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小说
书架
关灯 开灯 大字 中字 小字

66、第六十七章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夕阳西下,金红色渐渐笼上了整个皇城。

顾全搀着太上皇迈过景阳宫的门槛出来,缓缓朝着御辇走去。许是因着金红的阳光照射,太上皇的眼睛也显得有些发红。

景阳宫在皇城最北边,原是充作冷宫用的,重新修葺过后,而今住着的是落发修行的菊妃。

顾全小心翼翼地将太上皇扶上御辇,太上皇忽然用嘶哑的喉咙问道:“顾全,朕记得你是成了婚的。”

顾全涩声答道:“是,小人在宫里头结了个菜户……就是想着老的时候,身边儿能有个伴儿。”

太上皇叹道:“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你们夫妻两个,也一年多没见了,待入秋南下,就把她也带上吧。”

顾全一怔,哑了半晌方才颤声道:“谢陛下恩典!”

御辇缓缓升起,向着太上皇居住的宁寿宫行去。

太阳已大半落山,宁寿宫里亮起了灯火,前殿里影影绰绰地站着三个人,一瞧见影壁墙里绕来了太上皇的影子,其中一个马上就矮了身子跪在地上。

太上皇心知肚明,压了火气大步跨进前殿里,大声呵斥道:“你还知道回来?”

地上跪着的那个,正是偷摸溜出宫又被禁军抓回来的天香长公主。

而一旁站着的,则是神情有异的年轻皇帝,他忙上前一步挡在太上皇和天香之间周旋道:“父皇,天香今日落了水,染了风寒,您还是不要靠得太近。”

太上皇大吃一惊,令人举了烛火过去,这才看到天香苍白的面色和不住打着哆嗦的身子:“怎么回事,怎么落了水?”

皇帝苦笑:“她怕被蹲守在公主府门口的禁军发现了踪迹,是泅水回的府。出来时候没注意,就染了风寒。”说罢,他淡淡瞥了一眼一旁束手站着的御医,御医忙道:“陛下,还是让公主起来吧,臣把过脉,公主泅水之时呛到了脏水,又染了寒,怕是要发烧!”

太上皇气得胡子一歪,指点着天香的手指直哆嗦:“这丫头,长能耐了!还学会暗度陈仓了!朕就知道,清早就不见踪影,定然是跑回公主府去找那冯氏了。”

皇帝干笑道:“父皇息怒,息怒……儿子这不是将她寻回来了么?”

太上皇怒道:“来人,把她送回房里歇着,好好把守着,若是再放她跑了出去,朕就砍了当值的侍卫!”

“父皇……您就准了我出宫回府吧。”瘫坐在地上的天香声若蚊蚋,“眼下我染了风寒,若是过了病气给您,您还怎么去抱小皇侄?”

太上皇把眼一瞪:“回府?休想!”

这场面实在是剑拔弩张,皇帝说和道:“妹妹的性子您不是不知道,以往她连京城都待不住,别说是将她拘在这宁寿宫里。”

太上皇恨恨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想让你妹妹和一个女人在一处?”

皇帝忙道:“父皇,天香确实是病着,若是过了病气实在是不美。若是不想让她回公主府住下,不妨在宫里收拾间干净的宫院,让她住过去吧。”

这话太上皇倒是听进去了,他略一思忖:“那就在景阳宫里收拾个院子出来,让她也去拜拜佛养养性,好断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念头!”

皇帝暗自摇头,您自个儿带在身边一年多都没绝了她的念头,拜佛顶什么用!他心里如是想着,面上自是不会表现出来,忙唤了宫人过来准备了步辇,亲自将“奄奄一息”“气若游丝”的天香扶了上去。

天香暗暗捏了下哥哥的手腕:“谢谢老哥。”

皇帝拉长了脸:“别说话,老实装病!”

天香头一歪。

太上皇眉头紧皱:“皇儿,你也离着远些,别染了病气再传给你儿子!”

