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君王’无法摆脱天狼星安全系统和关千里的舰队，降落在了二号副岛。安娜刚跳出机甲，便遇到了两个神似钻地鼠的怪人。

而这两个怪人正死死盯着机甲驾驶舱里的库图佐夫。

苏哲没好气地说：“库图佐夫，压错宝了，心塞了吧？怎么，要不要抓住我俩去邀功？”

库图佐夫冷哼，“你们倒也输得干脆。”

苏哲和阿吉扯扯嘴，呐呐的说不出话。K精心设计的反击计划里，库图佐夫的确没帮上什么忙，可苏哲和阿吉能做的也有限。说到底，他们都没能帮上试验场上生死相搏的单无双和王聪，难免心中内疚。

现在好了，四个人都成了笼中老鼠。关千里的舰队已将二号副岛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是因为害怕误伤了小岛地底的运算中心和数据库，才没有立即动手。

安娜轻笑，“库图佐夫，我早说你该走的。有了这架‘黑暗君王’，天大地大，你哪儿都去得。要留在天狼星的是我，不是你。你看，现在谁都逃不掉了。”

苏哲撇撇嘴，“单无双刚进试验场的时候，你们就该动手的，结果你俩跑到四、五十公里之外。既然跑了，就该有多远跑多远。可单无双暴走的时候，你俩竟然又掉头回来。左右摇摆，你俩脑子有毛病吗？”

安娜大笑，“是我让他回来的。库图佐夫，我走了太远，累了。来天狼星的时候，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不管最后有没有所获，这一次，我再也不走啦。”

库图佐夫跳下驾驶舱，默默递给安娜一支烟，“我也这么想。”

苏哲不由愕然，难不成……这二位是来找死吗？还以为大家见面了，能有什么主意呢，怎么他俩比我还丧？

安娜伸出左手，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钻进来，在她的手指上留下了金黄色的柔和光芒。这才是鲜活的生命，短暂却也永恒。多少个日出日落，时间转呀转，终于转到了没有去路的这一天。

她柔声说：“你看，我的手是红色的……是血的颜色，很多很多血。”

库图佐夫淡淡的说：“都是我杀的，和你无关。他们的命不重要，杀再多的人也无妨。”

安娜摇了摇头，“我受够了，库图佐夫，我受够了一切。让我闭上眼睛吧，这一次，别再叫醒我。”

随后，安娜在树下躺倒，安然入睡，仿佛林中的睡美人。

苏哲和阿吉目瞪口呆！安娜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苏哲心知不妙，见库图佐夫低着头，一动不动，他便也不敢出声。不多时，安娜已呼吸全无。苏哲偷偷打量库图佐夫，尽管他恨极了对方杀死赵无极，可此时对方眼中的痛苦还是令他不忍再看。

“我曾答应过一个人，请他救安娜，而我，会陪同他去冰封科技城。”重新抬头时，库图佐夫已恢复如初，再无半点伤感，“我没有相信他，独自来天狼星，是我失信在先。按理说，安娜已死，我应该遵守承诺。但我已经做不到了。苏哲，将来如果有机会见到一个名叫元守一的人，无论他要求你做什么，你都得答应他。这是你欠我的。”

苏哲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库图佐夫打开了通信器，“关千里先生，一架A级机甲，换他们两个人的命。这笔生意，做不做？”

十分钟后，苏哲驾驶一架没有加载弹药的‘飓风’向北狂奔！

机甲在手，他如鱼得水，竭力将速度推到极致，除非三架A级机甲之一前来，否则他肯定能逃掉。此时，雷达检测图最南端冒出一段光波，四十公里之外的二号副岛，发生了一次剧烈的爆炸！

是库图佐夫，他选择了一种最彻底的死法！

苏哲眼皮一跳，没有出声。倒是装备舱里的阿吉小声叹了口气。

“阿吉，别叹气，谁叹气谁混蛋！”苏哲恨恨地锤了一把操纵面板，“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输得这么彻底！王聪玩完了，单无双死了，K被224201给吃了，就连库图佐夫和安娜也死了……说起来，他们都和天狼星没什么关系，却把命赔上了！我俩才是天狼星的人，偏偏窝囊逃出来了！”

阿吉小声说：“还有更糟糕的。我一直在偷看安全系统的变化，关千里放我们离开二号副岛的时候，安全系统里的元智慧消失了。‘造神’……可能成功了。”

苏哲心中一惊，险些咬破了舌头！

若是这样，那可真是大输特输……

但他是个绝不认怂的人，强笑道：“那也算不上什么！等我搞到一架好点儿的机甲，马上杀回天狼星，把这个狗屁神打得连他妈都不认识！阿吉，你一定得跟着来，亲眼看我怎么揍他！”

