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张伟一起从灵石矿脉矿脉处回来过的时间不算久，所以尽管之前的那处山洞只是通过了一次，但狄败亚走起来却显得轻车熟路。很快便穿过了山洞，来到了当初见到的谷地，略一沉吟，狄败亚便向着之前进入地下的那一处地窟走去。

一方面狄败亚懒得再去找另一种进入地下的方法，另一方面，之前隐忧村前灵隐宗那一伙人莫名的变异还历历在目。其实从之前的混战里逃走的那个人根本不重要，关键是狄败亚得和那位灵隐宗主对峙，哪怕会有一定危险，也要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到了地窟下之前那座石壁前，狄败亚有些疑惑。之前费了点功夫钻过的那一处石壁，此刻却敞开着，仿佛在说欢迎入内。

石壁本是死物自不用说，而以之前见到的灵隐宗规模判断，他们更不可能在出动了那么多人的情况下还在如此广阔的地下洞窟内设下埋伏。狄败亚的思绪尚未走远，便被空气中混杂着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打断。

血腥味相当淡，不过还是被狄败亚敏锐的捕捉到了。

之前一路上还有空地那边都没有味道，只在这石壁前才能闻到，那味道多半是从地下传来。地下有献祭的仪式，有血腥味不足为奇，但如果隔了这么远还能传到地面上，概念就很不一样了。

身立壁前，狄败亚身上黑红色的血肉一阵翻腾，等一切平静下来之后，便换了一身黑袍铁面。准备就绪，狄败亚不再迟疑，走向地下。他小心避过了陷阱，按照之前的记忆向灵隐宗主所在处走去。

血腥味随着狄败亚走向深处变得越来越浓重，可这一路上不用说活人，就连虫子都没看见一只。

灵隐宗算不算得上大宗门，狄败亚不清楚，不过按照之前下来那一次看，门内人数绝对不算少。而且估算时狄败亚还仅仅估计了白袍人的数量，没有算黑袍人和凡人。就算这些人抓去的凡人都被抓去献祭给了灵隐宗主，剩下的灵修、邪修又去了哪里？

这些种种疑问，都伴随着走进灵隐宗主所在厅堂的一刹那烟消云散。

狄败亚并非没见过死人。之前悦来客栈外爬满蛊虫的尸体，悠悠村的人间惨剧都刻在他的记忆当中。甚至他自己还亲手杀过几个，回想起自己亲手手刃那几人绝望的眼神时，仿佛手上还沾染着那些人带有余温的血。

对狄败亚而言，手刃他人的印象足够深刻。终结他人的性命，看着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的感觉狄败亚并不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只是他觉得，那是他当时应该做的。

不过哪怕不久前亲手杀人的经历，也无法与狄败亚如今眼前景象带来的冲击比拟。

尸山血海。

并非夸张，只是大量白袍黑袍染浸红色的尸体在各个角落堆积成的山，和脚下染红的土地，将这个概念直接具现在狄败亚的念头当中。明明是为了伪装才变成了一身黑袍，但干净的衣服却让他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视觉上的冲击和漫溢鼻腔的味道让狄败亚停下脚步。恐惧，愤怒，疑惑？种种情绪凝结在狄败亚心头，使狄败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这些人该死吗？恃强凌弱，仗势欺人，或许该死吧，而且他们一死，隐忧村众人，项氏兄妹也安全不少，狄败亚自己也能省下不少麻烦。如此看来，可能是好事，但狄败亚还是觉得，似乎不该这样。

狄败亚抬头，放眼望去，在厅堂中心醒目位置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此刻，灵隐宗主瘦骨嶙峋的身体，正如扎根一般，靠着下半身延续出去的根根触须扎根在一座堆成山的尸堆上。触须就好像在从尸体上吸收养分供给灵隐宗主一样，灵隐宗主身下的尸堆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干瘪下去，灵隐宗主却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突然，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望向了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狄败亚。

“你是……”灵隐宗主歪了歪头，眉头紧皱，很快，他又目光大方，面露神采：“哦，是你！”

不过下一刻，灵隐宗主表情又变得有些失望：“可惜，我已经用不上你了。”

灵隐宗主的话让狄败亚为之一醒。他记得“狄败亚”和自己说过，这里有一个生物，会和自己死战一场，直到一方倒下。那个生物应该就是灵隐宗主，而且当初灵隐宗主也确实表现了对自己的渴望，可现在灵隐宗主又说用不上自己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狄败亚知道现在不是深思的时候，他短暂调整，看了看周围的景象，仰视灵隐宗主问道：“他们不是你门内中人吗？”

灵隐宗主身下的触须正在蠕动，他本人饶有兴致的看着狄败亚道：“是又怎样，你不会是想为他们出头吧。”

狄败亚摇头：“我只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他们效忠于你，听命于你，你为何要置他们于死地。”

“因为我需要他们，我还差最后一步，必须迈出这一步才能完成目标。”灵隐宗主的身体好像只是一层包在骨头上的皮，但是却偏偏能从他的目光中看出神采：“我吸收他们，让他们与我融为一体，助我一臂之力，可以帮我跨出最后一步，是他们的无上荣耀，更何况我一介御空境大圆满庇佑他们这么多年，他们回报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而后，灵隐宗主又道：“更何况，当初如果你来的时候主动让我吞噬，我的条件够了，他们也许不用死，或者不用死这么多人，如此说来，你岂不是也与他们的死有关系？”

闻言，狄败亚直视灵隐宗主，眼神冷冽。灵隐宗主这副样子，让他想起了王思远：“所以，你就是为了突破到洞幽境，屠了自己宗门满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灵隐宗主一手掩面，笑得癫狂，又一手指向地面，问道：“那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为了……灵石？”狄败亚觉得这应该是正确答案，但看灵隐宗主表现好像不是，所以出口时有些迟疑。

果不其然，“灵石”出口的一瞬间，灵隐宗主笑得更夸张了。

被狄败亚冰冷的目光盯了许久，灵隐宗主才收敛起来，却依旧一幅捧腹欲笑的样子：“‘灵石’，何等短视，那你可知，这里为何会有灵石？”

这一问让狄败亚一愣，他只知道这里有灵石，还是别人告诉他的，他哪知道这里为什么有灵石。

“这地下深处，有一头巨物在沉睡。”灵隐宗主又解释道：“这头巨物是天地宠儿，是邪修退去时遗留之物，它呼吸吞吐之间灵气周转，周身灵气四溢便形成了灵石。”

狄败亚心神一震，巨物的说法虽是第一次听说，但狄败亚立刻就相信了。不止因“狄败亚”当初说过这里有一只要和自己死战的生物，更因为之前在这地下遇到幻象时，狄败亚也看到过巨物，恐怕灵隐宗主口中的巨物便是幻象中所见那种。

感觉到自己似乎接近了这里的核心，狄败亚连忙追问：“那巨物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灵隐宗主：“你又可知，为何邪修退走这么久，巨物还在沉睡？”

狄败亚摇摇头。

“巨物缺了一颗心脏。”灵隐宗主伸手指向自己皮包骨头的身体：“我要成为它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