皇帝忙退了两步,又在身上拍了拍,好似要将那无形的“病气”都拍散。

天香既出了宁寿宫,皇帝此来使命已经达成,自是告退。

皇帝方出了殿,只见有宫人匆匆掠过他,旋即有通禀声在身后响起:“启禀太上皇,都察院右都御使林茂求见。”

皇帝足步略一凝滞,眉头皱了起来。

步辇从宁寿宫里出来,刚行至景阳宫附近,天香便闻到了若有若无的佛香气息,听到了一声声木鱼的敲击。

待进了房间安顿妥当,天香遣退了侍候的宫人,用茶壶里的热水给自己洗了把脸,将脸上的白粉都擦了个干净。

禁军在公主府门口蹲守了一日没见到公主的影子,也顾不得开罪冯大学士,抓了几个外出采买的下人问清楚之后,就杀气腾腾地登堂入室。

千钧一发之际,却是冯素贞给天香画出了一脸病容,又塞了颗不知哪里来的丸药。而后皇帝又及时带着御医赶到了宁寿宫,这才得了一丝空隙,让天香没被困死在宁寿宫里。

天香眉眼耷拉,托腮坐在桌边。

说是没困死,但只要出不了宫,还是见不到冯素贞。

更别说“成礼”了。

她忽地脸上一热,自己是哪根筋别住了,还真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说出了求欢的话来……若不是禁军突然闯入府来,这事会如何收场?

羞死人了……

天香咕嘟咕嘟灌了两杯茶下肚,目光直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红烛,百无聊赖地伸手撩了撩烛上的火焰。

“公主,小人前来传膳。”门外传来了顾全熟悉的声音。

天香兴致缺缺,随口答道:“进来吧!”

一个食盒被推到近前。

天香没什么食欲,便趴在桌上头也没抬:“放那儿就行,你下去吧。”

却听得身边有人低低笑道:“真的不看我一眼?”

天香一个激灵站起身来:“你怎么进宫了?”

内侍的宫帽下露出了冯素贞清隽的笑颜:“我若没进宫,你以为皇上怎么会去宁寿宫救你?听闻你进了景阳宫,便来给你送个饭。”

天香心头微暖,却仍是偏过头犟嘴道:“无事献殷勤,非——”

身后忽然一热,是柔暖的怀抱从背后拥住了她:“非常想念你。”那陌生而熟悉的气息瞬时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天香眼窝微酸,转过身环住了朝思暮想的人。

二人无言相拥了阵子,直到屋外有人轻咳,方才松开来。

冯素贞打量了下屋内的陈设,景阳宫虽然没什么人住,但平日不缺打理,室内用具一应俱全,便点点头道:“外间都是太上皇的眼线,若不是顾阿监我也进不来,我不便久留。这有几包装病用的药,是我寻老人家配的,你记得及时吃下。”

“你留下陪——”话一出口,天香就觉得不对,她停了片刻闷闷道,“算了,你小心些,别撞见我父皇。”

“宫里那么大,前朝时候都能藏得住孝宗皇帝,哪儿就那么容易就撞见,”冯素贞笑了笑,见天香满脸都写着不舍,忍不住伸出手去,揉了揉天香的头发,轻哄道,“不要担心——”

天香下意识地偏了下头——毕竟这身体里住着个年长二十岁的魂灵,总让冯素贞哄着,她脸上也是挂不住。

冯素贞一愣,还以为天香是闹了脾气。犹豫片刻,她缓缓矮了身子,手指交叠着扣住了天香冰凉的手掌,又似是试探般地凑近了些。天香愣神的间歇,她的唇已经凑到了天香耳畔。

湿润的热气和略带喑哑的嗓音缓缓旋到了耳廓里,撩起了丝丝痒意,那个一向端方自持的冯素贞在她耳边腼腆说道——“那件事,不要急。”

天香脑海中一片空白。

哪件事?

还没等她想通,冯素贞已经出去了。

天香这一“病”,“病”了数日没见好。她自是百无聊赖每日闲得发狂,除了“弱不禁风”地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就是对着守门的禁军做鬼脸儿,要不就是闷在屋里头听着菊妃敲木鱼。

太上皇下了禁令,守门的禁军统统严阵以待,生怕哪个不留神就被这位长公主殿下溜出宫去。

离着秋闱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光景,冯素贞每日里忙得足不沾地。

“冯素贞啊,你近来是杀人越货还是强抢民女了?”听得冯素贞进来,皇帝头也没抬,指了指书案上一尺来高的折子,“这些可都是参你的。”

冯素贞默然片刻,将怀里半人来高的折子递上前去:“陛下,这些是参您的。”

皇帝额头青筋直跳,不耐烦地将这些奏折草草翻过。

参他玩物丧志的,参他修避暑行宫的,参他不纳嫔妃的,参他专宠佞臣的——此佞臣自然是特指冯素贞。

“滑稽!怎么参朕的比参你的还多?!这些御史是吃错了药?都是哪来的活宝?!就算朕现下不能砍了他们,日后还不是有的是机会给他们穿小鞋?”皇帝勃然大怒。

若自己还是从前那副不通世事的榆木脑袋也就罢了,他明明已经兢兢业业,勉力勤政,却还被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言官如此攻讦——他备感委屈。