阿吉脸色发青。要来你来就是了，我可不想来找死。我要去找到古尔吉娜，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继续过我的安生日子。

平静的海面上，突然钻出一艘气阀小船。这种小船因为体积极小，又有隐身设计，看似简单，其实极难被雷达发现，只是速度和续航差了些。小船悠悠然然，缓缓飘向东北方向。

船上的两个人，却是本该困在隧道里的赵桐和武成靖！

而第三个人坐在小船另一头，浑身都被灰袍覆盖，即便是大白天，也休想看清他的外貌。

武成靖很想多看看灰袍人，可又没那胆量。若不是灰袍人，他们绝无可能悄无声息的离开隧道，离开天狼星。只是经历古怪，武成靖至今都无法相信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天狼星忙着应对军团的大举南下，应该不会在这个方向大肆搜寻，只是……”武成靖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灰袍人，“我们去哪儿？”

赵桐同样如临大敌地盯着灰袍人，“我认识一个人，一个有智慧的人。也许她能告诉我该怎么做。”

一架‘旗鱼’两栖机甲分开海面，来到小船面前。驾驶舱弹开，‘大十字行动旅’的指挥官范可然冲赵桐微微颔首致意。只是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联合舰队一无所获，他中途抢劫人工智能的计划更是落了空。他需要一个解释！

赵桐笑了笑，“我会告诉你们一切。另外，那台编号224201的人工智能已经在天狼星了。你被骗了。”

还好有这个灰袍人，它就是最好的解释。

因为它是元守一，独一无二的元守一！

甩掉‘红色雷电’之后，‘蓝翼天使’继续向西狂奔八百公里，直到确定自己已经基本脱离了天狼星的威胁范围，它才稍稍放慢了速度。

瞥了一眼雷达信号，叶书打开通信器，“莫里甘，阴魂不散地跟着我跑了这么远，不累？怎么，非得听我说一句谢谢？”

“当然，我可是难得做件好事情。小姑娘，若不是我顺手帮你屏蔽了天狼星安全系统，你哪有机会重新控制这架机甲？啧啧，这可是架好机甲，连我都心动了。”

叶书冷哼，“别心动，我选择了全手控模式，你抢不了。”

“我可没说现在就抢，”莫里甘的怪笑无处不在，“来日方长，以后总会有机会的嘛！小姑娘，等你男朋友醒了，一定要告诉他，说是我莫里甘救了他一次！”

叶书冷哼，“和蔡琳合作，挡下单无双的最后一击；扭头却又从蔡琳手里把我和张天野捞出来……莫里甘，你四处煽风点火，到底想干什么？”

“煽风点火的目的……就是煽风点火呀！”莫里甘轻笑，“混乱是阶梯，是我的意识规则的基础，是我的力量之源。混乱让我强大，而你所在的联邦正在经历几十年来最大规模的混乱。小姑娘，如果你想感谢我，就带我去欧克联邦。”

“带你去祸害欧克联邦？我看起来有这么傻吗？”

“我在欧克联邦煽风点火，和你有什么关系？真当自己是欧克联邦顶梁柱了？我只知道，你若是带着‘蓝翼天使’回欧克，才是个大问题。那些高官贵人怕是都会眼红，都会变着法儿找你的麻烦。没有我，谁帮你分担压力？没有混乱，你怎么保全这架机甲，保全自己？”

叶书咬了咬嘴唇，犹豫不决。莫里甘知道她已经心动，哈哈大笑，“我等你的决定！一天之后，你我再会合！”

入夜，‘蓝翼天使’悄无声息的接近一座荒岛。荒岛顶端的暗淡光芒连续闪烁三次，机甲也发送了相应的安全信号。随后，机甲轻盈跃上海滩。海滩碎石上，一个身着风衣的灰发中年男子孤独矗立在海风中。

是莫声。

这里是琴岛。

是他和库图佐夫约定会合的地方。

王聪跳下装备舱，尽管踉踉跄跄，尽管虚弱无力，他还是快步上前！不待莫声开口，他便一拳打得对方弯下了腰！

这一拳花光了所有的力气！他颓然坐在砂石上，重重喘着粗气。莫先生揉了揉小腹，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向他伸出手，“到此为止？”

王聪摇了摇头，“莫先生，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没有什么是能轻易抹掉的，没有！”

莫声摇了摇头，“以前，我也这么想。现在，很多事情，我都希望自己能忘得快一些。”

只是忘不了罢了。

见叶书也离开了‘蓝翼天使’，莫声在王聪身旁坐下，点燃三只烟，给了王聪和叶书一人一根。

“库图佐夫和安娜不肯离开，都死在了二号副岛；单无双的尸体已经被好好收殓；苏哲和吉罗勒博士被放走了；没有赵桐小姐和武成靖探员的消息。”烟雾寥寥升起，见无人吭声，莫声只得继续说，“关千里问我怎么处置库图佐夫和安娜的尸体。我说烧了吧，然后撒进大海。”

