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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断肠天涯(1)

夜深深,热闹不再,繁华不再,四际空留一片沉寂。

白落裳并不喜欢这种沉寂的黑夜,却不能不只身闯进这种沉寂的黑夜,他正要迈腿往前走,突然听见“笃、笃、笃”的打更声。

一下一下的梆声,不轻不重,不急不缓,可是在这深深的夜里,那一声声,却仿佛能敲进他的心里。

白落裳回头,便看见一个白衣人打着更,从黑暗里徐徐走来。

这人穿着白鞋,披着白衣,绑着白头巾,一张脸也是苍白的,整个人就是白色的。在无光的夜里,好像飘荡的孤魂。

孤魂是死的,这个打更人是活的,可是白落裳并不能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活着。如果是一个活人,为什么眼神却这般无神死气?如果是死人,为什么还能像活人一样四处游走?

那人拖着两只脚,走得异常缓慢,每走二十步,又“笃、笃、笃”的敲三声,从巷头走过来,用了很长的时间。

等打更人走近了一些,白落裳才笑着问道:“已是四更天,你为什么只敲了三声?”

那打更人像木头一样转了一下头,漠然的望着白落裳,这时,他刚好又走了二十步,就“笃、笃、笃”的敲了三声。

白落裳等他敲完,又忍不住笑着问道:“你是不是记错时间了?”

打更人漠然的转过头去,一双眼睛死气沉沉的望着漆黑的巷子。

白落裳以为这个人不会说话,因为这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死人,死人怎么可能会说话?

然而,这个人居然说话了,只不过声音听起来,就和他的样子一样,不像是活人:“我平生从未错过。”

这人平生从未错过什么?

白落裳听懂了,这个人的意思是说,他打的更,平生从未错过一次。

四更天,他打三声更,他怎么会没有错呢?

他分明就大错特错,他已经打四声才对。

白落裳摸了摸酒葫芦,咧着嘴笑道:“你说你没错,可我看你实在是错得很。分明已四更天,你却只敲三声,你还说你没有错?”

打更人漠然看着前方,拖着沉重的腿,一步一步的走着,一边走,一边说:“你听不见第四声。”

白落裳奇怪道:“这是为什么?”

打更人漠然道:“因为只是死人才听得见第四声。”

白落裳眯了下眼睛,望着打更人徐徐走远的背影,忽然问道:“你就是四更人?”

打更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回头,只走着自己的路,敲着自己的更,融进了漆黑的夜。

四更人是什么人?

四更人就是专门打更的人,可是他的更和那些更夫不同,他只在四更天敲更,而且从来只敲三声。

他这样敲更,又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白落裳并没有见过这个四更人,可是却听过四更人的江湖传闻。传闻说,这四更人的更是为即将死掉的人敲的。他在四更天打更,说明有人会在四更天死。他敲三声,是因为他留了一声,等人死了之后,再敲上最后一声。

那么,究竟是谁即将在这个深深的夜里死去?这打更人又是在替什么人打的更声?

白落裳跟着那消失的黑影走了一段路,心里正纳闷,忽然从远处飘来一阵古怪的歌声。

歌声清冷,歌词悲凉:

“……萧萧黄叶残阳照,昏昏灯盏樽前人,空扶襟袖空回眸,柔肠断处埋香魂,千里孤行千里别,千里相思情悠悠,三尺青丝三尺愁,三尺孤坟泪行行,天南地北燕双飞,相逢无期阴阳隔,满面愁尘无处宿,镜前色衰黄花落,此思几时休?此恨何时了?此思几时休?此恨何时了……”

此思几时休……

此恨何时了……

白落裳停下脚步,听着那歌声,不觉间也跟着动容,歌曲中最后两句更是在他脑中不停徘徊。

这样黑沉的夜里,怎么会有人唱歌?还唱出这么悲凉的歌。

天际月色缥缈,月下歌声回荡。

这歌声凄侧,这歌意悲厉,这唱歌的人一定是一个伤心人。

只有伤心人,才能唱出伤心的歌。

正在白落裳想着那唱歌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时,他看见一个推着车的老头从对面缓缓走了过来。

这老头绝不是唱歌的人,因为歌声是女人的,并不是老头的,老头也不像一个伤心人,他只是一个苦命人。

为什么白落裳看得出来这老头是一个苦命人?

因为这个老头看起来就很命苦,这样寒冷的夜晚,他都不能在家睡觉,难道还能所是命苦?