冯素贞自袖子里抽出了张字纸来:“这些人的名字,以及他们的座师姻亲,臣都整理出来了,陛下不妨看一看。”

冯素贞整理得非常清晰,皇帝看了片刻,便看出了门道来。

他若有所思地在诸多名字中间勾出了几个熟悉的名字:“都察院右都御使林茂,翰林院侍读学士季春,礼部尚书陈镜……”

“林茂最喜以谏博名,季春擅写斋醮青词,陈镜为人陈腐重礼。这些人都是太上皇从前颇为看重的旧臣,”冯素贞点破道,“皇上御极以来大力提拔新人,此次秋闱又亲力亲为,一心抡选人才。这些人,多多少少有些别的念头。而太上皇虎威犹在,他现在回了京,虽是不问政事,但到底叫那些人又活泛了心思。”

皇帝有些纳闷儿:“朕不明白,按理说,他们也应该是参你而不是参朕啊!”

冯素贞苦笑道:“他们摸不准太上皇的心思,因着太上皇退位前的那道免罪旨意,不知道太上皇对臣的态度如何。何况,臣是可以记仇的,陛下有志做明君,却是记不得仇,还要对他们笑脸相迎。”

皇帝隐约有些了然。

他沉默半晌:“依你之见,该如何对付这些人?”

冯素贞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幽幽的光:“陛下,这些人,根本无需对付。”

夏日炎炎,景阳宫里蝉声和木鱼声混做了一处。

“二二三,二二四,二二五,二二六……”

杏儿从外间进来时,天香正仰面躺在床上:“公主,您数什么呐?”

“数蚊帐上有多少个窟窿眼儿。”

“……”杏儿无言地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公主,干爹送了甘蔗过来,您要不要吃两口。”

天香恹恹道:“不吃,太甜了,我天天闷在这屋子里又出不去,回头再长胖了。”

杏儿笑吟吟道:“这是咱们府里送来的。”

天香从床上霍然坐起身来:“给我!”

天香一口气吃了三节,才放弃了能从甘蔗里头吃到冯素贞来信的念头。

她有些纳闷儿:“难得送趟东西,怎么什么夹带都没有?”

杏儿从怀里掏出封信来:“干爹他……直接给我了啊……”

“……”天香拆开信来一目十行地把信看了,见信上只是嘱咐她好生装病,顿时有些失望,“怎么,今日你进来,没被搜身?”

杏儿嘻嘻一笑:“太上皇来了,外头的宫人都去面见御驾了。公主你这门口只留了几个侍卫小哥,他们可不敢对我动手动脚!”

“父皇来景阳宫了?”天香想到了什么,忙道,“快快快,把驸马留给我的药拿来,我父皇一会儿肯定要来探我。”

果然,不多时,门口听到了连片的问安声。

太上皇正欲进门时,门里忽然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咳嗽,杏儿用布蒙着脸出迎驾:“太上皇当心染了病气,还是蒙上脸吧。”

太上皇诧然:“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是这么严重?”

杏儿道:“御医说,北地气候干燥,公主习惯了南方的湿热,有些水土不服,需要慢慢调养。”

太上皇叱道:“荒谬!她之前在京里生长了十七年都没什么毛病,去了南方一年就这样娇气了?”

杏儿无奈道:“奴婢也是不知……”

太上皇冷哼了声,正要跨进去,只听到一旁的顾全小心劝道:“陛下还是要当心龙体,毕竟——”

太上皇顿了顿,转身接过御医送承上来的白布将脸蒙上方才迈步入内。

不多时,太上皇退了出来,向御医问询道:“香儿的身体几时才能好?”

御医道:“公主本不是大病,只要好生歇息便是了。”

“若是与朕一道起行呢?”

御医摇了摇头:“公主还是好生静养为上。”

太上皇皱了皱眉头,对一旁侧了侧头:“顾全——”

顾全上前道:“陛下放心,小的定然好生照看公主。”

太上皇离开不久,天香听得外头乒乒乓乓的,一时躺不安生了,嘱咐杏儿出去瞧瞧。

杏儿出去打探了一番方才知道,顾全搬到了景阳宫里头,在天香隔壁住下了。

天香眼珠子一转,叫杏儿传顾全进来。

门吱呀一动,顾全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遮了半张脸的头。

天香从门后跳出来,一把揪住顾全将他扯到一边。

顾全被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

天香连忙手做噤声状嘘了一声,顾全被天香的龙精虎猛唬得摸不到头脑,连连点头。

天香问道:“我父皇怎么成天往景阳宫里头跑?他去见了菊——那个庶人了?”

