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小说
书架
关灯 开灯 大字 中字 小字

120、人质

猎猎军旗下大帐起, 粗犷的鼓乐声中,夹杂着呜哇哇的一声小儿夜啼, 显得十分不和谐。

淳于通连忙捂住了儿子的嘴, 让人把孩子带出去哄, 表情十分尴尬。

“夫人、不是……你这两位随从,有点……实在是有点……相貌特殊……”

他在荆州刘琅手下效力近一年, 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步一步挣来家业和地位, 比当初在白水营外头惨淡经营的屯田, 可谓是由俭入奢, 一日千里。

荆州水土养人, 几乎是刚刚搬过来, 夫人就又怀孕, 最近给他新添一子,成了儿女双全。有时候他远望长江,觉得人生如此, 夫复何求。

当然,他谨记十九郎的“中庸”教诲, 凡事不做出头之鸟。虽然升迁的速度比不上旁人, 但也没树敌结仇。属于那种开会点名时,别人多半最后一个想到他,然而他若请假,别人又觉得缺点什么。

他还是会时常怀念一下老主公东海先生。不知他找到没有?回来没有?

他可还有一位青春年少的小娇妻,每天翘首盼夫郎呢。

淳于通看看自己的老婆孩子热炕头, 实在想不通,东海先生为何竟而如此绝情。也许是嫌儿子太熊了?

他怀念归怀念,自己的日子还照样过。因此当亲兵来报,说一位自称“秦夫人”的女郎前来拜访时,他连连掐了好几下胳膊,以为自己是梦回邯郸了。

赶紧给请进来,一看相貌没错,当时涕泪横流,就要下拜。罗敷连忙扶住,眼眶也酸酸的。

当初在白水营,这位阿叔可谓不好惹,让她平白惧怕。但今日重逢,也觉得是半个亲人。

淳于通知道她必有来历,还没来得及问,目光却又被她身后两个高大威武的军校给吸引住了。生得人不人鬼不鬼,居然还不留头发!

“夫人、你……你这是哪儿雇来的保镖?”

未等秦夫人发话,白起先抢着澄清:“我们不是保镖,是西方大秦国的士兵。自愿护送秦夫人上路,你别小瞧我们。”

淳于通:“……大秦?”

罗敷赶紧说:“容妾慢慢解释。这两位是可靠的朋友,守礼的君子。若无他俩一路护持,妾单身一人,也行不了这么长的路。”

淳于通狐疑地看看俩人,暂且信了秦夫人的话,赶紧吩咐手下亲兵:“愣着干什么?去张罗摆酒接风啊!”

如今他是刘琅手下牙门将,算不上威风,却也是个体面的将官职位,帐下百十亲兵服侍。当下军校们答应得如雷震天,领命下去了。

设宴还不够,淳于通想着夫人是女眷,混在一群臭男人军士里喝酒未免不雅,单单跟自己叙旧又惹人闲话,赶忙让人把老婆孩子也给请来陪客,算是个小家宴。

不巧他新出生的小儿子没见过外国人,看见张良就哭,看见白起就嚎,淳于通也没办法,连忙让乳母把孩子抱走,自己无奈笑笑。

笑容里依然藏不住一丝微妙的鄙视:看,并非老子一人瞧你俩不顺眼。

罗敷给两人一个安抚的眼神,让他们别计较。自己跟淳于通寒暄没几句,便请淳于通遣走无关之人,道出自己来意。

“衣带诏”已经被拆开,铺在酒桌上。这封求救之信,王放曾试图让人偷带出宫,却差点被搜了出来;此后这条衣带到了罗敷手里,她不敢亮出来见光,日日贴身藏着,然后趁着身边人不注意,一针一线的,把它缝进了自己的双层中衣里。终于借着一次千载难逢的出宫机会,让她带离了那个无形的牢笼。

眼下“衣带诏”重见光明,里面明明白白十九郎的手迹,一字字几乎要跳出布面。三四句言简意赅的话,总结起来只两个字:救我!

