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猴子急问，仿佛祝俊说了一句他没听懂的外文。

祝俊说：“我和她分手了，和她再没什么关系了。”

猴子举着空筷子问：“你没喝多吧，还是在梦游？”

祝俊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猴子叫：“那你还说胡话！你们俩走到一块多不容易，你忘了？”

“是吗？”

“你是太容易了！看看老二追得多艰难多辛苦，是不是太容易了就不珍惜了？”

“我珍惜有什么用！”祝俊忽然暴怒，冲着猴子喊：“你很珍惜法拉利，又怎么样？就是中大奖给你一辆，你养得起吗？”

猴子被问愣了：“我、我现在是养不起，不过将来难说。”

祝俊冷笑：“将来？呵呵，将来是多久？一年、二年，还是五年、十年？你自己相信吗？你自己心里有底吗？”

猴子喃喃说：“说你的事呢，怎么突然怪起我了。”

祝俊拿起面前的杯子一口气喝了，抬手给自己倒满。

“老大，发生什么事了？”猴子低声问。

祝俊又把杯里酒喝干，好像脱水的病人依靠在墙上说：“我只是看清了现实，以前我觉得自己挺牛X，努努力翘翘脚能把月亮摘下来。”

猴子说：“难道不是吗？”

“那是你没碰到事！”祝俊把玻璃杯使劲在桌上顿一下：“一个病人就能把一个家彻底摧垮！除非你有钱，非常有钱！你有吗？以前不把钱当回事儿，以为赚钱跟捡一样还耍清高，现在傻X了吧？”

猴子努力地想着词劝慰：“生病是意外，再说国家还有社保，大家都可以帮忙。”

祝俊挥挥手，猴子理解不了，不亲身经历都是理解不了，家有癌症病人不仅仅在经济上，精神上的摧残和绝望更让人受不了。

“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猴子只能这么说，把酒给祝俊倒上。

祝俊端起杯又喝了，猴子的到来，让他有了一个泄气孔，在家里他都有了想死的念头。

“慢慢喝，吃点菜。”猴子发现瓶子空了，回头冲店老板喊：“老板，再来四瓶全开了！”今天下午任务就是奉陪到底了，他没见过祝俊这么崩溃过。

“老大，你和许欣到底怎么回事，她电话打不通，是不是被她老爸关起来了？”

祝俊抬着喝得眼睛有点发红对着猴子说：“你觉得我和许欣配吗？”

猴子说：“太配了！郎才女貌比翼双飞啊。”

祝俊苦笑，伸出手掌在空中分层比划：“许欣和我在一起飞，能飞这么高；她要和别人一起飞，能飞这么高！”祝俊把手掌一下高高抬起来。

“谁说的？”

“许欣老爸说的。”

“胡说八道。”

“我也觉得胡说八道，回来想想说得也有道理，再想想还是不服，再想真的就是这回事，跟你服不服没关系！”

“你被洗脑了吧？”猴子问。

祝俊看看猴子说：“你早晚也会被强洗，我只是提前了点。”

猴子说：“别说那么多了，许欣怎么想？只要许欣乐意，甭管其他人怎么说——哪怕他爸——都没有用！”

祝俊颓唐地说：“我不知道，我现在完全没有底气了。”

猴子说：“这可不是你风格！你是老大，宁肯战死也不会被打败！我们支持你！”

祝俊苦笑，端起眼前的杯子默默喝光。

猴子陪着一起喝掉，倒上酒豪气地说：“这事交给我了，明天等我消息！”

祝俊恍然问：“等你什么消息？”

猴子说：“许欣的消息呀，甭管这个世界是操蛋什么样子，我们就按我们的理想过！”

猴子的话像手电筒的光，在祝俊暗黑的心里划过，让祝俊禁不住对猴子刮目相看。一直以来，猴子都是松松垮垮万事不在乎，没想到今天竟然说出如此励志的话。

“甭看我看盆！吃菜，你这种空肚急喝是找死节奏，想去医院洗胃啊，你家经不起有第二个生病的。”猴子给祝俊夹了满满一筷子羊肉，破天荒，从来猴子都是抢着把肉夹到自己碗里。