白落裳看着那个老头,看着他推着车慢慢走来。

那老头一直埋着头,眼睛好像正盯着地面,也好像正盯着车子,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他驼着背,迟缓笨重的推着车子,他的背好像正压着一百多斤的重物。

和白落裳擦肩而过时,老头抬头看了他一眼。

月光下,能看得清楚什么呢?

什么也看不清楚。

可是,老头却很清楚的看见了白落裳的眼睛,因为白落裳的眼睛特别亮。白落裳也看见了老头的眼睛,老头的眼睛也特别亮。

一个苦命人,眼睛怎么可能是亮的呢?

这时,那凄凉的歌声又从漆黑的巷子里传来。

一听见歌声,那老头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推着车快步走往前走了起来。就算脚下走得有一些不稳,他还是一个劲的往前走,好像身后正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一般。

白落裳奇怪,就莫名其妙的想要喊住那老头,所以他急忙唤了一声:“喂……”

一字未落,那老头已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与其说老头是在跑,不如说他是在逃,可是他为什么要逃?

莫非,这歌声会变成吃人的厉鬼?

白落裳不禁摇摇头,喃喃道:“奇怪。”

两个字还未说完,他的人已掠出十步远,再一闪,就看不见了。

他一眨眼就去了哪里?

原来,他哪里也都没有去,他不过就是跃到了一棵梧桐树上。

这棵梧桐树很茂盛,枝繁叶茂,倚墙而生。

白落裳正站在一根粗大的树枝上,并且不是他一个人。他的面前还有一个人,一个同样站在树枝上的男人。

男人手中正握着一把刀,白落裳的手里也正握着一把匕首。

四目相对,两刃互指,目光是冷的,刀光也是冷的。

“刚才是你在唱歌?”白落裳的手里握着刀,脸色也带着笑。

“唱歌的是一个女人,我是一个男人,你怎么会问出这种可笑的问题。”男人粗声粗气的回答,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女人。

“就是你唱的。”白落裳笃定道。

“难道你的眼睛瞎了吗?我分明是一个男人。”那人冷笑道。

“我的眼睛并不瞎,耳朵也没有毛病。”白落裳笑道,“男人的声音可以像女人,女人的样貌也可以像男人,这并不奇怪。”

男人一听,就笑了,“那么依你看,我是属于声音像女人的男人,还是样貌像男人的女人?”

白落裳想了一想,道:“我认为,你不男不女不阴不阳。”

男人眯了眼睛,手中的刀突然又朝前送了两寸。

白落裳的匕首也朝男人逼近两寸。

“你知道我这匕首砍下去,什么东西会断?”白落裳突然这么问道。

“我的刀。”男人简单的回答。

一把匕首,就能令他刀断刃。

白落裳笑了,笑得很得意。

男人却冷哼一声,比白落裳更加得意的道:“你知道我这把刀看下去,什么东西会断?”

白落裳想了想,却回答了一句:“我的肠。”

男人愣了一下,皱眉道:“你说什么?”

“我的肠。”白落裳笑着道,“你若是真的像我挥刀砍来,我先断的一定是我的情肠。”

男人皱着眉,神色汹汹的瞪着白落裳,突然,他也跟着白落裳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连声音都被他笑成了女人的声音。

一个女人开心的笑声。

“白落裳,我今天就是来杀你的,你若是有胆量,就跟我来。”那男人用着女人的声音说道。

白落裳还未来得急回答,男人已足尖点地,眨眼掠出三丈,连一个影子都没有留给白落裳。可是,他并不担心白落裳会跟不上。因为白落裳只停了片刻,也跟着轻展身形,如鹤冲天,人已孤烟般冲向天边。

这有着女人声音的男人,究竟是何人呢?

白落裳早已猜出来了,因为他知道刚才那人唱的歌是什么歌。

在江湖中,有一首很有名的曲子,叫做“断肠曲”。

据说,听过这种曲子的人,都会断肠而死。

断什么肠呢?

当然是情肠。

世上最令人难以承受的东西,莫过于一个“情”字。情肠一断,人怎么还能会不死?

会唱这种曲子的人,被称作为“断肠人”。

白落裳随着那个“断肠人”跑出了沣州城,去了城外的一处小道。

山色寂寂,夜色茫茫,这哪里还看得见半个人影?

白落裳左看右看,还是找不到那个“断肠人”。

风在轻轻的吹。

城里城外,一片孤寂,一片黑暗。

歌声的余音,仿佛还缥缈在夜风里。

白落裳孑然而立于漆黑的小道上,却仿佛是站在了天涯。

天是黑的,地是黑的,风也是黑的。

看不见的天涯,望不尽的地角。

他一个人,是孤独的。

断肠人在何处?

断肠人在天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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