“是……不,不是。”

“到底是还是不是?”

顾全忙道:“陛下每每来景阳宫,会待好一阵子,但……不会和那菊庶人见面。”

天香一愣:“那他来干什么?”

“就是坐在菊庶人门外,听她念经。”

天香顿时有些怅然,松开了顾全坐在一边。

顾全小心翼翼道:“公主玉体大安了?”

天香心不在焉道:“没有,我面黄肌瘦,四肢无力,失眠多梦盗汗体酸口臭只能卧床静养。”

顾全看着天香红润的双颊,顿时汗如雨下。

天香似是回了魂儿,托腮抬头瞥了他一眼:“当着父皇怎么说,你知道吧?”

顾全连连点头:“公主放心……小人晓得如何说。”

天香公主,是宫里头第二个不能得罪的人。王总管从前说过的话,顾全谨记于心。

他向天香行了礼,正欲离开,却听到身后又传来了声音——

“顾全,你助我出宫!”

顾全大惊:“这、这、这奴才哪儿有这本事!”

天香循循善诱:“你不用怕,当真时间长了,这事定然瞒不住父皇。我就是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儿!”说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把衣服脱了吧!不然,我就帮你脱。”

顾全选择自己脱。

待到天香毫不嫌恶地将顾全的衣裳换上,又用折成三角的帕子挡好了脸,顾全已经捂着胸缩进了角落里——他可不敢躺在天香床上。

天香见他可怜兮兮的,便取了件自己的衣裳披在他肩头。

“小的不敢!”他年纪轻,嗓音尖尖细细的,颇有些雌雄莫辩。

天香这才注意到,顾全肩头瘦削,肌肤洁白,如今披着天香的衣裳,当真像个小女子一般。

她顿时想起了庄嬷嬷跟她说过的话来——“宫女们结对食,或是和太监结菜户,都是有的,我还给太上皇现在身边的顾全保过媒……”

她心思一动,眨了眨眼:“对了,顾全,我还有事要问你。”

“g?”

“我听说你在宫里头有个菜户?”

顾全喉咙一紧:“……是。”

“你和你那菜户……”天香犹豫了半晌,终于把心一横问道,“可你是个太监,你、你们是怎么行那周公之礼的?”

顾全脚下一软,整个人瘫在地上:“公公公主……这这这这种事就不必知晓了吧。”

天香仗着脸上蒙着布,对方决计看不出自己已经脸红成了西瓜瓤,梗着脖子强硬道:“说!”

顾全盯着天香红得发亮的额头惶恐万分:“不不不……此事说不得,说不得……公主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

天香沉吟片刻:“……本公主好奇。”

顾全道:“您、您若是好奇,不妨去看看那些秘戏避火图……”

天香又沉吟了片刻:“……那里头没有你这种情况的……”

顾全扭捏了半晌,涩声道:“有的地方……这种图……它可能比较全……”

夏日天黑得晚,街上行人如织,京南的红粉巷子里更是热闹喧阗。

巷子深处的飘香院里,传来一声哄笑:“别呀,单小爷,还没成婚就惧内了?!”

“那不能!”有人醉醺醺地回应,“小爷去放个水!”

包厢门豁然洞开,单世文打了个呵欠,晃晃悠悠下了楼。

不料,脚还没站稳,就有一道阴风当头袭来。他下意识拔刀去挡,却被人提前锢住了手腕,仿佛那人识得自己的功夫套路一般。

单世文酒醒了几分,细眼看去,瞧见了柳眉倒竖的一张脸,和又一记呼啸飞来的甘蔗。单世文大骇:“公、公——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一袭棕白男装的天香寒声道:“我若是不来,还不知单小爷你还有这般眠花宿柳的本事!看打!”话音未落,又是一记甘蔗劈了下来。

单世文抱头鼠窜:“没没没,没有没有,是我那帮纨绔朋友说我马上要成婚了,这才……”

“你也知道你要成婚了!”天香怒气更盛,“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哦豁——”青楼大堂顿时沸腾了起来——此种捉奸的戏码,总是受欢迎的。

单世文赶紧捂着脸扯着天香躲进了个空房间:“公主明鉴,我我我是被那帮家伙抓过来的!我、我这次来我就是喝了个酒,我别的什么都没做!”

