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当天，关掉闹钟，无人叫床，曾奕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抓过手机一看，哇，都十一点了！昨天晚上看手机想事情睡得太晚了。

曾奕跳下床就听妈妈在厨房里忙活，顾不上洗脸先跑过去看看老妈做什么好吃的，宽畅厨房各个平台上，布满了海陆空各色部队，大闸蟹遂个被洗涮干净躁动不安堆在蒸锅里挣扎，大黄鱼剖腹去鳞浸泡在葱姜料汁盘子里安眠，澳洲雪花牛肉薄厚统一切成大长片浑身涂料列队在烤盘上，更有桶里的河虾、案上的鸡块、筐里的青菜做为预备队等侯老妈的招唤。

曾奕不高兴地大叫：“妈，说好了叫我一起做的，你怎么自己全包圆了？”

曾奕妈头都没回敲着鸡蛋说：“哎哟，太阳黑子暴发，还是地球磁场逆转，我们家公主对做饭感兴趣了？还要和我一起做，边儿上呆着去！你不添乱就算帮我大忙了。”

曾奕嘟囔说：“我可以跟你学呀，不学怎么会啊，您就不想自己年老体衰之后让我尽尽孝心？”

“不想。从生下来你就压根儿没想过，中国早晚也是美国养老模式，孩子翅膀长成了飞得远远的，隔个十年八年回国给我墓前上一束花，老妈就心满意足了。”

“妈，你说什么呢。做这么多菜，我们吃得了吗？”

“材料都是人家送的，就这样还要丢好多呢。”

“妈，呆会儿吃饭的时候，你一定要菜谱和秘诀告别我。”

“好好，快洗脸去吧，你口臭都把盆里虾都熏晕了。”

曾奕一把搂住老妈，脸对脸呵出一大口气：“你闻闻，一点都不臭！”

曾奕妈笑着将女儿推开：“不臭不臭，你小时候把粑粑拉到你爸肚皮上，你爸都笑着不嫌臭。”

“咦，好恶心。”曾奕没听完就跑去洗漱间了。

曾爸从工作房走出来，轻声问曾奕妈：“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小奕对做饭这类事从来不感兴趣的？”

曾奕妈把鸡蛋搅拌好碗放在一边，扭开燃气灶看表记下时间，再将烤盘放进烤炉，定时间开烤，一边嘴上回答说：“女大不中留，有情况也正常，保不定看上哪个男孩想献宝露一手。”

曾爸皱起眉说：“哪个浑小子能有这种福气？不行，我们家小奕可不是给人家当下人的。”

曾奕妈把地上装虾桶提上来，换水进行最后一次冲洗：“得了吧，我都做了半辈子下人了，不还是傻乎乎乐在其中？只要小奕喜欢，就由她去。你要有操不完的闲心，就探探你女儿的底悄悄把把关，小心你年幼无知的女儿被某个道貌岸的大叔大伯给骗了。”

听到最后一句，曾爸脸色微变，颤颤嘴唇转身回工作房去了。

这边曾奕洗漱完毕，冲着镜子照了又照。镜子里的女孩鹅蛋脸、标准眉，五官姣好皮肤细嫩，三庭五眼比例无可挑剔，想起老妈刚才说的话，曾奕拿起香水对着手腕脉博和两耳后侧各喷了一点点，耸起鼻子使劲闻了闻。

“挺漂亮么，一点不臭，香香的。”曾奕对着镜子眨眨眼睛说。

卧室里手机响了，曾奕丢下瓶子咚咚咚跑过去。

“喂，你好！”

“这么久接电话，是不是还没睡醒啊？”原来是猴子。

“早起来了，马上就要开饭了。”曾奕心虚往外望望，回身把房门关上。

“我们也正要吃饭呢。”

“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陈小红宿舍，刚泡上方便面，——可是加卤蛋加火腿肠的豪华版哟，想不想过来吃？”

曾奕暂时没那想法，“你打电话就想专门来馋我？”

“问你一声老大现在可好？”猴子说。

“好得不得了！逍遥似神仙！”曾奕快活地说，“如果你有重大科研项目，经我审查合格，可以同样享受闭关公寓的待遇，公寓免费提供一日三餐加宵夜——美味水准绝不低于豪华版泡面。”

