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行吧！”一听停止家教，祝俊第一反应。

“小祝，我知道当时与你签了三个月期限，尽管现在中止，我依旧会把三月酬金全部付你。”婳婳妈妈说。

“你误会了，阿姨。我的意思是，婳婳对数学的热情刚刚起步，我有一套比较完整的想法，再给我半个学期，我保证婳婳数学水平再上一个台阶，其他功课也会有相应提高。”祝俊急切地表示。

电话另一边，婳婳妈妈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

“婳婳是个非常聪明孩子，数学很有天分。”

“我知道。”

“如果您有别的安排，给婳婳增加了别的科目学习，我可以缩减一半时间，但是不能再少了。”

“不是这样的，”婳婳妈妈说，“所有课外学习都要停了，因为婳婳要转学。”

“转到哪里？只要还在北京，路远点我都没关系。”祝俊坚持说。

灵动的思维、一点即透的悟性，两个多月教习，婳婳给了祝俊诸多意外的惊喜。每次上完课后几分钟天马行空的聊天，不仅让祝俊接触到〇〇后孩子的别样心态，也为他打开了察视社会的一扇小窗。

真舍不得婳婳这样灵气、静气又精怪的好孩子。

“很远的地方，美国。以后她将在那里读书。”婳婳妈妈的声音将祝俊拉回现实。

“啊，她还不到才十四岁啊！”这哪是转学，明明是留学好不好！

“婳婳爸爸常年派驻美国分公司，照顾她很方便。我正在给她办理手续，最多上完这个学期，还有很多事要准备，家教必须停止。抱歉。”

事情至此，祝俊只好说：“我能见婳婳一面吗，我整备了一些课件，还有一些资料，想当面交给她。”

婳婳妈妈说：“恐怕不太方便，婳婳现在很忙。而且，情绪不太稳定，她不想见任何人。如果方便的话，你将这些内容发到我邮箱吧。”

婳婳妈妈给了祝俊一个邮箱地址。

“我整理后发给你。代我向婳婳问好。”

“好的。”电话将结束时，婳婳妈妈补了一声：“谢谢。”

事情发生如此突然，祝俊很有些失落，而且很不理解。也许这就是富裕阶层的一种作派，给孩子提供最好的学习硬件，把孩子送到最好的成长环境，却不介意孩子个人意见和内心感受。如此将来，孩子名校毕业，成就一方人才，不负父母苦心，或许，或许。

不过至少现在，婳婳很可能是极不快乐的。

祝俊翻找出婳婳的号码，摁下拨出去。虽然交触只有短短两个月，师徒的名份和感情却是重重浓浓的。

祝俊想听婳婳自己说，愿不愿意留学，有没有感到害怕，还有什么担心和想法，或许可以帮到她一点。

“和谁煲粥呢？走吧，人都走光了。”曾奕一直在等。玩完一轮贪吃蛇小游戏，看见祝俊还在打电话，禁不住问。

祝俊摆下手，示意曾奕安静。

一个女声回复：“你所拨打的号码不存在。”怎么会呢，上周婳婳还用这个号问了他一道题。

再次拨过去还是号码不存在。祝俊悻悻收了机。

“谁的电话？被人教训了，还是家里有什么消息？”看到祝俊脸色不对，曾奕小心翼翼地问。

祝俊摇摇头：“我失业了。婳婳妈妈的电话，我被炒鱿鱼了。”

曾奕放心了：“就这事儿呀，我还以为天塌了一个洞呢。这是好事儿啊，那份家教兼职本来就是鸡肋，买书备课坐车来回，投入产出性价比实在不高，丢就丢了吧，要不要晚上庆祝一下？”

祝俊说：“不完全是钱的事儿，……算了，说不清楚。”

曾奕问：“好好的怎么就不让教了，婳婳这次不是考得不错么。象你这样傻实诚又有效果的家教，实在象麻雀一样稀缺。”

“婳婳要出国，她爸妈的安排。”祝俊不愿多说，“姐姐，麻雀算什么好鸟？你在骂我吧。”

“我怎么会骂你呢，夸都来不及。麻雀虽不是什么有名的俊鸟，不过在当下北京城，却是少见的稀罕物，让小朋友逮着放进笼子里，起码是仓鼠一级的宠物待遇。”曾奕插科打诨，想让祝俊开心起来。