“这次?怎么?单小爷你还是个常客啊!”

单世文连忙赌咒发誓:“不不不,这一年来,我除了两个月前陪着冯大人来了一趟——”

“什么?”天香错愕,“冯素贞?你陪着她来逛青楼?”随即这错愕就升了调——“她来这地方做什么?!”

听天香的口气浑似要吃人,单世文忙不迭解释:“这——我、我也不知道。冯大人说是此地牵涉了一桩刑部旧案,需得亲身来此探访一番。她身上没了功夫,怕来这地方不安全,这才叫我护卫着她过来……放心,公主,她、她没过夜,她就是来了下就走了!”他心下嘀咕:女人的话真真不可乱信,老早以前还说什么给驸马爷撑腰到青楼里找姑娘呢……

天香面色稍霁,却还是犟嘴道:“她过没过夜的管我什么事,再说她一个小女子,就算想过夜也得有那本——”

单世文埋着头听着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抬头见天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心翼翼道:“对了,公主,你来这里做什么?”

天香醒过神来:“我当然是来抓你的!”

单世文忙陪着笑道:“可、可公主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何况您好不容易出了宫不是应该回府吗?”

天香虎着脸道:“少废话!跟我走!”

单世文垂眉耷眼地跟在天香后面磨蹭着步子,刚走两步就忙提醒道:“公子,咱们走反了,门在另一边儿呢——”

却见天香虽仍是虎着脸,却是面带酡红,她轻咳了一声道:“来都来了,去坐一坐——本公子还没来过青楼呢!”

单世文心中顿生狐疑,也顾不得君臣之别,扯着天香的袖子就往外拖:“这万万不可啊——”

天香的青楼之行功败垂成。

又一番周折回到景阳宫时,天香远远就瞧见几人正在宫门口杵着,待走近了方才诧然道:“老哥,你怎么来了?”

皇帝板起了脸:“虽然父皇让顾全住在景阳宫里头看着你,可没说晚上不召见他。若不是我设法把哭哭啼啼的顾全放了出去,此刻就是父皇站在这里等着你了!”

天香嘿嘿笑了笑:“我不是告诉大伴了嘛……我就知道皇帝老哥肯定会帮我兜着。”

皇帝气乐了:“王总管说你下午就出了宫,可你也没去见冯素贞,怎么耗到了现下才回来?”

天香吞吞吐吐道:“我……我去了趟飘香苑……”

皇帝困惑:“那是什么地方?”

一旁的王总管轻咳了声,拉过皇帝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

皇帝惊道:“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天香扭着手指,目光乱飘:“问礼。”

“问什么礼?”

“……周公之礼。”

空气有了瞬息的凝滞。

半晌,皇帝涩声问道:“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说你这当哥的怎么还刨根问底儿了?天香豁出去了:“我和冯素贞成婚这么久,尚未成礼,我我……我当然着急啦!”

皇帝伸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天香,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想不明白,自家妹妹一个清清白白的年轻黄花闺女,怎么说起此事来一点都不害臊。

天香躯壳里这个四十多岁的魂儿也是纳闷儿:既然都说那周公之礼关乎人伦天性,却为何人人都是谈此色变呢?

皇帝败了。

“你……”他心烦地摆摆手,“近来京城实在太热,我劝父皇北上去了承德新修的行宫避暑。六月初一就会起行,你再忍忍,就可以偷偷回府了。到时候……到时候,朕给你找个嬷嬷来……”后半截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天香兴高采烈地上前亲亲热热地搂住了自家哥哥的脖子:“多谢老哥!”

出了景阳宫,皇帝忽然觉得浑身都不得劲:“王总管,朕如此行径,是不是就像那给西门庆和潘金莲撮合拉纤的王婆?”

王总管噗嗤笑出了声:“陛下此言差矣,这两情相悦,哪儿有不渴望亲近的?陛下成人之美,分明是西厢里的红娘!”

皇帝心里勉强舒服了些。

上一章 目录 章节报错 下一章
推荐阅读:
山海高中我曾在时光里听过你总裁在上我在下剑来重生之毒妃宠妻如令魔门败类帝王业上天安排的最大啦荣耀巅峰
相关推荐:
穿成老太:带着三个萌宝全家去逃荒全球抽卡:我的抽卡有保底诸天抽卡师从抽卡开始建立不朽神朝和纸片人谈恋爱十方乱世,人间武圣!十方乱世,铁拳莽夫从全能学霸到首席科学家叫一声老公香江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