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到底是什么呢？

“疯子”抱怨着，不停地强调他在这世界里一次又一次徘徊，一次又一次出生再死去，却始终不知道最后发生的事有多痛苦。一经历最后，他的认知便死亡而再重新开始，认知又突然重生——整个过程就好比填一个永不满的洞。

少年似乎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他猜想“疯子”不是一次次回到自己的世界，而是一直停滞在他对过去的回忆中无法自拔。一遍遍重温过去的记忆因而重塑出一个和原来的世界一模一样的虚假世界，就像少年刚才在“他”的记忆回路中穿梭那般——那时的他并不是真地回到了过去，而是仅仅在记忆的海洋里回望仿似亲身经历了一番。

也就是说，根据“疯子”的怀疑，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存在于“疯子”的记忆回路中，包括老秦、秦圣以及女人都不过是他的记忆影象而已。

少年并没有将自己的分析告诉“疯子”，且他并不知道他与“疯子”之间能否形成秘密，他担心自己思考的火花会同时在“疯子”的识海里出现，但又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但话说回来，既然，他和“疯子”都只是存在于秦圣的记忆中，且“疯子”本就是某种虚无飘渺的存在，那么他呢？他又凭什么跑到别人的小世界里去呢？

对了，那女孩儿，那个名叫天南星的女孩现在在哪儿？

少年离开那个囚禁他与“疯子”的小世界，将眼睛、脸颊从**中翻转过来，虽然他仍旧可以用眼球背面回望那个世界中的“他”和“疯子”，但外界世界总能帮他分散掉绝大多数注意，使他不用被那一想法围困而停滞不前。

有时，他真担心自己会和“疯子”一样，变成一个永远活在回忆中的疯子，但以他现在的情况，他是不是疯子也很难说，毕竟他怎么能确定他不是活在疯子的记忆之上，也就是记忆中的记忆呢。

根据秦圣提供的记忆，他曾经和那个名叫天南星的女孩共患难并相濡以沫过，但在一次逃亡过程中，他与女孩分散，并在很多年之后又相遇，相遇后的女孩却已成为弑神怪中的一员，且被弑神怪们尊称为“主人”。

在某种奇异的作用下，他与天南星总会在碰面的时候产生某种排斥，就好像他们是无法靠近的两极。更奇怪的是，那些数量庞大的弑神怪听从天南星的话却并不像封建迷信的人类顺从他那样，弑神怪们在天南星面前如同被驯服的野兽，对其过分地言听计从……

秦圣后来才知道他是造物主的一片神识，拥有一部分特殊能量。在他十二岁那年，他因这种能量的爆发而让神识被迫支离破碎，一部分神识被送回天际且再没有回来，而另一部分神识却违背自然规律，逆时空而上带着灵魂附体的方法重新回到他死亡的片刻，因而有了那场他与女人的交易。

或许，秦圣那不完整的记忆跟他体内那横冲直撞的能量有关。

这大概是一种很不负责的想法。但毕竟他因这能量而生，因这能量而招致杀身之祸，又因为它与他旧日的伙伴针锋相对，且这无不说明：他的一生和他的身份以及这能量密不可分。

既然，曾经他因为那能量的爆发而神识分裂，从而拥有新的人生、新的记忆，那么在世界末日来临的瞬间，所释放出的巨大能量也有可能与他身体里的能量发生冲突，从而使他再次四分五裂。

若真是如此，那它破损的神识又是怎么被拼到一起的呢？单凭他自己吗？一片已破碎的神识一点一点把自己拼接起来？穿越各个时空，逆流而上？

这有可能吗？！

还是少年想错了方向——这个世界至始至终都没有被毁灭，而是秦圣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可这也很不合理，不是吗？明明那个人告诉他，世界将要毁灭，他们的时代将要结束，整个宇宙空间就要重新开始，然后导致毁灭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难道他的亲身经历从那时就已经开始不对了？会不会是谁重新改编了他的记忆？别忘了这世间还存在无所不能的主啊。

对啊，没准是“他”的另一片神识同我们开玩笑咧，毕竟“他”最擅长乐在其中。

那我算什么？一片神识？一个供“他”玩乐的玩具？

不，我也是“他”啊，我不会感知不到这些的。

还是想想那个人，想想我存在的意义以及秦圣所失去的记忆吧。说起来，那女孩在哪呢？

少年开启脑中的“搜索引擎”，想要跳过很多没必要的麻烦，直接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这期间，在他掠过秦圣寻找老秦并父子团圆的片段时，他受某种情绪的影响，还犹豫着要不要去完成这一场景设定，但他一想到除了这**与老秦有些许关系外，他的灵魂和他的思想都应只受他自身控制，便不觉得自己应该被另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的感情左右，更何况“疯子”自己也不否定。

