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河町的草地是碧绿的，绿得含烟，绿得滴翠，仿佛一块无垠的绿毡，轻盈地跃然纸上。

搭载玄牝的拖车刚一驶进浦河，石川便发现这里与静内的不同，公路的两边野草长得遍地都是，齐齐的有半人多高，草已嫩绿，被风吹得瑟瑟飒飒地响。

石川平时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此时的他正在望着车窗外无尽的原野而感叹；

世人都说曰本人口密度极大，不曾想这北海道无论是静内町还是浦河町，却是行了几十公里也没有见到一处人家，只有星星落落几处农庄散布在途中。

“石川先生这样的大人物似乎对我们北海道不太熟啊？”，小池泉开着拖车对石川说道。

石川并没有理他，这已经是今天的第无数次冷场，粗口大言的奉承实在令石川有些厌恶；

可小池泉并不在乎，在他看来，越是这样的尬聊，才越能得到他所想要的东西；

“过了这里就进入浦河市了，石川先生作为马主肯定来过很多次这里吧”，小池泉仍然不懈的套着话；

“我并不是什么马主，浦河我也是第一次来”；

石川终于开了口，只是语气中没有带出半分神采。

而这样的回答却一点没有出乎小池泉所料，他本就认为这石川不过是某位大马主身前的小傀儡而已，就看他的那身穿带，也绝与“马主”二字不沾边儿；

“您太谦虚了啊石川先生，不是马主怎么会有车上这么一匹好马啊哈哈？”；

小池边打着哈哈边用贼眉鼠眼的余光观察着石川的脸色；

“小池君您请专心开车，这匹马只是一个朋友托我寄养在另一个朋友那里而已”；

石川不是一个爱说谎的人，但他也实在没兴致跟这位黑市马贩子说得多么详细。

“您说的这两位朋友一位是野村翔凤大人，另一位是河源家的小妇人吧哈哈...”；

小池那两片儿薄嘴唇儿刚说完，竟不顾前面的路况，脸上挂着笑、双眼放着光的看向了石川，想由这一瞬间脸色的变化看出答案。

石川闻言只是一愣，转瞬便想起了马灵跟他提到的那个“凤凰家族”宰杀退役马的野村翔凤，以及那位莫名其妙出现在野村身边的“河源叔叔”。

他皱着眉，不置可否的看了小池一眼，并没有作答，脸色依旧很平和，但脑子却已转成了一锅粥，很显然小池的话里似乎是在隐晦着什么，他一时摸不着线索。

可他的这幅神情落在小池的眼中，那完全就是“一语中的”！

看来自己所料不错，这小子的确就是野村家的奴才而已，假如自己能和凤凰家族沾上了边儿，那自己这黑市马贩子的没本儿买卖今后可算是找着了一棵大树！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呀石川大人，哈哈，他们那种张嘴闭嘴仁义教化、出门进门西装革履的马主们虽然看不懂，但我们这些小商小贩的地下生意有什么不知道的？”，小池边说着、边露出了一脸炫耀的神情；

“这么跟你说，别看我们在浦河町这巴掌大的地方，但即便是东京都或者川崎大地有什么马市的动静，我们这些“小买卖”那也是消息的第一站！更何况，你们两家的那点事儿都快摆到明面上来了，这不，连后面拖车上的繁殖马都开始直接送去饲养了，你们不就是已经把小寡妇的牧场当成自家的了吗？这我们还能不知道？”；

小池泉一嘴流里流气的口气跟石川扯着闲篇儿，而对石川而言，心中却是大惊，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儿，那就是为什么“河源叔叔”会躲躲闪闪、生怕见着熟人的模样出现在了野村翔凤身边，而且还能被野村像骂孙子一样对他谩骂！

他又不得不开始思考另外一件事：假如美惠子的牧场真的被吞并，那么他的那份寄养合同到底还成不成立？

“石川大人，怎么样？我们这些小贩子还是有些本事的吧？”，小池泉手握着方向盘，看了一眼始终不说话的石川顿了一顿；

“这么跟您说吧，石川大人，你们凤凰牧场吞了小寡妇的那个栗源牧场后，她的那些栗色马肯定会就地处理，谁也不会要那么一些神经病养出来的马，对吧？如果石川大人能帮忙，把这些马交由我来处理...呵呵，到时候，中间利润绝少不了您石川大人的一份儿！”；

石川和身边的芽衣姑娘这种始终沉默的神态，加剧了小池泉一门心思认定他们便是凤凰家族野村翔凤的傀儡，凤凰牧场的人小池此前并不是没接触过，同样的神态、同样的寡言、同样的没有感情，也同样的目空一切！

“你觉得这事能成吗？”，始终没有说话的石川冷不防向小池问出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

“您说的是吞并小寡妇那栗源牧场？哈哈，就说你们这些有头脸的人什么都愿意藏着掖着，一者那小寡妇只养栗毛马，其他毛色一概不收！你说，这不是跟钱较劲吗？那牧场能有好下场？二者...呵呵，石川大人，河源绪那老滑头一边儿扮着保护侄媳妇的忠善族长...另一边儿不是早就在跟你们......啊？哈哈”；

小池一边说着，一边摇下车窗点着了颗烟，全然不顾身边还坐着石川和芽衣，在他的眼里，石川这种傀儡角色说白了跟他这种黑市马贩子完全是平起平坐的地位！

叫几句“大人”那已经是给足了对方面子，现在既然彼此都已盘清了底细，剩下的那只是“价码”的问题；

而小池泉对自己刚刚说过的这些也丝毫不担心，即便是这位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小傀儡真的把话传到了他“主子”野村翔凤的耳朵里，这些每天吃白饭的马主又能把他这种混黑市买卖的人怎么样呢？他们黑市有他们的群体，向来和吃白饭的井水不犯河水，真要是“犯”起来，他们也未必就会吃亏！

此时的石川虽然脸上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屁股底下就像是长了针一般，让他早已坐都坐不住；

石川想尽快看一眼那张河源美惠子临时起草的合同，上面到底有没有写清楚“假如牧场被吞了、他的马又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如果真的什么都没写......呵呵，他的那四百五十万日元，可就算是彻彻底底的打了水漂，要知道，就在昨天下午，石川已经将款...打到了美惠子的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