淳于通遭到了他一日之内的第二次打击,不由自主抄起盏子,闷了一大口酒,手一松,酒盏落地,清脆地爬出一道裂纹。

“原来真是他啊……”

新天子的形貌特征,虽说已经传遍天下。但天下百姓爱八卦,这些消息没出洛阳就开始变味,眼下真假混杂,夸张怪诞,大家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也就当个猎奇。

淳于通这些旧白水营的老人,听说天子“芳龄二九”,“腕带红痣”,确实都心里一哆嗦,生出些荒诞的联想。

但转而一想,也许是巧合?也许是以讹传讹?毕竟胎记这东西任性,长哪儿都有可能啊!

况且,传言还包括:天子行止无忌,荒淫无道,古怪疏狂,似乎脑子有点问题,简直海昏侯再世,等等等等。

十九郎不这样儿啊!

眼不见不实,在这双重暗示之下,熟人们还是倾向于认为,不过是个跟十九郎样貌相似的问题少年而已。

也偶尔有人通过各种方式上奏上章,旁敲侧击地问过。但卞巨对言论的管控极其严格,这些问题始终没得到答案。

至于“天子是被挟持施政,丞相才是幕后黑手”的说法,更是板上钉钉的“谣言”。谁敢乱传,就是图谋不轨,煽动谋反,就会被拖家带口的赶出洛阳城。

——当然,被赶出去的只是身子。脑袋会被留下来,悬在宫城门口,以儆效尤。

而此时,这个说出来会杀头的“谣言”,头一次被一个柔弱女郎,带到了洛阳之外。

“……妾方才所言,无半句假话。妾也在宫里被软禁数月,刚刚侥幸逃脱,其中细节,君可以随意询问。只不过,十九郎被兖州牧——现在是卞丞相——推出来当天子,虽有荣华富贵,实际上不如囚徒,人身安危也殊无保障。因此……”

她按部就班地整理自己的说辞,清脆明朗的语音叙述得从容不迫,颇有当初在白水营时的“主母”风范。

只是她说着说着,突然眼圈一红,好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捂住嘴,清澈的声线猛地顿住,换成几不可闻的几声抽泣。

“因此……还请君看在过去白水营的那点恩义,能相助一二……妾知今日是贸然相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眼下君效忠荆州,辅佐明主,若是……”

罗敷生就一张尖牙利嘴,平日里不惧斗嘴吵架,然而她惯于得理不饶人,若是自己占理,对方取闹,她能把对方嘲到恨不得跳下路边水沟去;然而若是她觉得自己不占理,底气不足,她也会诚心诚意地自降身段,说出来的话温柔软糯,引人垂怜。

眼下她觉得自己不算占理的一方。淳于通已是别家家臣,宦途青云直上;他现在的主公虽未与卞巨沆瀣一气,但对于“谋夺天下”之事,也定然有自己的规划。她要让他打乱这个规划,徒然冒险,抛下似锦前程么?

她于是愈发不安,声音渐小,不指望能把对方说动,但求无愧于心。耳中不合时宜地闪过十九郎那带着温度的话。

“……我但求以后的日子里,有一个人,在我找不到的地方,牵挂我,想念我。我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里,就还能窥得一丝光。”

她悲哀地想,仅仅一丝光,怎么够呢。

淳于通半晌无言,手中的酒杯被他捏变形。

罗敷知他踟蹰,也不说话,默默等着。

但身边有人却等不及。张良坐在她身后蹭酒,几杯上头,说话开始没遮拦。

“夫人,我们说什么来着。你的旧朋友犹豫了——我们罗马有句谚语,善待你的朋友,但不要过于依赖。因为在关键的时刻,能奋斗的只有你自己。但眼下看来,你自己奋斗不出什么,我俩就算跟着你有求必应,大约也无法攻破你们国家的首都和皇宫。嗯,我们罗马还有另一句谚语——抓住时光,及时行乐。依我看,夫人不如及时行乐,赚钱、游玩、享用美食……”

罗敷还没什么反应,淳于通气得七窍生烟。

他手一用劲,直接把面前木几掰下一个齐齐整整的角。张良吓一跳,被这赤裸裸的力量展示镇住了,连忙喝口酒压惊。

淳于通牙缝里迸字,“我只是在琢磨,开小差之前,该编个什么理由!”