声音里透着疲惫，十年匆匆而过，他终于也解脱了。

叶书倒是微微一怔，“关千里联系了你？”

“我们是通过费明进的天狼星，费明是K的人。如今天狼星换了新主人，费明当然要向新主子效忠，把我和库图佐夫的信息透露得干干净净。库图佐夫已经死了，关千里无意四面树敌，他的麻烦够多了。”

王聪心中一动，“麻烦？天狼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莫声苦笑着摇头，“姚天盛的消息，日落之前，第四军团的主力舰队离天狼星已不足一百公里。他没敢在那附近逗留，后面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但关千里肯定很不好过。

篝火黯淡，王聪突然问：“事情已了，他们也死了，你本不用在琴岛继续等着，怎么还在这儿？”

“没什么，只是想多待一会儿……我的朋友不多，送走一个，就少一个。”莫先生有些萧索地擦了擦手，也许是海风很冷的缘故，王聪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王聪，你知道告别是什么吗？告别，就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消失了，就是死去一点点。”

泪水在眼眶打转，王聪轻轻闭上眼睛。可只要闭上眼，耳畔就会响起紫发女孩的大喊。她说，永远记着这一天，别忘了我！

今天，我的一部分也死去了。

“李在成是不是已经拿到了元智慧？”叶书不合时宜的打扰他，“他真的会变得……很强大？”

王聪缓缓点头，他想起了曾在全息投影里见过的那个吞噬K的魔神般的黑影。也许某一天，李在成会成为那个魔神，降临在真实世界。

当时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王聪隐约觉得，自己也从224201的意识空间里拿走了什么东西，但到底是什么，他却记不起来。

“叶小姐，北方联邦已经拿下了北海，但你们未必会打起来。因为北方联邦东部的库尔斯克安全城丢了，”莫声突然说，“一刻钟前才收到的消息。一支机器人军团越过了核区警戒线，向西前进。驻守在库尔斯克的北方联邦卫戍部队在四个小时内覆灭。力量对比悬殊，没有人看好北方联邦！”

王聪大吃一惊，想起了李在成在意识空间里说的那些话。难道那个神棍说的竟然是真的？！

即便冷静如叶书，此刻手也在发抖，“机器人入侵？人类和机器人之间的战争？全面战争？”

“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一个答案。想听我这个老资格逃兵的看法？”莫声笑了笑，“我觉得北方联邦恐怕对机器人的行动早有预料，这才先发制人，抢下北海。一旦战争旷日持久，他们需要北海的资源，需要一条退路。”

“不管是不是机器人和人类之间的第二次全面大战，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和平的日子结束了！”

叶书毫不犹豫跳进了驾驶舱，“张天野，跟我一起去欧克联邦！”

王聪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你回去吧，我要去北方。”

“北方？北方自治区？你疯了！西伯利亚森林里的机器人军团既然向西攻击了北方联邦，也有可能南下攻击你们的北方自治区！那里是前线！”

“我知道。正因为这样，我才应该去。”王聪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摆了摆手，“别忘了，单无双如果还活着，她会去北方自治区，指挥一支蓝白旗帜的志愿部队。”

她死了，我得把她的那一份活过来！

叶书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她狠狠点了点头，关上了驾驶舱。蓝色机甲低声轰鸣，腾空而起！

远远飘来一个声音，“张天野，别急着死在那儿！”

蘑菇头，你也别轻易死在那儿。

王聪扭头望向莫先生，后者微微点头，“我给你一架机甲。”

“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会杀你。”

“那就努力不见了吧！”

天狼星以北六十公里处，十六艘大小不一的战舰悬停在夜空中。他们没有攻击天狼星，天狼星也没有主动挑衅，沉默的对峙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焦虑在无尽地蔓延。

心烦意乱的指挥官们在等待一个结果，一个天狼星岛上众人也在等待的结果。

第四军团十六师副师长柳镇指挥的是一艘‘进取’级重型战舰，他比其他指挥官更焦虑。因为‘真实的人类’知道科学教的计划，知道他们要创造一个属于人类自己的‘神’！

今天，终于到了神在世人面前亮相的时候吗？

等待已久的全息通讯终端突然闪烁绿色指示灯，随后，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出现在他面前，出现在每一艘战舰的指挥室里。

柳镇脸色遽变！

这个年轻人微微颔首，他的眼神深邃，仿佛有一种魔力，令人无法将目光移开，“各位，我是李在成，我们可以谈谈了。”

【作者题外话】：写到这儿，好像可以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