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盈被闹钟吵醒，一夜好觉酒意全无，起来发现许欣已经做好了早餐，面包、煎蛋加牛奶，还有一小盘洗干净的圣女果。

“今年什么安排？”许欣问。

“不敢打扰你，还是一个人出去，棋盘山。”张盈说。

“棋盘山好远，你知道怎么走么，我陪你去好了。”

“用不着。昨天晚上和乔侨说了，乔侨说他跟旅行社有关系，可以用学生优惠价订棋盘山一日游，就我一个人。你想去也可以，乔侨肯定会跟着去的。”

许欣马上说：“算了。你一小时给我打一个电话，省得有人把你拐卖。”

张盈笑：“我要有被拐卖的价值就好了，可惜啊。放心好了，乔侨说棋盘山是热门旅游地，绝不会碰见山豹什么的，而且还有导游全程陪同。”

许欣放心了，本想提醒张盈注意，尽管乔侨有钱有关系，也要尽量少麻烦，免得欠乔侨人情太多，想了想没有说出来。

“明天周六我会陪你好好玩一天。”许欣向张盈保证，“你还想去哪里玩？”

“没什么了，精华全都看了，下周就该滚蛋了，打搅你这么久，真难为你了。”

“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明天我请你外面吃大餐。”

“不如买菜在家里做。”

“也行，叫上祝俊乔侨猴子他们都来，我买菜你做饭。”

“你做饭！”

“你做饭！”

“一起做！”

“好吧一起做！”

按照约定，张盈八点半准时来到博物馆公交站，原以为旅行社安排的是空调大巴，没想到来的是一辆小型依维柯，加上司机和女导游，总共就三个人。

导游小姐说，今天一日游只有她一个人报名，旅行社依然会按时保质发车。

接下来一天，旅游专车直达棋盘山下，导游小姐领路免门票直接进入景区，一路导游小姐耐心讲解，观赏风景之外更多了解诸多典故和趣事。

最佳线路最佳时间最佳安排，走走停停一点没觉出累，十一点钟到达顶峰，导游小姐帮忙各个角度拍照留念。然后进入建在山顶的国营宾馆就餐，四菜一汤量小而食精。餐厅里人不多，大部分游客在外露天野餐，或者在大排档泡方便面，张盈有一种飘然众人之上的幻觉。

“接下来去哪儿？”张盈慢慢吃完，很想在有空调的餐厅多呆一会儿，此时外面实在太热了。

“请跟我来。”导游小姐领着张盈上了宾馆二楼，用电子门钥打开一间房门，桌台圈椅白床单大床，外带一个观景小阳台。

“您先在这里休息，两点钟我会来叫你。屋内茶与饮料随便饮用，可以洗热水澡，我们两点半出发浏览附近山景，四点半坐览车下山。”导游小姐温声告知。

如此阵仗和服务，张盈实在受宠若惊，禁不住问：“这样的一日游服务，你们收费多少钱？”

导游小姐嫣然一笑：“此为豪华特制一日游，价格问题您就不用操心了，乔先生已经支付了。”

导游小姐关门离去，张盈打开空调跑进洗手间，将所有水笼头全部打开，哈哈，真的有可供调节的热水。舒舒服服冲个淋浴，扭开一瓶冰红茶，一个高蹦倒在软软大床上，四肢摊开闭上眼睛，尽情放松和享受舒适。

这才是旅游，这才是生活，这才是人生，有钱才能得到真正的享受！想起前几日五岳寨之行，虽然也很趣，但是实在太辛苦太累，更不要提吓死人的山豹了，真不知鬼迷心巧跑到那里做什么。不由自由想到祁利，同样的夏天，他会跑到哪里呢，现在正在吃饭还是打盹，跟路遇的美女搭讪聊天，还是撒腿狂奔躲避流狼狗的追赶……

不想了，祁利注定是被社会遗忘的异数，乔侨才是被主流认可的楷模。可惜自己与这楷模只有这些许的交会，你不必讶异，更无须欢喜——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本想看会儿电视和上会儿网的，房间的施设不能闲置浪费了，却不知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

“满意吗？棋盘山之行。”

回到博物馆广场，一下车便看见了乔侨。

张盈只有微笑。她自设的十分打分标准早已暴表，乔侨给了她十五分。

“你怎么来了？”张盈没有想到今天还会遇见乔侨。如同一篇五号小字打印的文章，乔侨在结尾又添加了一个大号粗体的句号。

明明是快乐完美的一日游，张盈却突然想哭。

“闲着没事儿，不跑出来又要被我爸抓去，旁观无聊的仪式和会议。”乔侨懒洋洋说。

“谢谢，玩得很开心。只是，可能，我都支付不起这一日游的旅费。”张盈说。

“提这个做什么。”乔侨故作不高兴，“改天我去你那玩儿，你负责接待。”