他朝外叫道:“来个写文书的!”

小碎步跑进来一个书吏,手握空白简牍,耳朵后面夹根毛笔,“将军?”

淳于通搔脑袋,吩咐:“去给主公写信,就说我……嗯,突发急病……”

说两句,又觉得以自己这副大熊似的身子板,“突发急病”实在算不上什么说服人的理由,连忙改口:“不不,说我儿子突发急病……”

一旁的淳于夫人坐不住,小声抗议一句:“也不怕晦气!”

淳于通警惕性很高,察觉到一股阴柔杀气,赶紧从善如流地再改口:“那就是我夫人突发……也、也不成,唉……干脆我直接去说!”

他说做就做,喝干一杯酒,转眼间披上袍服甲胄,高声吩咐:“你们好好款待客人,我去求见主公!”

偌大一个彪形大汉,化作一阵清风,脚不点地出去了,只留一帐酒气。

罗敷对淳于夫人颇为抱歉地笑笑。身为相夫教子的将官之妻,她所求的大约就是一份稳定的生活。而今日,这份稳定却被自己打破了。

淳于夫人倒是很坦然,又打发两个乳母去照顾孩儿,这才对罗敷说了除寒暄外的第一句话:“咱们妇道人家,夫君是天,孩子也是天。这辈子只为他们好,他们去哪儿,都跟着罢了。”

罗敷对她的高尚妇德深表钦佩。随即面红耳赤地发现,淳于夫人这话,并非只是自叙情怀,同时也是描述她自己。

淳于夫人的意思很明显,她秦夫人之所以劳碌奔波、不辞辛苦,自然也是为了她的夫君东海先生,还有继子十九郎了。

此番为了联系旧部,她不得已,又拾起了“东海夫人”的身份。沧海桑田,回忆过去,不免尴尬。

罗敷抿一口酒,掩饰心虚,却又莫名其妙想起十九郎那句:“那我做你夫婿!”

她不禁想,果真如此吗?十九郎真是她的“天”吗?

……

淳于通一夜未归。亲兵给她一行人安排了宿处。第二日一早,罗敷便听到帐外喧哗。

拨来伺候她的小婢女慌慌张张说:“主公亲自来了!”

她们口中的“主公”,指的是荆州牧刘琅,淳于通目前效力的对象。也是大汉宗室,不过血脉上隔着千山万水,不知跟十九郎差着多少辈分。

淳于通为人耿直,一根肠子通到底。他想帮罗敷这个忙,必然会请示主公。

当然,耿直不代表傻。他当然不会直接明说什么“勤王救驾”。这种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十个人听了,九个得把他当疯子。

剩下那一个不巧信了的……怕不给当场吓出病来。

因此他只是说,以前侍奉过的那位东海王公,他的孤儿寡母有难,他非请假走一遭不可。

刘琅显然对此十分重视,居然亲自大驾光临,想来见见这位秦夫人。

罗敷早就起床,梳洗打扮完毕。她一路风尘仆仆,稍微体面点的首饰衣裳都卖了当路费,此时居然捉襟见肘,还好淳于夫人江湖救急,给她送来一箱子零七八碎,让她随便挑。

刚听婢女报了第一个字,她迅速撩开帐门,在门口竹竿上挂了个彩色丝帕,仿佛是她夜间洗了,拿出来晾干。

这是给张良和白起的信号。他们身在别家地盘,虽然受到了无微不至的款待,但也知道万不能掉以轻心。

陌生的去处再美妙,就算是琼山玉海,毕竟不是自己的家。

罗敷跟自己的两个异国保镖商量过最坏的打算:就算有何不测,张良和白起已将甲胄和兵器备在手边,未必能伤敌,但自保无恙,起码能狼狈地护着她从土围后面的小道撤出去。

她马上发现是自己多虑。整个营地并无异常。一排军校亲兵放下兵械,肃立行礼,迎接他们的主公。

荆州刘琅衣着华丽,貌不惊人,从祖上手中接管了这块富饶之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经营了这几十年,俨然一个小小郡国的王。

