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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宝马香车

斜风细雨,春山空蒙,烟色迷离,丝雨慢下,飘飘洒洒。

没有人来往的小道上,传来一阵轻微的马车声。

五匹油光水滑的俊马,一辆垂幔雕花的香车,从朦胧的雨色中慢慢驶来,沉重的车轮在积水的地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微声。

五匹马并列而行,拉着镶金嵌玉的雕花香车,车上装裹的绉纱迎风招展,马车过出,幽香阵阵。

驱车的人是一个斗笠蓑衣的白衣女子,面目俊朗,朱唇星目,徐徐扬着手里的鞭子,不急不慢的赶路。

能用五匹马拉着走的车,当然不会是一般的马车,能乘坐这种马车的人,当然也不会是一般的人。

雨珠从车顶滴滴答答的落下。

马车里,时不时传出阵阵盈盈笑语。

从窗牖看去,一个蓝衣锦服的男子正靠窗而坐,脸被一帘珠帘遮挡,却遮挡不住此人的华贵气质。

“公子这么开心,莫非这一次又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好宝贝?”一个素衣素装的女子,跪坐在男子对面。

她与男子中间,隔着一张矮桌,矮桌上摆着一个香炉,香炉里焚着名贵的香草。

这种香草的气味清幽淡雅,熏得人昏昏欲睡。

南宫燕半眯着眼睛,一手捧着夜光杯,一手枕在脑袋下面,歪着身体懒懒的靠在车壁上,无比惬意的享受着高贵奢华的生活。

听了女子的话,南宫燕轻轻淡淡的道:“能够让我亲自出手的,什么时候不是一件不得了的好宝贝?”

他能够这么说,可见得来的真是一件大宝贝。

素衣女子忍不住笑道:“是公子的朋友亲自出手,到手的东西就一定是不得了的好宝贝。”

“朋友?”南宫燕冷冷笑了一声,“他是偷东西,我是买东西,我们俩可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怎么算得上是朋友呢?”

素衣女子盈盈笑着,为南宫燕的夜光杯里掺满清酒,“若非朋友,公子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给自己招惹那么多麻烦?”

南宫燕冷笑一声,斜靠在车壁上,一杯一杯喝着酒。

素衣女子捧着酒壶,替南宫燕一杯一杯的斟满酒。

另有一个侍女拿来一只软垫,将南宫燕的腿放在软垫上,然后开始为他轻轻推敲。

一个男人,被两个貌美的女子悉心伺候,天下还有比这个还令人舒服的事?

美人,美酒,金钱,地位,除了权利,南宫燕几乎已经拥有了所有男人渴望的东西,这样的生活,他如何会不快活?

南宫燕好像突然变得没了骨头,整个人都是软绵绵的,他每一次得到一件宝贝之后都会变成这副样子,慵懒的像只猫。

就如白落裳曾经说的那样,在没有吃到想吃的东西时,南宫燕是一只狐狸,等到吃下想吃的东西,并且吃得饱饱的之后,南宫燕就会变成一只猫。

此时此刻的南宫燕,正是一只饭后打瞌睡的猫。

“把我收藏的好酒拿来。”这只猫懒懒的说道。

他收藏的都是好酒,但能被他称为好酒的却只有一壶。

素衣女子很快就捧来一只白瓷酒壶,笑盈盈的看着南宫燕,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给南宫燕的杯中掺酒。

南宫燕看着捧壶的女子,忽然感到有些不悦。

这个女子看着南宫燕的鼻尖,什么也没有做,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呆,根本就不知道要主动给她的主子掺酒。

南宫燕挑了下眉,有些不高兴的问道:“你没睡醒吗?”

素衣女子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反而也不打算不应话,整个人完全就是一副傻掉的模样。

南宫燕这一次是真的不高兴了,皱着眉道:“怎么不给我倒酒?难道你耳朵有毛病了?”

