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侨发现钱真不经花，几乎没买什么，四五千块钱就用去了一半，这才仅仅过了一周。

乔侨问宿舍的大冯：“你一月花多少钱？”

大冯说：“两千。”

乔侨问：“两千够吗？”

大冯在上铺放下手里的书：“我这是中等水平，隔壁的小牛每个月一千，还有剩余。”

乔侨万分惊奇：“他是怎么做到的？”

老冯说：“你也可能做到，别去饭馆，只吃食堂，不喝饮料，只喝自带的凉白开，少吃水果，替代以黄瓜西红柿，需要解馋找同城老乡，周末可以连蹭两顿，老乡找你就说外出实习了。不出校园减少逛街，出门尽量坐公交，电影剧场一律不看，统统在网上看盗版。衣服不要拿去清洗，买袋洗衣粉水房自己搓……”

乔侨摆手打断说：“别说了，这种活法我接受不了，活着要有诗意和尊严，不能动物般生存。”

大冯冷笑：“诗意和尊严？你知道小牛来自哪里，家里又是什么情况？”

乔侨只知道小牛老家是贵州，具体哪个市县就不知道了。

大冯说：“小牛老家在贵州最偏远的山区，父亲得尘肺常年卧病吃药，老妈脚有残疾还要下田种地，全年全收入一万多块！小牛来北大上学，县城一家企业赞助的学费，你说他怎么活着有诗意和尊严？”

乔侨完全想不到同学中还有这种情况，“他可以助学金补助啊。”

大冯说：“申请了，要不他能活到今天？人啊，二十岁之前都是环境产物，二十岁之后才能那么一丁点能动性。”

乔侨不知怎么想起了祁利，没有心思和大冯辩论，收拾好书包去图书馆了。

乔侨觉得大冯的话有一定道理，但肯定不会也不能照小牛的标准活下去。既然节流有困难，那就开源好了！挣得钱多了，便不必计较这么一点。

乔侨上网，各种人才招聘和兼职网站，结果发现仅工作经验这一条就删除了百分八十工作机会。送外卖、送桶装水、发传单，肯德基小时工，对工作经验倒没多少要求，但那招聘是人力，不是人才！北大生总不能和农民工和北漂竞争吧。

乔侨要找的是需要知识者做的脑力活儿。这个范围就窄了，不过毕竟是北京，只要耐心找，什么样的机会都会有。

乔侨看到一个编著图书的活儿，不需要坐班，不需要经验，要求大学本科以上学历。

乔侨加了对方Q，很快一个网名叫“快乐大师傅”的书商老板闪烁回话了。

快乐大师傅：哪个学校？大几？最好研究生。

乔侨：北大，大四。

乔侨虚报了两年，有点心虚。不过北大的牌子还是震耳朵的，对方听说了北大，不再计较是否是研究生，马上给乔侨介绍了业务内容：编攢一套六本的现代企业管理丛书。

乔侨：企业管理不是我的专业。

快乐大师傅：没关系，你会上网会查资料就行，我这里有三亿文字的管理资料，你拿去随便用。

乔侨：怎么用啊？

快乐大师傅：看你真是新手，我今天兴致就教教你。第一本书我会发给你目录，其余几本自己做目录。框架拉好之后，就往章节里塞资料，资料不要死用一本书，每本书摘几段，报刊杂志毕业论文都是你矿产资源。填好之后，洗稿理顺文字，不能有重复的，错别字尽量少，语句通顺，最好改成自己的话。如果你能让文字生动一些，再加上几个编写案例，那就更上一层楼了，我们看稿论价，好稿给得起好价钱。

乔侨：一册书稿给多少钱呢？

快乐大师傅：千字三十，做得特别精彩可以提到五十。一本书三十万字，六册全算下来，最少五万四千块！做得好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五万四不算少了，能管小牛过完整个大学，但是总字数是一百八十万万字啊！

乔侨：多长时间完成？

快乐大师傅：时间宽松点，三个月。

乔侨：一本书？

快乐大师傅（大笑）：六本书，寒假之前全部交稿。

乔侨一口老血没吐到键盘上，一百八十万字三个月，这TM编的什么书啊。

乔侨：这样的粗制乱适的书能卖得出去吗？

快乐大师傅：你只照着要求做，其余你不用管。我们有设计高手、营销高手，书名起得亮瞎狗眼，章节的名字妖娆勾人，什么绝不裸奔、你动了你的包子、把信交给王富贵，跟比尔盖茨喝下午茶，再加上大红纯蓝饱和度极高的腰封，上面有最火的公知大V联袂推荐，配合网络电视讲座一波炒作，至少销个几万套准准的。

乔侨无语了，心想这便是礼坏乐崩、斯文扫地吧。

快乐大师傅：今天喝了点酒，话多了点，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接不接？

乔侨：接不了？

快乐大师傅：啥？

乔侨：有辱斯文。

快乐大师傅：★※◎‰＠→＆

快乐大师傅隔着屏幕一顿脏话骂过来，紧接着把乔侨拉黑掉线。

得，五万四千块快钱不见了。

乔侨又查了几个，发现凡是挣快钱比较容易的，大多是偏门或邪路，真正正经做学问的，自己的时间精力能力又跟不上，总之，快速赚到干净的钱几乎是不可能的。祝俊能找到大几千的兼职，还刚好符合专业，纯粹是踩了狗屁运，没有曾奕（家庭）的人脉网，人家公司凭什么用一个白纸一张的大一生？大把研究生还排着队呢。

乔侨沮丧地推开笔记本，世上真是钱难挣，屎难吃，老爸乔山能白手起家打造出一个商业帝国，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但是乔侨还是恨他，下定决心不去求他。

图书馆闭馆的铃声响了，一整个晚上过去，乔侨一无所得。

乔侨收起书包去自修室，作业还没有做完，明后天的功课也没有预习。大二的功课日益加重，如果想拿奖学金，在北大这个地方，甭说业余时间去打工，业余时间全泡自修室都未必能拿到，这时聪明又勤奋的人太多了。

乔侨长吁一口气，忽然好怀念中学的日子，那是真是单纯，心无挂碍，就是上课做题涮卷子，和老大猴子一起冲漂亮的女孩吹个口哨，晚自习溜到夜幕下的大操场笨拙地抽上一枝香烟。

乔侨下意识从书包里摸出香烟，抽了一口呛得连咳几声，心里想着下个周末该找老大猴子聚聚了，听听他们的建议，或许老大能有好的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