淳于通走在他身后,一言不发,想必该说的都已说了。

刘琅其实不必来。平日里有外人求见,他只需等在府里,请人过来便可。但今日恰好巡视军营,也就顺道拐来瞧瞧,能把他手下将领说得一言不合开小差的“夫人”,到底是什么厉害角色。

远远一看,女郎二十尚不足,面色柔美,纤巧袅娜的往那儿一站,也并非什么杀伐果断的巾帼英雄形象。

他微微一笑,慢慢停了步子,假装在检查一杆长矛上的红缨。

贵族做派,讲究一个礼仪规矩。若是他冒冒失失的走到女郎身边,即是丢份。

他等在原地,让对方过来见他。

果然,女郎不倨傲,从从容容整衣敛袖,水波似的步伐,不疾不徐朝他走来,低头一礼:“见过刘公。”

刘琅怔了有那么一下子,连忙上前几步,放下矜持还礼:“夫人万安!”

他识人的眼光倒还不差。一下子看出来,女郎的礼仪做派颇见雍容华贵,,绝非寻常小家碧玉,他那点怠慢之心立刻被扫进长江水,不由自主地换了一副敬重的眼神。

他自然不知,罗敷在宫里当了几个月的太后,虽是冒名,但耳濡目染之下,贵气自然上体。

她自己尚且不觉,经验丰富的明眼人——尤其是头一次见她的陌生人——三两眼就能看出,此女出身绝非寻常。

况且看她身后的护卫,高鼻深目肤白腿长,武力水准尚且不论,就算是累世公卿的大族,哪家能找出这么两位独二无三的异人来?

张良和白起挺胸抬头。刘琅这个毕恭毕敬的还礼,虽是给罗敷的,他俩站在后面,也不客气,就当捡漏受了。

刘琅认认真真跟她客套了好一阵,才提出自己的问题:“夫人的公子有难?……”

罗敷低头苦笑:“卷进了一些……嗯,朝堂上的事儿。”

这也不算说谎。更是给刘琅提个醒,提前告知他事情的性质。

她观察着刘琅的神色。一张泯然路人的中年富态脸上,现出一丝的斟酌之色。

以她有限的识人之能,她觉得自己虽然是不速之客,但并不会被马上扫地出门。

她记得王放对她说过的话。世人都爱维持现状。对于外郡的这些带兵诸侯来说,天下局势一日一变样,急于站队并非什么明智的选择。他们纵然对现状不满,也绝不会用自己的双手去打破现状。

但若是现状被别人打破了,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调整战略,争取从动荡和变化中,抢出一杯羹来。

准许一个无关痛痒的手下将官,去参与一件风险不定的事。倘若成功了,他能沾光;若是失败了,他也有办法撇清自己。

——是他心念旧主,执意要求,我拦不住啊。况且这是高义薄云的君子行径,我怎么好意思拦阻呢?

若事态真的不可挽回,不是还有“舍卒保车”的下下之策么?

