懂了，哦！”

廖哥和高青垒连忙点着头。

“我们只要您的。”

“我的啊，”王棵边哼着同一个调子的歌，“呕呕呕”的，边兢兢业业地把上边12本放到旁边，剩下底下的两本拿起，双手递到廖哥面前，道，“只有两本。”

王棵呲着牙，笑得眼睛都合上了，双眼皮也拢成单眼皮。

廖哥也小心翼翼地捧过两本本子，仿佛两位120岁的老人将全部支撑力压在他的手上，直直传到心脏。

“有什么顾客是您觉得特别奇怪的？或者印象深刻？除去老顾客。”

“有一个小姑娘，就上两个月，来我这儿买草莓，专挑烂的，浅色的，说要寄给她前舍友。”王棵又露出两颗合在一起可以构成月球表面的门牙。

王棵的记事簿可是传家之宝。村委的复印机又那么刚好地坏了，加上廖哥和高青垒不太敢拿出他家的门。两人只好一页一页地拍照。

10多分钟，两人才拍完。

“谢谢您啊，老王。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您记起什么，或者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事，不要怕事小打扰我，立马告诉我。”

廖哥和王棵两人手心相握，外围还有廖哥的左手包着。

“下次，别人问您拿身份证什么的，记得死死地盯着ta！”廖哥僵着自己的食指和中指，折成黑色的蛇信子，猛戳向自己的双眼。

“一定……一定……”

“你们这就走啊……要不……买点草莓？”

王棵又露出了两颗饶有个性的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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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2.21 星期日 阴

堂哥老民今天约我吃饭，下东北馆子。老民一直混得挺好，我十分高兴。最近都吃的泡面，心想终于有一餐正餐了。去到餐馆，老民十分阔气地点了五六七个菜，有钱就是不一样。啊！我十分羡慕，心里波涛荡漾。饺子暖暖的，点上醋，更是清香。吃着吃着，老民忽然从包里捧着一抽毛爷爷，扬着扬着在手里。我眼珠子立马飞扑过去。你姥爷的！小兔崽子老民话一大堆，就死活不给我。说要照顾我，叮嘱我，要吃饱穿饱睡饱。那一张一张的毛爷爷看得我尽是个眼红心飞，我连忙捧出双手。你姥爷的！老民从一堆红爷爷里拎出一张放在我手上。真忒吝啬！难怪说越有钱越是手里不掉出一针米粒！一百块就算了！最后竟然单也没买，一句老总找，溜了。你姥爷的！我蒋定成只不过好马没遇上伯乐，总有一天，那张一百块会亲手送给你！十倍奉还！

1993.2.23 星期二 阴

1993.2.27 星期二 雨

……

刘澎、周运蓬和魏翠兰一行一行地扫过蒋定成的字迹。蒋定成写日记很频繁，隔三差五便是一篇，但每篇的篇幅却很短，没超过15行，没超过一页，估计400字没到。

没看几页，刘澎和周运蓬退到了后场，他们可没耐心观赏蒋定成的流水故事和生动活泼的心理历程。

俩人直接掏出手机，询问了廖哥蒋定成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到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