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乔侨被曾奕一顿痛贬，祝俊和猴子都感到好玩。

祝俊忍住笑，介绍说：“曾奕，我们的班长和班花，平日我都被她管着。”

猴子叫：“老二千万别发飙！一定要对她好点，说不定就是未来的大大大……”祝俊狠狠瞪过来，猴子生生把“嫂”字咽回肚子里。

乔侨倒没有生气，反而乐了，软了语气说：“这不怪我，我倒真想女孩个个完美无瑕，都象您一样。但是可能吗？现实不断地扇人耳光，你看看，我左右两边全被扇肿了。”

曾奕没有买帐，说：“你又偏激了，不是把女孩想成天使，就是把女孩说成恶魔，从一个极端跳向另一个极端。女孩其实和男孩一样，都是凡人，既有向善求真的优点，也有庸俗丑陋的缺点，能改改之，能容容之，实在看不下眼的，敬而远之总可以吧。世界这么大，何必盯住某个冤家念念不忘自寻烦恼呢？”

曾奕一气说完，乔侨和猴子一起鼓掌叫好。

“真良友、益友、诤友、美友也。”

“姐，做班长委屈你了，起码是部长的口才水平啊。”

祝俊也笑咪咪望着曾奕，但已经见怪不怪了。

曾奕有些不好意思了，摞摞头发说：“多说不如藏拙，你们都存心看我出丑吧。”

“哪里哪里，听君一席话，卸去我胸中百块石头。来，乔侨敬你一杯！”乔侨打开留在桌上的最后一罐啤酒双手递过去。

“姐，猴飞同敬。”

曾奕不像其他女生那样扭捏推让，爽快地接了，与祝俊三兄弟将酒分到杯子里，四只杯子碰在一起，每人都喝了。

“姐，今后有什么事，直接跟我们三兄弟说。”猴子拍着胸脯说。

“是吗？这一个我都指挥不动呢。”曾奕瞟着祝俊说。

祝俊假装没听见，问乔侨要不要紧？

乔侨挥着手高喊：“没事！酒么水么，钱么纸么，人么来来去去么，都是过眼烟云！来，上酒继续喝。”

猴子跟着起哄要酒，被祝俊制止了。他看出来乔侨真的喝多了，酒量体力严重透支，睡一觉被曾奕意外狙击，亢奋不过是回光返照，再喝下去就该打120了。

“今天都累了，就到这吧，回去好好休息，改天再聚。”祝俊招侍者过来结帐。

乔侨晃着站起来扯祝俊胳膊：“不行，还没喝够！曾小姐的良言善语也没听够，接着喝！”

曾奕笑咪咪说：“不急，我回去专门为你录一盘大师们的心灵鸡汤，保准比我讲的精彩百倍。”

乔侨还要争，脚底已经站不稳了，皱着眉头干呕了两声。

猴子连忙扶住乔侨：“老二忍住，要吐也要回北大吐，别污染了外面的环境。”

祝俊结了帐，大家一起往外去。

“老二交给你了。”

“放心，我会把他送到宿舍床上的。姐姐下次见。”猴子扶着已经不会说话的乔侨上了一辆的士，挥手再见。

“继续往家走吗？”看着兄弟都走了，祝俊回身问曾奕。

曾奕望望西边天空上漫连一片的火烧云晚霞，侧着头说：“你记帐吧，还差三十里，改天我找你补上。”

祝俊手指示意OK：“好，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还要‘粹火行动’呢。”

一辆白色依维柯面包车缓缓驶进C大研究生院，停靠院办公室花坛前的水泥空地。

星期天上午九点，正是员工放假、学生睡懒觉，大院里最空旷的时候。

面包车门拉开，一个着黑色警服的大个子跳下来，望望四周，从车里取出一个移动警灯放置在车顶。

大个子警察扯扯显明小两号的制服，回头看车内。车里坐着警察司机，还有一位面目鲜嫩的年轻便衣。

青年便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丁珊珊同学吗？有您一封挂号急件送到了研究生院，请您马上来院办公室签取。”

“她会来吗？”

“等着吧。不来就按B计划再约。”

大约过了一刻钟，一位二十五六岁，穿着淡色圆点连衣裙的女生匆匆从外面甬道赶来，直向院办公室而去。

大个子警察急步走过去，小山一样挡住了那女生的路。

“丁珊珊？”大个子警察压低嗓音问。

连衣裙女生惊惑地点点头。

“我是市局经侦总队的，我们正在侦查一起案件，需要你配合调查，请这边来。”大个子警察说着，从上衣口袋摸出一本带闪亮警徽的警员证，打开亮一下合上，另一支手臂铁栏杆似的指向畅开的面包车门。

