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么凶，为什么不让我？”去厕所的路上，乔侨对猴子说。

“喝酒让你，打架让你，追女孩让你，没理由打个破牌还让你吧？再让我这具肉身就成你殖民地了。”猴子回道。

“你以前打牌没这么厉害啊。”

“拉倒吧，你从来都戴着有色眼镜低看我，就这我还让着你呢，要不你能和我一样都打十？”

“死猴子，刚才还说你没让！”

两人嘻嘻哈哈进了厕所。

猴子一泄到底畅快淋漓，拉链拉好了乔侨还对着墙闭着眼酝酿情绪。

“怎么了哥们儿，肾虚了咋的？”猴子热情地问。

“你tm才肾虚！我在排遣压力。”

猴子笑：“还没赢你呢吓得尿都撒不出来了！好好好，回去我放水让你赢！”

乔侨皱着眉说：“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有压力根本不是因为你。”

“不因为我，难道是因为……许欣？”

乔侨轻轻点头：“你不知道，和许欣做搭档打牌，太累。”

“为什么会累？”猴子好生奇怪。

乔侨同样奇怪地望猴子一眼，这么简单的问题他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举个例子，你和许欣同桌，学校以桌为单位发放奖学金，考大学也按一桌两人的总分来录取，你的压力大不大？”乔侨问。

“真这样的话，许欣绝不会和我一桌，学校也不会这么安排。”猴子老实回答。

“如果你特别想和许欣坐同桌呢？”

“我不想，那不是害人家么。”

“我是举例子！！再比如，打游戏你的合作队友太优秀，你有没有压力？”

猴子摇头：“没有，不就是玩个游戏么。”

靠！乔侨要疯了，提起裤子要扁猴子。

“别激动别激动！先把你急事给办了。”猴子退到厕所门口，吸口新鲜空气，“逗你玩呢，你的意思我全明白。不过公平地说，许欣打牌确实比你打得好，要是没你拖后腿，可能都打到老A了。”

“我今天发挥有点失常，不过许欣玩牌也太认真了，正好和你两个极端！出牌好像在做高考选择题，搞得我丢一分都跟犯重罪似的。”

猴子哈哈大笑：“早提醒你了，谁让你找学霸兼校花呢，有压力了吧？受不了了吧？活XX该！”

“滚！”

“算了，看在你肾虚的份上，我帮你一把。”

“你tm才肾虚！怎么帮？”

“回去换组，我跟许欣一拨儿。”

乔侨想了想说：“就这么定了。如果挨了骂，你是自找的。”

猴子说：“许欣能舍得骂我？”溜出去了。

压力源暂时消失，乔侨下边一阵冲动，哗哗开闸放水了。

“你忙什么呢？”许欣打破沉默问。

“洗牌。”猴子乔侨走了之后，祝俊一直低头洗牌，像要把各种排列组合全部洗一个遍。

“我看得见你在洗牌——这两天你在忙什么？”

“看书。”祝俊也笑了，说了几本数学书的名字。

许欣说：“数学很有意思，可惜我们现在不学了。”

祝俊把牌放下：“说数学有意思的女生真是太少了，我现在才发现数学越来越有意思。”

“哦，说说看。”

祝俊望望蓝天白云四面湖水，想了想说：“嗯，这个世界亿万种类，气象万千，想要认清它真的好难好难。文史哲呢，试图用文字描述世界，一个人一个见解，一派一方观点，谁也说服不了谁。数学就不一样，超级天才创立一个个数学体系，结构清晰、逻辑自洽、对称优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如果你发现了一个体系的漏洞和极限，那么一个新的体系就可能被提示和创建，神奇的是，这一个个体系又互相呼应互相映证，仿佛是支撑我们这个宇宙的钢结构，我觉得学数学就是给我们的宇宙建模，既纯粹又简单还迷人。”

许欣拍掌激动地说：“你说得太对了！我是在高一吉爷爷给我讲题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这一点，数学就是不受人主观影响的纯粹存在，数字和图形可以自由对换，就像物理中的粒子与波，其实都是一回事，科学就灯光一样将宇宙无边的黑暗一片片照亮，这种发现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没错！类似马斯洛所讲的‘高峰体验’。”

“是啊，可惜这种美妙的体验实在太难得了。”

“我是前些天坐在学校操场，午夜看见天上突然划过一颗流星，一下有了那种感觉。”