猴子吞着口水说：“这辈子不想了，曾大小姐的超值爱心看来只有老大有福享受了。”

曾奕哈哈笑了：“不是因为老大，而是因为老大恰好是那个人。”

猴子说：“听你笑得挺开心。”

曾奕说：“今天祖国的生日，能不开心么。”

猴子说：“我还有一点点忧虑——宝岛台湾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祖国怀抱呢。”

曾奕差点笑岔气。

曾爸在客厅叫：“小奕，没事出来帮你妈收拾餐桌。”

“马上！”曾奕回头应了一声，趴在床上接着说电话：“你们今天有什么安排，不能吃一天方便面吧？”

猴子说：“我们是有品味的人，吃完面准备去看博物馆。”

曾奕问：“有人打老大手机吗？”

猴子说：“好多，一多半都是找老大喝酒的。”

“还有一少半呢？”

“借钱的，全给我骂回去了。”

“嘻嘻，小心老大回头给你算帐。有重要电话就给我说，尤其是老大父母电话。”

“放心吧。都由我解决，有的事要找你恐怕会更麻烦。”不等曾奕再问，猴子紧着说：“快去吃饭吧，你爸都喊你了，拜拜。”

曾奕拿着手机，翻在床上紧切猜想着，祝俊现在做什么呢，不知昨夜几点睡的觉，他肯定不会吃夜宵，不知道早餐会不会吃？哎呀这个傻瓜，不会牛奶食物从冰箱里拿出来就吃吧，要先放一会温一温，有的还要加热，这么才不会闹肚子味道还好，都写在纸条上了，下午过去检查提问，如果他看都没看就太让人伤心了……要想办法让他节日里胖上两斤，祝俊要胖上十斤会是什么样子呢，可能会更威一点……

“小奕，开饭了！”这次妈妈在喊。

曾奕从暇想中醒来，跳起来愧疚地喊：“都不要动！我来给你们摆餐具端菜！”

等曾奕跑过来，大闸蟹大河虾大黄鱼，全都老老实实各就各盘陈列在桌面上。

曾奕攥起拳头捶捶脑门儿：“对不起啊，刚才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电话。”

曾妈曾爸对一下目光，曾妈说：“嗯，一定很重要，我女儿第一次为了电话冷落大闸蟹呢。”

“妈~”曾奕撒娇地叫一声，挟了只大闸蟹放到妈妈盘里，翻身又给老爸把长城葡萄倒进杯里，回头问：“妈，你也来点吧？”

曾妈没有拒绝，曾奕赶紧从酒柜里取过两只红酒杯，各自倒了一点点，一杯递给老妈，一杯高高端起来：“老爸老妈，祝你们节日快乐！愿年年有今日，月月都有大闸蟹吃！”

曾妈曾爸一起笑了，久违的全家阖乐的气息重新飘回来。有两三年了吧，饭桌上不是少人，就是曾爸独自喝闷酒。现在，三只杯子轻轻碰在一起，透明的杯底红酒荡漾如乐曲，曾奕带头把葡萄酒喝了。

曾爸喝完放下杯子，摘下眼镜擦拭。

“青蛤蒸水蛋好了，我这去端。”曾妈站起来。

曾奕起身更快：“我去端！你们俩老夫老妻好好叙叙旧情聊聊天。”比赛似地奔了厨房。

曾奕用手套端了蒸水蛋回来，曾爸开口说：“下面送了三张国家大剧院的票，俄罗斯亚历山大红旗歌舞团的音乐会，晚上我们一起去看。”

曾奕问：“几点钟开始？”老爸老妈全是音乐歌剧爱好者，难得全家出动一起欣赏。

曾爸说：“七点半。我们两三点就出发，好久没有逛街了，给你和小奕买几件衣服。”

哎呀呀，这样的话岂不是没有机会去莲花公寓了？

一边是百年难得的全家复好共度佳节，一边是检查那傻小子生活作息顺便送点干粮，哪一个更重要，应该选择哪一个呢？

先吃个大闸蟹再说，曾奕抓了一只貌似最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