就在这时，“嘀嘀嘀”短信响了，祝俊打开手机念道：“您尾号4822储蓄卡即时到帐（网转）3600元。工商银行。——不仅多付了一个月，而且又多发600元，算是奖金？不行，这多的钱我不能要，受之有愧，必须退回去。”

曾奕说：“这家倒不小气。不过退也没必要，不过一月养车的费用，你要执意退还，反显得你刻板不通人情了，送婳婳一份礼物得了。”

祝俊说：“问题就在这儿，我可能再也见不着婳婳了。”

“哦，怪不得你这么难受呢，原来……”曾奕晃着脑袋说：“佛祖教导，浮屠不三宿桑下，很有道理哦。”

“什么意思？”

“就是说，僧人不得在同一棵桑树下连续住宿超过三个夜晚，否则可能会因为时日既久，而对这个地方产生情意成为其牵挂。对树犹如此，于人更何堪？”

“你懂得真多。”

“我妈的弟弟，也就是我的一个舅舅，几年前在广东出家了，之前送了我妈很多善书。”

“可惜大家都是凡人，”祝俊叹息说，“最好一起把凡间建好，就不用跑西方那么老远了。——我要找工了。”

“这次想找什么样的？”

“反正不做家教了，你上次介绍的网站兼职就挺好，跟专业相配，还锻炼能力。”

曾奕猛拍一下脑袋：“哎呀，你不提我差点忘了，那家公司还在招人呢。”

祝俊惊奇：“怎么可能？这活儿北京至少几百万大学生都能干，待遇那么高，怎会招不到人。”

“公司扩张不行啊？员工跳槽不行啊？反正前天我听他们闲聊，好象说网站流动性太大，还要再招人。也许我听错了，我回头再问问。”曾奕不再把话说得那么满。

祝俊这下信了，说：“那就麻烦你了。”

曾奕笑着说：“我尽力吧。成了最好，按照中介标准，我要收取一月工资百分之五十作佣金。”

祝俊笑了：“绝对没问题，希望有好消息。”

“哟，小奕！你怎么来了？难得，太难得了，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江哥，上次向您提过的那个网站兼职，位子还空着吗？”

“网站，兼职……哦，都哪辈子事儿了，早就下桌面消化了。你当时不是拒了么？”

“现在我又想要了。江哥，我的一特好哥们儿，能力特强，你一定把他招进去。”

“这么着，到我将成立的影视公司，策划、助理、公关、编剧，角色任他选。”

“不行。他是理工男，做不了文人的事儿。”

“网站没位了，而且半死不活的。实在非得进，就专门给他设个C什么O——全看你的面子啊。”

“那不行，C什么O会把他吓着。他就一码农，就爱做编程架构管理这类技术活儿。”

“嗨，我头次听说，还有不爱当地主的码农！只是那破位刚招满，总不能好好把人撵走吧？”

“江哥，我就要那个破位置！你提升你撵走我统统不管，我就求你这一件事儿了。”

“让我想想，这事不归我直管，中间隔着好几层呢。”

“还要想，不答应就算了！”

“哎哎哎，别走别走！我答应，我答应不成吗？大小姐我惹不起你。”

“这才是让我仰慕的江哥。”

“小奕，你这么卖劲儿给人求情，哥我是第一次见。那人到底干么的呀？领来让哥瞅瞅，北京小白脸骗子太多了，哥给你把把关。”

“得了吧，你少操这份心！我看你就是北城区最大的骗子。我走了，等他发了工资我回头请你。”

“请就见外了。这样吧，下次哥有上档次的饭局，请你露个脸，你一定不要拒绝。”

“那也得看什么饭局，跟什么人。”

“文化人，全是揣有EMBA文凭披着羊皮的狼！见见这群人，对你人生成长绝对有神风特攻队的效应。”

“再说吧，我不想那么早爆炸。”

“代我向你爸妈问好。”

“还用我代吗，你和我爸每天不几个电话。——这事儿可要向我爸妈保密。”

“哥明白。姑娘大了，心窝里都有了春意盎然的小九九。”

“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