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恢复正常。

六点半大家先后起床，七点半吃早餐，八点钟开小会交流讨论，祝俊调整分配任务，八点半每人归位干活。十二点闹钟响，叫外卖或者自做午餐，吃饭聊天上网午睡，下午两点重新开工，六点工作结束。晚上时间自由安排，不过大家心照不宣地接着加班，到了十点半，猴子会叫一声：“我不行了，脑子不转了，写出来全是乱码。”要么曾奕从餐桌边站起来伸个懒腰：“女生熬夜会变老了，我要休息了。”只有祝俊还会厚颜无耻不顾他人感受仍旧粘在座位上，不过一般也不超过一点钟，因为曾奕说过他两次了，以损害健康为代价的效率是最损效的。

现在曾奕说话祝俊很听的。

“老大变了个人似的，对曾奕言听计从，除了项目上的事。”猴子手机上对陈小红说。

“这才是男生恋爱的正确姿势。”陈小红说：“你也要跟着学与时俱进。”

猴子说：“总觉得有点用力过猛，有点太恭敬太客气了。”

陈小红问：“曾奕情况怎么样？”

猴子说：“挺开心的，每天对着手机菜谱做试验，不管做出什么极品老大都说好吃，曾奕乐在其中。晚上吃完饭拉着老大下楼散步，周日还逛街看电影。”

“祝俊去吗？”

“去！曾奕说要劳逸结合，每次还都要叫上我。”

“你瞎掺合什么呀，长点眼色，别当碍眼的电灯泡。”

“我当然知道！我真的想多给他们点私密空间，可每次都躲不了，不是曾奕央求就是老大硬拽，好像我就是连接运算符，没我他们俩就运行不了似的。”

“少自以为是了。”

“的确是这样！现在我们是真正的三人行，只不过曾奕代替了乔侨，白天黑夜在一起，干活在一起，散步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睡觉也在一起，充实得不能再充实。”

“睡觉也在一起？”

“在一个大屋子啦，曾奕睡房间，我和老大睡厅里。”

陈小红说：“你可以一个人睡客厅的。”

猴子说：“我都说回学校宿舍睡了，老大不让，说来回跑浪费时间。我一直鼓动老大，就差两手把他往卧室推了，可是老大就是道貌岸然给我假装一本正经，天天和我并头睡客厅。”

陈小红啧啧两声：“还有老虎不吃肉的，老大是不是有问题？”

猴子说：“有个屁问题，老大百分百直男！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陈小红说：“回去我跟曾奕好好聊聊，要把男人的火撩起来，要让尝到滋味，然后他就是你的俘虏了。”

猴子笑：“好像你挺有经验似的。”

陈小红说：“吃一堑，长一智呗。”

猴子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回来我也对你用力过猛一点，趁着现在宿舍都空着。”

陈小红轻声骂：“你就是个流氓！”

猴子嘿嘿笑了。

开学前一周的周末，祝俊和猴子又回了省城，家里如少了游人的花园一样太平静好，母亲们似乎适应了孩子候鸟式的生长状态。

一直没有乔侨的消息，祝俊和猴子商量探望乔侨的父亲乔山，乔山现在关押在省第一看守所。

祝俊找到接受乔山委托的展华律师事务所，主任简律师下班前抽空接见了他。听了祝俊的说明和要求，简律师告诉祝俊：根据相关法规规定，在未判决之前乔山是不能接见家属和亲人的，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乔山涉嫌哪些问题？很严重吗？”祝俊问。

“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你说严重不严重？”简律师盯着祝俊说：“相信法律会公正判决，我们尽我们的职责努力。”

“乔夫人和乔侨和您有联系吗？”祝俊问。

简律师意味深长地说：“好多人都打听他们啊。你安心读书吧，有机会我会转告你的问候。”

祝俊近来看了很多出事企业家的资料，褚时健、牟其中、顾雏军、黄光裕、兰世立……太多了，每个人都曾是首富名人各有传奇伟业，却一个个成为中国经济发展征途上的踩雷地标，这片世界上最富活力的金色海域真是无比迷人又深不可测，波涛汹涌又风景壮阔，引无数豪杰英雄前扑后继竞折腰。

将来，自己猴子和乔侨，又将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猴子也找了好多人打听，得到各式各样的传闻，各种势力对乔森集团虎视眈眈，乔森集团内部激烈争斗，乔山失去自由却不肯放弃对集团的控制，有人要绑架乔家母子做要挟……真真假假如听网络小说。

“老二现在还是不回来好，几十百亿资产呢，有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过了一会儿，猴子望着天空又说：“不过至少应该悄悄给我们传个话。”

祝俊靠在公园湖边栏杆上问：“有烟吗？”

猴子摸摸屁股兜：“没了，有也不给你！吃喝嫖赌这些坏毛病让我一人收拢得了，你别碰也别粘！”

祝俊笑笑，猴子俨然老大的口气。

猴子抬手一指说：“看见湖那边的亭子了么，我们在那里打过升级。”猴子清楚记得当时每一场牌局的结队和胜负。

祝俊目光转过去，久久望着什么也没有说。

猴子问：“你为什么要那么选？”

不知猴子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祝俊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翻脸离去，过了一会儿说：“我不能再伤害别人了。”

猴子说：“曾奕没事了，许欣呢？”

祝俊迟疑着说：“她已经伤透了。”

猴子说：“你可以补救啊。”

“补救？”祝俊嘴角浮出一丝笑意，猴子却觉得这笑比哭还凄凉。祝俊慢慢摇着头说：“别人或许可能，对她不可以。”

猴子问：“这是什么意思？”

祝俊又不说话了。

猴子真想拿棒子敲他，使劲砸出几十个字来。祝俊回北京冷脸冷暴力，猴子替曾奕打抱不平，后来祝俊想通了，对曾奕百依百顺，两个人恩恩爱爱，猴子又觉得许欣太无辜太惨太不值了，他一定要为许欣说句话。

“走了。我订票了，明天晚上的车回北京。”祝俊推一下石栏转身走了。

“你还没有说清楚！”

祝俊在石子路中站住了，望着前方背对着猴子说：“欠就欠一个人的吧，我下辈子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