张盈低下头说：“乔侨，你这样对我，虽然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对我却沉重如山，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除了自己，张盈一无所有。可是，即便将自己免费送上，乔侨挥手不取——她绝没有霸占乔侨的意思，她有自知之明，甚至不想再得乔侨一点好处，只是昨晚的气氛当时的情景双方的心情一起走到了那微妙的一步。她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女生，最多只是和两个小男生接过吻——唉，越解释越乱了，好吧，就这样吧，穷人说理的嘴巴总显得小一些。

“沿广场走走好吗？”乔侨征求张盈的意见。

张盈默默跟着乔侨向前走。

将近傍晚西方有霞，暑热渐收车流如水，广场上学步的孩子，蹒跚追逐喂食鸽子，惊起空中一片扑拉拉翅膀声。

“乔侨，你不要再追许欣了，换个女孩子吧。”张盈打破沉默，这是她能送给乔侨最大的指点。

乔侨步子停住，回身问：“为什么这么说？”

“许欣不会喜欢你，她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张盈一口气说出来。

“那个人是谁？”

“许欣只告诉了我一个人，我要为她保守秘密。”

乔侨望了张盈一眼，谢天谢地，没有再问下去，真是一个君子，否则张盈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停了一会儿，乔侨继续向前走。

张盈在后面跟着，离着半步距离。

“那人也喜欢许欣吗，他们关系确定了吗？这个可以告诉我说么。”乔侨不回头问。

张盈松了口气，回答说：“关系没有确定，许欣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喜欢她。”

“比我想像的更好办，我本来确定要一直战斗到许欣婚礼之前呢。”乔侨回转身，脸上没有泪水没有沮丧，只有平静与意志。

张盈准备好的大篇安慰的话全部作废，乔侨如此表态，她不知该为乔侨鼓掌加油，还是该替为许欣意外感动，或者为另一个男孩担忧惋惜。

“你就这么有信心？”张盈问。

乔侨从钱包里掏出一个钢蹦，手指夹起硬币问：“你相信我连续七次抛出国徽全都一面向上吗？”

张盈摇头：“不相信。除非你在硬币上做手脚。”

乔侨咧着嘴角笑了：“大部分人都不相信。不过事实上，有一千人每人同时抛硬币，只需七次，就至少会有七个人连续抛出国徽向上。如果我连续抛一千次，至少会出现七次这样的‘奇迹’。我只需一次奇迹就足够了。”

“如果别人也同样坚持呢？”张盈问。

“时间站在我这一边。”乔侨毫不迟疑地回答，“我不知道你对许欣了解多少，她的家族曾经辉煌一直优秀，这使我有段时间很困惑很沮丧，一度自惭形秽考虑放弃，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什么？”

“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认清自己，不夸大也不缩小，我是什么样的人呢？客观地讲，我自身及我的家庭条件，在全省乃至全国都可排入极优秀的前列，正如能考进北大的绝不是普通人。”

乔侨如哲人一样站在博物馆广场上，仿佛面对千百听众，挥手自信潇洒。由于背向阳光，张盈须眯眼才能仰视。

“乔侨，你变化好多。”

乔侨微微一笑：“谁都会变的。这个暑假我难过许久，想过很多也见识了很多，以前我太软弱太依赖了，男人不应该那个样子。男人要靠自己，要善用资源，巧了，上天给我的资源还不错，如果连我这样的条件，都没有资格追求许欣，那么全世界也挑不出几个人来。”

这话如果从别的男孩子口中说出，张盈一定会认为这个男孩狂妄之极。但是乔侨这么说，张盈觉得理所当然。

乔侨说：“恋爱不是50米短跑，我只是暂时没有排第一，我相信自己的实力。许欣越成熟，她就越能理解我的优势。”

张盈呆望乔侨半晌，缓缓说：“你说统统没错，非常有道理。只是女生恋爱，有时偏偏很不讲道理。你能投出连续七次国徵向上，如果要求你连续投出一百次、一千次向上呢？”

乔侨说：“我不能，别人也做不到。”

张盈笑了：“别忘了，女孩会给她爱的人开挂的。”

乔侨脸色泛白，阴沉地回道：“如果这样，我会对硬币做手脚，自己给自己开挂。”

张盈有点害怕了，想快点结束话题：“这样对别人很不公平。”

“许欣对我又公平吗？”乔侨反问。

张盈不知该怎么说。

乔侨身体前倾，凑近张盈耳朵低低地说：“这个世界没有想像的公平，只有结果、快乐或痛苦，和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