祝俊拿起酒杯递过来，猴子连忙放下筷子拿杯子接住，铛地碰在一起，一起把啤酒喝了。

再恶劣的环境，哪怕漫漫长冬冰天雪地虎狼环绕，人类也能够生存下去，一是有火，二是有情义。只有还有兄弟，男人就永远不会冻死。

从小店出来，天色已经黑了。

“回去吧，别在这傻等了，你事多安心照顾你爸吧，等我消息。”猴子站在公交站台说。

祝俊抬起手挥了挥，转身先走，出来时间太长了。酒喝得刚刚好，身子发热脚步轻飘，心里虽然依旧荒凉疮痍，却不再漆黑一片，呼到了新鲜空气，听到了援军的马蹄。虽然这援军只是猴子单枪匹马，但是在这个时候，哪怕只是一声“加油兄弟”，也是莫大的鼓舞。

看着祝俊走进小巷子，猴子拢起手在嘴边呵了呵气，温度更冷了，公车还没来。猴子跺着脚想了又想，想着怎么能见到许欣，把话捎到和捎出来，掏出手机又拔了两遍许欣的手机，语音回复依然是关机，只能发出一条短信让许欣见后马上回复。

下面该怎么办呢？自己吹的牛无论如何要踏实了，这事对老大关系太大了，尤其在老大这个时候。罢罢，不如虎穴焉得虎子，亲自去趟林学院吧。

猴子坐公车到林学院，夜幕中鬼鬼祟祟来到许欣家楼下，抬头往上看，兴奋地望见四楼许欣小屋的灯亮着，说明许欣在家，同时沮丧地看到主卧书房的灯也亮着，说明许欣老爸也在家。

想想许欣老爸的黑脸，猴子的肝有点颤，想着抛个小石子丢到许欣小屋窗户上，许欣探出头挥手让她下来。只是小石子能不能那么高那么准不说，丢准了又怕把玻璃给淬了，这大冷天的。

一阵冷风刮过，猴子缩了缩脖酒劲有点上来，胆子壮了一些，看看周围没人仰头冲着许欣小屋的窗户喊：“许欣！”

没有动静，声音太小了没听见。猴子双手捧成喇叭状，放开嗓门使劲喊：“许欣！许欣！许欣！”

二楼阳台一位老婆婆在收衣服，听见喊声探头向下冲猴子说：“喊叫没有用的，上楼去，不开门就把门砸了。”

猴子冲老婆婆一鞠躬：“谢谢您了，我这就找石头去。”这老婆婆和许家有什么过节吧。

没等猴子去找石头，四楼房间的窗户拉开了，许欣探出脑袋喊：“猴子，我被我爸锁屋里了！手机被没收了！”

差不多同时，书房连着阳台上的门打开了，一个黑影出现阳台上冲着楼下喊：“哪个混帐小子！把你名字报上来！”正是许欣父亲。

猴子哪里敢报名字，恨不得化身为蜘蛛侠，反正夜里也看不清他是谁，就是看清了又怎么样，猴子仰着头大声说：“我是许欣朋友，都二十一世纪了，你凭什么限制许欣的自由？”

许欣父亲大怒：“论得到你管？你等着！”说完身影一闪回屋不见了。

猴子对着楼上喊：“我等着，怕你我是你孙子！”

好几家窗户后面现出人头，二楼老婆婆说：“好小子有骨气。老许下楼了，他常年累月在外面种树，身子有两把力气，你还不一定是他对手，不过要是打赢了，他宝贝女儿就是你的了。”

猴子一听心里先怯了，他哪敢和许欣老爸动手，回头看一下退路抬头对许欣喊：“他一直想你呢，有什么话要说？快点。”

许欣在楼上大声说：“告诉他我的心没有变，我说过的话永远算数！”

楼上窗户里有人喊好，仿佛听到了许父的脚步声，猴子转身准备开跑：“记住了，你保重！”撒丫子赶紧撒了。

二楼老婆婆失望地摇摇脑袋说：“这就跑了？放着好好的女婿不做非要当孙子，这个老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