“什么流星呀你快说说，为什么午夜你在操场坐着？当时是什么样的感觉？”许欣连珠炮似地问。

祝俊同样很激动，这个话题他试着跟猴子和乔侨都提过，猴子听了毫无兴趣，提醒他小心看书走火入魔；乔侨听了一半，好像也没什么反应，想不到在许欣这里找到了共鸣。

仿佛孤独的宇宙旅行者，寂静苍穹中遇见另一个孤独的同类。

祝俊很想痛痛快快地将这段时间体验和感受全部讲出来，看见猴子和乔侨回来上了石桥，对许欣说：“以后我们再说吧，先打牌。”

许欣嘟着嘴说：“打牌没有这个有意思，我都不想打了。”

“不想打可不行！我牌瘾刚被勾起来。为了让节目更精彩，体验更丰富，我提议重新编组分队——我和老同桌一组，同志们不反对吧？”

乔侨说：“看你愿望如此强烈，就满足你了。”

“票数过半，提议通过！”猴子毫不客气地坐在许欣对面，体贴安慰说：“许欣你不要害怕尽可放松，我的水平，把你的牌交给我一人打我都能赢！”

“废话！一人打两人的牌我也能赢，有本事一对一打！”

“别不服气，我和许欣双剑合璧强强联手，你和老大都等着哭吧！”

添酒回灯重开宴，从十接着往上打。

换组之后的结果就是：猴子发挥正常，继续打着嘴炮，继续跟着感觉走，不看牌不算牌，走对了出个神招大呼小叫自我吹嘘，走错了毫无悔意说这是诱敌深入山人自有妙计。

开始许欣还有点期望，但没想到猴子表现跟卧底内奸似的，在台上就送分，在台下就丢分，搞得自己仿佛在一对三，祝俊和乔侨一级一级地往上飞升。

许欣修养再好也忍不住了。

“猴子，是我们得分，你黑桃有分就要加！”

“我当然知道，关键我手里没分啊！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没法子。”

出了两圈牌，乔侨又出黑桃，猴子丢了张黑桃十，马上被祝俊枪毙了。

许欣叫道：“猴子，你明明黑桃有分，刚才为什么不加？”

猴子一脸迷糊：“刚才有出黑桃吗？”

许欣真生气了：“有！上数三圈我出黑桃A，乔侨出黑桃4，祝俊出黑桃7，你出的是黑桃Q！给我个理由，你为什么要这么出？”

理由？猴子哪有什么理由，看许欣生气了，小声问：“你们说，刚才真出黑桃了吗？”

乔侨一脸“你活该”的笑，扔个砖头说：“对许欣的观察和记忆力，我们不表示怀疑。”

猴子拍拍头，随便强笑道：“哎呀，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一时糊涂了。不过打牌么，图得就是……”望望许欣清肃的脸色，不觉改口说：“打牌就要好好打，一心一意专心致志，我要发飚了！”

许欣颜色稍缓：“既然我们抽出宝贵时间玩牌，就要认真地玩，有胜负输赢我们就要争取一定赢！”

说得猴子心中凛然，收起嘻皮笑脸，集中精神停下嘴炮，两眼都盯到手里牌上。

从会牌开始，猴子从来没有这么认真打过升级。

只是长城不是一天堆起的，牌技不是一天练成的，虽然认真打了，猴子还是结结实实地输了，连带着许欣。

祝俊乔侨天时地利一路高歌猛进，连赢三把打过了老A！

“谢谢了猴子！”乔侨冲猴子挤眉弄眼，不忘踩上一脚。

TM再也不帮你了！猴子肚里组织着检讨，准备向许欣痛哭流涕负荆请罪。

许欣却对猴子说：“最后三局我们虽然输了，至少你认真了。”

猴子感动得差点五体投地高呼谢主隆恩，转头对乔侨说：“兄弟，我算理解你了，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听兄弟的话——多活两年，撤吧！”

乔侨缓缓地摇头。

许欣问祝俊：“猴子话什么意思啊？”

祝俊说：“黑话，我也不懂。”

“咱们还打吗？”乔侨看着许欣问大家，时间才十点半。

“打！我还没有赢呢，刚刚找到了感觉。”许欣说。

乔侨和猴子互相望望，心底里齐声叹气。

许欣转身对祝俊说：“这一次，我要和你一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