刘琅把利害关系都想明白了,再看罗敷,礼貌问:“尊夫是……”

罗敷心里迟疑难堪,口中还是很爽快地答:“东海王公。”

刘琅对此人并没太大印象,但还是拈须颔首,礼节性赞道:“夫人女流之辈,不畏艰险,为家族出头奔波,愧杀我等一干男儿也。淳于通虽是我手下牙将,但他曾侍奉夫人这等贞义女子,刘某脸上有光。”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诸侯争霸的混乱时代,对“义”的强调大于对“忠”的吹捧。文人武士们为了偿还君子之义,频繁换主,也并非什么丢脸的事。

传说卞巨曾得一良将,对方恃才傲物,天天大放厥词,说什么我主公在乱军中失踪了,我才不得已投靠你,等我寻到主公,咱俩就江湖不见——卞公丝毫不以为怪,照样对他款待优厚,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一提金,下马一提银。结果一日真的让他打听到旧主所在,这白眼狼招呼都不打,收拾东西就私奔。卞巨拍马追上,赠了他巨额路费,温柔嘱咐他沿途别着凉。

表面上,卞公吃亏大矣。然而千金买骨,重在心诚。此事传开,投靠他的良将络绎不绝,阻塞了兖州的大街小巷。

刘琅想到此处,觉得自己也可以学一学卞丞相。

但他没有卞巨的气度,还是觉得应该铺垫几句。转头目视淳于通,说道:“郎将以为,刘某待你如何?”

淳于通单膝跪下,拍着胸脯喊一句:“恩重如山!”

“但你已用几次战功回报我了。若你今日要走,刘某……嗯,定然赠君千金,十里相送。郎将以为如何?”

不自信的人,喜欢试探别人。从半真半假的话里,诱出让他放心的部分。

淳于通懒得琢磨这话里有何玄机,不假思索地道:“这是什么话!末将只愿暂离时日,报了王公昔日恩义。等到事情办妥,必然回到主公帐下。如有二心,天打雷……”

刘琅眉开眼笑,连忙打断了他的毒誓。他已听到想要的话了。

“那么我即刻安排将领接替你的职位。至于尊夫人与子女……”

刘琅顿了一顿,尽可能神色轻松,说:“刘某也会安排住所,好生照顾,等待将军回归的那一日。秦夫人,你看这样如何?”

罗敷尽可能挤出一个礼貌的笑,“这个……”

以为她看不出来。这是明明白白的把淳于通的老婆孩子扣成人质,让他不敢不回。

淳于通却十分爽快,笑道:“如此甚好。主公既出此言,也免得我挂念家人。”

他领命起身,正对上罗敷愤懑不平的目光,宛若没看见,在幼子脸蛋上重重亲一口,便送走妻儿,高声命人收拾东西。

他何尝不知刘琅把他老婆孩子留在荆州的用意。但他不打算抗议。天下没有白吃的饭。

富足安稳的日子,虽然弥足珍贵,但比不上心头的一个“义”字。

但蒙召唤,他便像过去一样,随时准备将有些东西暂时割舍--抑或是永远?

等刘琅离去,一切稳妥,他才来找罗敷:“夫人,我虽为刘公征战,但其实可调兵马不多。真正能追随我的死士亲随,只能点出一千。要杀去洛阳,略有困难,不过我也不怕……”

罗敷失笑。耿直是真耿直。

“将军莫急。随我再去找别人。”

淳于通搔脑袋:“别人?……”

才意识到,她野心吞天,这是要把白水营旧部都找齐了不成!

然而他还是略微不好意思,笑道:“可是,当初……当初十九郎确让我们抄了大伙去向的名单,可大家都只记了一些亲近之人的去向,没全记……”

张良白起抢他的话:“不劳你担心!”

一整张刺绣出来的染墨素帛铺开来,淳于通望着那上面一线一线勾出来的小字,做出了和当初张良白起同样的反应:膝盖一软,跪下了。

“何时出发?”

上一章 目录 章节报错 下一章
推荐阅读:
上天安排的最大啦斗罗大陆4终极斗罗总裁在上我在下宠妻如令重生之毒妃我曾在时光里听过你春秋我为王危险关系剑来帝王业
相关推荐:
九叔系列:老子是石坚从武动乾坤开始的剑修聊斋路长生志末世:开局拥有无数异能末世:开局获得僵尸始祖血脉长剩将军龙族之重启路明非吸引定律宿主被钱拐走了菟丝花男配我不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