素衣女子这时才微微一笑,笑得有些无奈,可她依然没有说话,不仅不说话,甚至还垂下头去。

南宫燕越发不高兴,放下杯子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是敲着桌面,沉着声音道:“你为什么埋着头?我并没有让你这么做。”

素衣女子的头垂得更低。

南宫燕眯了下眼睛,因为他发现,这个女人居然不听他的话,这让他觉得很不愉快。

替他捶腿的侍女已提过酒壶,然后轻轻皱了下眉,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脸上也露出了无奈的苦笑,看向南宫燕,她微微踌躇道:“公子,这壶酒……”

“这壶酒如何?”

“这酒壶是空的。”

南宫燕盯着白瓷酒壶看了半天,突然坐直身体,拍着桌子骂道:“这个混蛋小偷,居然敢偷到我的头上!”

素衣女子这时才抬了头,依然是满脸的微笑:“还好那个混蛋小偷并没有把所有的酒都偷走,公子还是有酒喝的。”

南宫燕当然还有许多酒可以喝,但是没有一壶酒能够比得上被白落裳偷喝的那一壶好。他自己都没舍得拿出来喝,没料到留着竟是为他人做嫁衣。

南宫燕只能一个人生气,不过素衣女子说的很对,他还有酒,白落裳并没有偷走他所有的酒。

正想着,马车突然一阵颠簸,原本放在矮桌上酒壶哐的一声倒下,清透的酒水咕噜噜的从壶口倒灌而出。

南宫燕的脸色再也不能用生气来形容。

素衣女子已推门走出马车。

好好的,马车怎么会突然如此强烈的颠簸起来?

驱车的女子摘下斗篷,一脸无措的望着一匹脱缰的马。

原来是因为一匹马突然挣脱了马缰,扯动了整个马车,马车失去了平衡,所以才剧烈晃动了一下。

素衣女子也惊讶的看着那匹马。

马的头上套着银色的盔,身上披着银色的甲,四肢扣着银色的环,红棕色的皮毛泛着油量的水光。

五匹马的装束都是一样的,其中四匹马都安安静静的套着马缰站在车前,只有那匹脱缰的马不停的蹬腿晃头,好像要努力摆脱绑在身上的一套银色马具。

不受约束的马,总是十分危险的。

素衣女子扶着车门,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驱车女子踌躇道:“这匹马不知道怎么突然自己脱缰……”

“胡说!”素衣女子抢着道:“怎么可能自己脱缰?这马缰都是我亲手系的,双环鸳鸯扣,除了我,怎么可能有人解得开?既然人都解不开,马又怎么挣脱得开?”

她几乎可以十分确定的说,这个世上除了她,绝不会有第二个人会解开这种环扣,因为这种环扣是她自己设计的,没有人见过解扣的方法。

“有一个人有这个本事。”南宫燕懒懒的靠在车厢里,目光闪着些许不快,“这个人什么都能偷到,什么门都能进得去,自然是什么扣都能够解开。我这小小的一个马车门又怎么能够防得住他?你那些区区环扣又如何难得住他?”

素衣女子愣了下,吃惊道:“公子的意思是说,那混蛋小偷不只是偷走了一壶酒,还偷走了一匹拉车的马?”

南宫燕冷笑。

这人既然能偷得了一壶好酒,当然也能够偷得了一匹好马。

素衣女子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这么说来,这一整套马具所有的八锁连环扣也都是那个混蛋小偷解开的?”

“除了他,你以为还有谁解能解开这些锁扣?偷东西的人最擅长什么?当然是开锁。若是没有本事开锁,他还能偷得了东西?”南宫燕表情冷硬。

素衣女子怔怔了半晌,才低声喃喃道:“这个人果然不是公子的朋友。”

听她这么一说,南宫燕挑了下眉:“哦?”

素衣女子感叹道:“如果是朋友,他就应该是上门来讨酒喝,而不是破门来偷。”

南宫燕不轻不重的一声:“哼。”

鼻子里放出来的声音,带着讽刺。

素衣女子只能深感无奈,“真不愧是有着‘盗王之王’称号的人物,我还以为他对熟人下不了手呢。”

“这混蛋就是混蛋,你难道还要指望一个混蛋做好人?”南宫燕的脸色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难看。

被偷走了一壶好酒,又被偷走一匹好马,他怎么还会有好脸色?

