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们话说的很不客气，事实上，林一凡在燕京城名声很好，做官的人很少有不知道他的。就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老好人，被突然状告如此可怕的罪行，本就令人震惊。

加之今日早上唐念清的事情，更是让天下人感到毛骨悚然。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卞安公主的手段，实在是残忍的令人发指。

而林一凡竟然与这样的女人私下有情，甚至为之杀害自己的妻儿，可谓是蛇鼠一窝，万人唾骂。

卞安公主道：“……你说私牢？”

她心中一惊，立刻晓得大事不好。公主府上的私牢，林一凡并不知道，甚至连赫连安都不知道她有这么一处地方。这些年，得罪过她的人不少，卞安公主都一一让他们付出了代价。起初只是几个人，后来囚禁的人越来越多。当朝是不许人设私牢的，一旦被发现，是要掉脑袋的罪。何况那私牢里，还有许多朝廷官员，就算是小官，有这么两三个，她也死罪难逃。

看见卞安公主猝然变色的脸，林一凡心中突然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问她道：“什么私牢？”

“没、没什么。”卞安公主勉强笑了笑，定了定神，道：“林郎，没事的。段朝的罪名分明就是胡说八道。什么段依依，什么三小姐，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他们想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哪里有这么简单！唐俢谨又如何？安儿和母妃，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回来救我们。林郎，你要相信我！”

她喋喋不休，林一凡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不愿意与她多说。

闻讯赶来的林母指着卞安公主嚎道：“是她！都是这个女人害的！是这个女人引诱，是她仗着公主的身份威胁我儿子，我儿子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害的。你好狠的心肠，你把我们家害惨了，你这样黑心肝的，死后都要是要下地狱的呀……”

她骂骂咧咧的声音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卞安公主耳中，卞安公主震惊的看着她，大约没料到这个从前总是和气的，慈爱的甚至讨好谄媚的看着她的妇人，有朝一日会用如此粗俗恶毒的话来谩骂自己。

她尚且来不及回话，官兵们已经推搡着她继续往前走，妇人的谩骂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卞安公主突然回过神，她被这样侮辱，林一凡竟然没有出声说一句话？不必为了她责骂自己的母亲，但哪怕只是一句安慰，为何也吝啬给予？

她转头去看林一凡。

却见林一凡浑浑噩噩的走着，神情麻木，像是没有看见她的愤怒，也没有听到身后林母的谩骂和哭泣，仿佛早已抽离于此。

林一凡的确是抽离的。

他一心想要荣华富贵，一心想要往上爬，失去自己儿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无谓的罪名禁锢，挣扎痛苦，最后一命呜呼。他以为这些都是值得的，总有一日，等他拿到一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在这一刻，林一凡心里清楚，这件事再也没有转机了。什么重头开始，卷土重来，就算卞安公主是赫连安的姐姐，淑贵妃的女儿，他们也在劫难逃。

他所做的一切，到头来全成空。

林一凡跌跌撞撞的走着，府门外早已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群，他们对他指指点点，厌恶、鄙弃的目光，他恍若未觉。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段依依，她站在人群之中，却再也不是熟悉的温柔婉约模样。她冷冷的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像在嘲笑他的狼狈。

他的确狼狈极了。

……

……

苏府里，苏长朗正在与段朝说话。

关于段家的案子，如今段朝是住在叶家的，苏恪虽然忠肝义胆，却不懂官场上的利害关系，对于案子这件事，帮不上太多忙，苏长朗却恰好懂一些。

苏长朗将如今上京城朝廷中的事捡变动的重要的给段朝说了，同段朝的交谈里，苏长朗也获益匪浅，苏长朗很愿意与段朝在一起说话。

越是与段朝深交，苏长朗就越是对段朝佩服有加，因此对于段家的这桩案子，苏长朗也是不遗余力的帮助。

“段老爷请放心，”苏长朗道：“关于这桩案子，眼下看来，是十拿九稳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也会被洗清。”

段朝道：“这自然很好，但她毕竟曾经是公主，就算现在不是公主，六皇子和淑贵妃也不会轻易认输。”

苏长朗沉默，听闻淑贵妃得知消息，一大早就去了金銮殿找奉昀帝了，赫连安也在。这桩案子牵连太广，赫连安和淑贵妃都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唐俢谨甚至都派了一些侍卫来到苏府，将整个苏府全力保护起来。倘若他们想要杀人灭口，极有可能窜进苏家杀害段朝。

“没事的，段老爷，”苏长朗道：“表妹说了，有海棠姑娘作为人证，况且卞安公主的罪名也不止这一条，就算是唐家，也不会让此事轻易结果。”

段朝怅然，“我担心林一凡和卞安公主，是不会轻易承认的的。”

苏长朗微微一笑：“这一点，表妹也早就想到了，所以除了海棠以外，表妹还安排了一个人证。”

“谁？”

“稷下学宫的琴艺先生，沈善音。”

……

……

沈善音在下午的时候，来到了唐家。

唐家正是一片混乱的时候，沈善音这个时候突然前来，令人诧异。沈善音只说自己得了唐念清的消息，心中担忧，特意来看唐念清的。

唐家人想着沈善音也是唐念清的琴艺先生，有师生之谊，过来关心关心也是应当的。因此对于沈善音的前来，唐家人还十分感激。

沈善音去见过唐念清一面，很快就出来了，出来的时候神情亦是十分沉痛。又提出去看看唐宛央，唐宛央也曾是沈善音的学生，众人没有怀疑。

唐宛央正在屋里作画，听到沈善音前来，搁下纸笔，走到外头，就见沈善音正在门口，有些焦急的朝里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