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皮洛士心中盘算的这些细节并没有说出来，但李牧云依旧明白他在想什么。

“皮兄弟不必担心，这公验之流虽然布置地精细，但到底还是由人来抄录的。既然是人为的，那总是会有破绽的。”李牧云如是说道。

“你这话倒也没错，”皮洛士想了想，总觉得有些不放心，“没有手实，你就算自己誊录了一份过所又顶甚么用处啊？”

皮洛士看着眼前这个人的这张脸，和之前见过的脸并不一样，不过在见识过了李牧云的易容术之后，他倒是觉得不那么意外了。

只是不知道，李牧云现在的这张脸是不是他本人的脸。

而正当皮洛士端详着李牧云的面容的时候，李牧云忽然就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张新的过所。

皮洛士接过来一看，忍不住念了出来：“赵甲？”

“这便是本人接下来要用的身份。”李牧云继续微笑着说。

皮洛士这时候忽然发现了一处细节：和之前的样子相比，李牧云虽然一直在笑，但他的笑容却完全不同。尤其是老爷子的笑，实在是模仿地太到位了，若不是事先知晓，皮洛士自认是绝对认不出的。

但他看着这张过所上的名字，终于还是打算说些甚么：“你难道不觉得‘赵甲’这个名字，有些过于张扬了么？”

“可这就是那人的名字啊，我又不是此人的长辈，总不好替人家改了罢？”李牧云的语气很平淡，似乎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但是皮洛士依旧从中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来。

“甚么？”他有些不确定，“你莫不说想说，你带着的每一张过所上的人名，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自然，正如皮兄弟方才所言，这要有过所需得先有手实，那我便只好从这手实上下手了。”李牧云从皮洛士的手中拿回了那张过所，“这几个人都是年岁与我相仿又基本上不会出远门的人，如此一来，我只要扮作这些人的样貌便可以自行办理过所了。”

“原来是这样……”皮洛士明白了，果然，这还是需要易容术的辅助啊。

不过皮洛士没有想到的是，李牧云说得轻巧，但实际动起手来却是极为麻烦。

在林安人门下学艺的那段时日里，李牧云每次带着大夯出门采买的时候，总是会往临近的几个村落跑，为的就是找到合适的人选。而等他二人回来之后，李牧云便会为这些人“办理”过所了。

回想起临摹笔迹的那段时日，李牧云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手疼。

不过经过这一次，李牧云觉得这代价还是值得的。

心情舒畅的李牧云开口道：“方才还要多谢皮兄弟配合啊！”

“方才？”皮洛士重复了一下。

“我只是没有想到，皮兄弟居然一直在这里等着，没有轻举妄动，这份定力着实让在下佩服。”

确实，此前李牧云回到客房之后并没有马上带着熟睡的老爷子回到这里，而是硬生生地等到城里的巡卫巡完一次城之后方才动身。而在这一段时间里头，此处可就只剩下皮洛士一个人了，若是那时有别的人进来……

原本李牧云以为凭借着自己对皮洛士的观察，觉得依着他的性子即便不敢贸然行事，但在看到自己回来之后也一定会对自己发一通脾气。

谁能想到，这个皮洛士虽然看上去似有许多的疑问，但居然并没有如李牧云预料的那般急躁。

而这一次，轮到皮洛士先开口了，只听他解释道：“别人若来打扰，我都可将其搪塞敷衍过去，至于侯将军么……毕竟今日不同以往，况且天子已然下令赴宴的将士可以入夜后自行回坊，那将军必将要与天子畅饮，深夜方才回府。”

李牧云听了这个回答之后想了想，说道：“也就是说，将军他如今还在宫中？”

“正是。”皮洛士即答。

李牧云觉得有趣，于是继续问道：“那若是侯将军提早回来了呢？”

“那也无妨，”皮洛士依旧即答，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以将军的性子，既然老爷子已经醉了，他便不会再进来叨扰，因此我在此处虽然唯有等候，但却无危险。倒是李兄你……这长安城里除了各坊武侯、县衙的差役之外，金吾卫的人马也会在街上巡行，这些可都是精兵劲卒，不容小觑，兄台行事虽然缓慢，但安稳。”

“有理有据，有理有据啊！”这一回，李牧云倒是有些动容，“若不是怕引来旁人，在下此刻都想为兄台的智谋大声庆贺一番了。”

“你快些走罢。”面对李牧云的恭维，皮洛士淡淡回了一句。

“甚么？”李牧云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这是哪里说错了。

“如今算算时辰，第二回巡夜也该结束了，李兄还是尽快动身为妙。”

“行……罢。”

正当李牧云准备出门的时候，有一个人正在为了自己的父亲而担忧得无法安睡。

“怀玉啊……”靠着双层软垫的秦将军看着自家儿子这担忧的眼神，有些心疼，“为父并无大碍，你快些去睡罢？”

“父亲大人……”跪坐在榻前的秦义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开口劝道：“宫里来的御医都说了，还需静养，大人便不要再去想那些个烦心劳神的琐碎事了罢！”

“……”秦将军闭上了眼睛沉默了好一阵子。秦义明白，有些事情，父亲终究是放不下，他有些无奈，也不好再劝说些甚么，只能这么静静地跪坐在榻前等着。

过了不知多久，秦将军方才睁开了双眼。

“我儿可知，为父如今最大的心愿是甚啊？”

秦义立马伏低了身，恭敬回答道：“孩儿实在不知，愿听父亲大人教诲。”

“罢了罢了……”秦将军忽然有些厌烦地挥了挥手，“为父有些乏了，怀玉你也回去歇着罢。”

听到父亲终于肯休息了，秦义着实松了一口气。

而正当他打算告退的时候，外头竟然传来了敲门声。

“嗯？”

这一下，不只是秦义，就连秦将军都觉得有些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