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大方大度的人,就算他藏尽天下所有的财宝,也不愿意拿出一点点和别人分享,哪怕就是一壶酒一匹马,他都不愿意。所以白落裳才会叫他铁公鸡,但是白落裳还是从铁公鸡的身上拔了毛。

驱车的女子重新将斗笠戴在头上,低声道:“说是偷马,其实换马更准确,毕竟他也留了一匹马在这里。”

好像是为了回应她的话,那匹脱缰的马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响鼻。

南宫燕看都没有往外面看一眼,就冷冷下结论道:“哼,这匹又瘦又老的马怎么可能跟我的追风五骢相提并论!被人偷梁换柱,你居然毫无发现,你也没睡醒吗?”

那匹马也并不是又瘦又老,外形看起来和另外四匹马一样健硕,套上马具之后就和别的马别无差异。然而一匹马是不是好马,并不是看它外形是不是足够健硕,就好像一个人,并不是外表生的魁梧,气力就能大得起来。白落裳会拿这匹马换走南宫燕的马,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匹马和南宫燕的五匹追风驹根本就是望尘莫及。

驱车女子不敢多言,只能听南宫燕继续道:“被混蛋小偷偷走的是哪一匹马?”

马都抬着盔,如果不拿下来,谁也看不出被换走的是哪一匹马,而且那些套在马身上的银具并不是人人都能解得开,因此,驱车女子还是只能沉默着不敢多言。

能够解开这些马具的人只有一个,而这个人正是那个素衣女子,她已跃身而出,跳到那匹脱缰马的背上,很快揭掉套在马头上的银色头盔。只见她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又将头盔套回马头,再回到马车上,对南宫燕道:“踏月、追日、流花和扬萤都还在。”

她只不过是取下头盔,就能辨出被换走的是哪一匹马,她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五匹马身上的马具都是一模一样的,外形上更没有特别之处,只是乍眼一看,根本就区分不了。

原来,每个头盔内侧的暗角里都刻着两个字,马的名字。

被马缰牢牢套住的四匹马头上戴着的银盔里分别刻着踏月、追日、流花和扬萤,而素衣女子刚刚看到的两个字是……

南宫燕挥手打翻月光杯,咬牙道:“这混蛋居然偷走了我的飞尘。”

飞尘就是被白落裳偷走的红棕马,和踏月、追日、流花、扬萤四匹马一样,都是枣红色的千里宝马,它们的额头上都有一个月牙形的白色花纹。

被白落裳留下的马当然也是红棕色的,可是额头上却没有月牙形的白色花纹。

素衣女人忍不住叹气,不得不说白落裳真的很会挑马,一挑就把南宫燕最喜欢的一匹牵走。

南宫燕恨不得拆掉整个马车以发泄心里的不满,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是一个小气的人,小气的人怎么舍得拆掉这么好的马车?

所以,他只能在心里骂白落裳千百回。

空山新雨,春寒湿衣,风过酒醒。

南宫燕懒懒的酒意也因为被白落裳偷马的事情消散殆尽,他不能不生气,可是生气除了令他越想越生气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白落裳偷走的那匹红棕马是南宫燕最喜欢的一匹马,南宫燕此时此刻的心,就好像被人捂在被子里打了一拳,既沉闷又沉痛。

素衣女子看着那匹脱缰的马,迟疑道:“那这匹马我们要怎么处理?”

南宫燕冷冷的看着桌上的杯盏,像是发泄似的生气说了两个字:“吃了。”

他吃不了白落裳,这匹马难道也吃不了吗?

素衣女子微微皱眉,这马可要怎么吃呢?

看了一眼那匹在雨里走来走去的马,素衣女子忧虑道:“那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回飞尘?我们也不知道白落裳会去什么地方。”

南宫燕了瞥向窗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冷冷道:“去凉州,等。”

等什么?

当然是等白落裳自己上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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