丁珊珊的两支细腿轻微打抖，被对方个头和黑色制服震慑住，不由自主顺着大个警察指示的方向上了外置警灯的面包车。

面包车门重重地拉上，大个子警察叉手站在车外。

丁珊珊心里更慌了。

密闭的面车内，前面司机警帽遮脸，仰躺在后拉座位上，似乎办了通宵的案件累得睡着了。

后面一个看着十分年轻的便衣，目光示意她坐到中间的空间上。

年轻便衣一脸严肃告诉她：北京某单位一名叫曾益众的副局长因挪用公款，已被司法机关立案拘捕。初步调查，犯罪嫌疑人将部分挪用公款用于赌博和包养情人（包养的情人至少有三人以上）。因为案情重大，情节恶劣，需要对与曾益众有交往的相关人员传唤进行协助调查。

丁珊珊原本苹果一样红润的脸庞，先涨成了紫色，又慢慢变为了青灰色。

“请你如事讲，你和曾益众是什么关系？有过多少经济交往？”年轻便衣盯视着问。

丁珊珊死死咬着嘴唇，最后低声说：“我不认识曾益众。”

“真的吗？”年轻便衣提示：“曾益众在海淀区柳林花园租有一套高层公寓，预交了半年租金。你有没有到过哪里？”

丁珊珊说：“没有。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丁珊珊抬起头请求：“对不起，我能去下洗手间吗？”

便衣青年有些犹豫，前座睡着的司机警察忽然开口说：“去吧，别耍花招，当心影响你的前途。”

丁珊珊拉开车门下去了，便衣青年点头示意，车外的大个没有阻拦。

“不会有什么意外吧？”望着丁珊珊紧张远去的背影，年轻便衣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现在师姐师妹，个个都比你们皮实呢。”前座警察说完，接着闭嘴打盹。

车外大个子说：“祝俊，行吗？我都不忍心了，这么水灵性感的女孩，被你整成死咸鱼的样子。”

便衣青年回答：“大崔，你的块头适合做特警，你的心肠适合做特护。”

穿小两号警服的大个子，正是电子系的崔刚。车上年轻的便衣，是这次行动的策划指挥祝俊。前排打盹睡觉的司机，是崔刚百般手段、死活拉来借用的表哥，现场唯一一位真正的警察。

丁珊珊刚才过于惊慌，如果她镇定和富于常识，就会发现崔刚穿的制服不仅不合身，而且衣帽缺少警徽警号，其实是一套高仿真的保安服。警证倒是真的，不过里面的照片是崔刚表哥的。

十分钟后，丁珊珊姗姗回到车上，神情平稳了好多。祝俊要求检查她手机，丁珊珊顺从将手机交出。

不出所料，丁珊珊最新款苹果手机里的名片簿和通话记录，完全没有了曾益众的任何信息。

“你真的不认识这个人？”祝俊给丁珊珊看了曾益众的一张相片。

丁珊珊咬着发青的嘴唇，慢慢而坚定地摇头。

“仔细想想，这人特征很明显，左眉中间有一道显著伤痕。”

“我不认识他。”丁珊珊垂下眼睑，语气冰冷如冬。

按照原计划，祝俊还要再加问几句，威逼诱使丁珊珊再说几句绝情无义的话。但是看着这位研究生师姐重压之下阴暗发青、心死如灰的表情，实在不忍心再问下去了。

“如果真的不认识，请你回去吧。记住，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们此次会面的情况。”祝俊注视着丁珊珊，缓慢清晰地告诉她：“如果以后我们发现你和曾益众有任何联系，一定会回来找你。不过那时，就要请你到另一个地方喝茶了。”

“不，我不认识这个人。”丁珊珊低着头，反复重复着这一句。临下车时，丁珊珊努力冲祝俊笑一下，僵硬似哭。随后，便快速消失在绿树掩蔽的校园甬道里深处。

“残忍，太残忍了。”崔刚咂着嘴说。

残忍吗？或许。不过，在这场侵入他人家庭的感情游戏里，既然非得有人受伤，就让违规偷欢的人优先承担吧。

虽然意料之中，还是有些后怕。

如果刚才，丁珊珊激动地跳起来、叫起来，招来真正的警察保安麻烦不说；如果她坚决表示要与曾奕老爸同生共死，无论他将来怎样，都要和他在一起。那便意味着，丁珊珊与曾奕老爸的感情通过了淬火试验。

这是真爱，至少此时。丁珊珊将赢得这场战争，曾奕会被逼到了无路可走的死角。届时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幸亏没有。

因为爱情的花儿真的那么稀有，很少在红尘万丈的京城纯粹地开放。

曾奕赢了。祝俊为她感到高兴和安慰。

可是不知为什么，祝俊心里，还是漂浮着挥之不去的怅惆与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