既然“疯子”能如此冷漠地把理性和感性划分得如此清楚，那会是谁在这之前对老秦表现得如此重视和珍爱的呢？是他自己吗？

可他干嘛要对一个从没和自己生活或者相处过的男人无比依赖呢？莫非他在口是心非？

还是“疯子”在口是心非呢？

别试图挖掘我的人性，那东西我早没了！要不要和他团聚是你的事情，别把矛头指向我。

“疯子”反驳着，同时在我的眼球背面狠狠一锤，就像他发现我偷窥他似的。

既然不是他，也不是我，那会是谁呢？难道这个身体里还住着其它像我们一样疯狂的怪物？它也是“他”的一片神识吗？

别想了，去找她吧！她总归知道点什么的。

你知道她在哪儿。

知道，他当然知道，可问题是他怎么去呢？难道直接穿越重围，进入弑神怪的根据地？他一个人怎么可能！

那你就和它们谈条件啊！你知道她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你给她想要的东西，同时获取自己想要的，这并不困难……

于是，黎明来临前，少年终于来到两军的分界线上，正巧他眺望远方，颓圮的旧迹上泛起淡黄色的光晕——啊，那就是阳光呀！

原来照亮这世间的源头在那儿啊！它为什么如此可爱呢！

明亮的光晕开始变得刺眼，大概是因为它在慢慢上升的过程中露出它那白净的肚子，且那一束接着一束的光穿过薄薄的雾霭在他眼前呈现出光芒四射的状态。

这个世界真美好！

少年不禁感慨，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感慨，仿佛他从不觉得一颗星球需要被另一颗星球点亮似的。

难道它不能自己发光吗？为什么要靠别的星体？

哦，我怎么会这样想，多么不切实际！

但不得不承认，这光给了我不容小觑的力量，它让我觉得这世间还有美好的事物存在，至少在我心情不愉快的时候可以多想想这。

哎，再多看几眼吧——

别傻了，不过是阳光而已，一天当中有一大半的时间它都会出现，有什么好稀奇的，难道你们那里没有阳光？

你们？你们那里？你为什么要这么讲？别把我排斥在外呀。

“哇，秦圣！”不远处一个哨兵模样的弑神怪突然指着少年的方向大叫着，仿佛发现了巨大宝藏。

接着三五个弑神怪慵懒地从一个土丘后面爬出来眯着眼，边说着“那不可能”，边向少年的方向看去。

“嚯，真的是秦圣啊！”

待那些弑神怪将眼睛瞪大，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态度揉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确认时，第一个发出尖叫的弑神怪已经走到少年面前，并将少年控制在怀里。

明艳的阳光一下子在少年眼中变得火红。是真有那么红吗？少年没能多想，只感觉自己在被那怪物抱住的瞬间，心里、胃里就像挤进了一颗个头较大的洋葱似的，黏糊糊的，腐烂成了黄色。

那只弑神怪几乎要将整张脸都贴在少年的脊背上，它满脸陶醉地吸着鼻子，为此意乱神迷，就像一个男子遇上一个可人的处子。

这大概就是女人所说的关于弑神怪对于精元的渴望吧。男人和处子之间为什么——算了，这些暂且不是我应该想的话题。不过这家伙到底要在我身上贴到什么时候。

少年像困在蛹中的虫一般，感到浑身不自在，他小心挪动了下身体，发现这改变对其无济于事，因而看向正准备向他走过来的其它弑神怪，此刻，它们正用同样绿莹莹的充满渴求的眼神看着他，仿似他是被它们盯上的羔羊。

“快！去通报金将军！别让这好机会被别的什么家伙给抢了。”

越来越多的弑神怪从土丘后面出来，少年这才知道原来在这边界上的土丘能容下这么多敌人，而这又仅仅是它们中的一小部分。

“喂，你小子，可不要做傻事啊，他可是主人的食物，你还是离他稍微远点吧，小心主人生气。”

围在少年和这小卒之间的弑神怪多到无以计数，它们在两者之外形成一圈又一圈的**墙壁，于是，那个手控少年的小卒惭愧地低下头，也成为了那“墙壁”中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