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这应当是一场梦，一场和现实世界无关的梦！

每当这时，他脑子一片空白，像与这个世界脱轨了一般，且就是这个时候，他会把所有不真实归结为“这是一场梦，心安理得地接受”，便立刻如释重负，觉得美好的心情和生活又回到了他体内。

“我大概可以接受你想表达的意思。”他顿了顿，觉得这句话应该满足对方的心意，便又继续道，“本来生命与生命之间就存在着很多可能，我不可能否认你的价值，就像我也不会否认我父亲的价值一样——拜托，别和我纠结了，这其实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你既要我明白你，你就应该也明白我，情感和**支持对我来说都是必要的，你不明白也就算了，反正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这些分得这么清楚，就好像我与这个世界脱轨了似的。但暂且不说这些，再说说你吧，如果你所说的都成立，那么你应该会从中得到某种好处，既然你把我说得那么超出——超出我的想象，甚至还有点过分神话——我总该在做这道选择题之前，对你有所表示才对。”

少年很奇怪这些话是怎么从他嘴里冒出来的，就像一个疯子和另一个疯子突然与正常人融合在一起，而他脑袋里似乎正住着一个疯子。

我到底是如何平淡地说出这些的呢？情感与**是必须的，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用知道那么多，你这个傻瓜！

那个“疯子”又开始在他脑袋里胡言乱语了。但它越是如此，他就不愿意承认它的存在，就像分裂的人格之间相互切磋，却谁也不愿意把主体地位拱手让给对方似的，它们之间在这种共存亡的状态下早已形成默契。

“你真是让我喜出望外啊，孩子，我本以为我们会循序渐进地进入这个话题，却没想到你这么急切地想要知道我所知道的一切，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你留给我的最后一个有价值的信息，或许就是因为这，我才不至于在这个世间完全消失。”

一个有价值的信息？这在少年听起来的确充满着诱惑，如果说，之前他为了顺应事情的发展，而不得不向女人询问一些他漠不关心的事情，那么现在，当他听到“价值”这个词时，他便重新来了兴趣，像在荒芜的地方收获了一件宝贝，心中充满期待。

有一条线已经在少年脑中无比清晰。首先，他知道自己叫作秦圣，拥有纯度非常高的精元，因而很多弑神怪以及像女人这样的魂魄想要得到他以获得某种它们所需要的东西。其次，他在这世上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一种事先经过他决策的必然结果，应他的某种需要，他找到了所谓的父亲和母亲，从而获得体魄。最后，他知道他给女人的补偿是一条对现在的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信息。

对于前两几条，他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毕竟分析这些对他来说并不复杂的生存准则再接受绝非难事，只要这些事合情合理，且不存在感性和理性的差异就足以让人接受——因果循环，能量可以守恒，本质相同的万物之间也存在着“功”、“能”守恒——但是，关于女人所说的这一点，他却不能够完全信服。

从女人描述的角度去剖析，这条有价值的信息怎么听都像是专为少年准备的，毫不夸张地说，它就像是某人在预知到事情会如何发生的情况下，事先在女人身上放置的定时炸弹，一旦她把她的使命完成，这炸弹就可能把她炸得粉身碎骨，如此，对女人却十分不公平，或者说，她更像是被奴役者，而不是被获益者。

这便是少年觉得这信息听上去吸引他的主要原因，更多时候，他并不是在意这信息里的内容，而是在意这信息同女人有何关系，为什么值得她牺牲完自我后，又以孤魂野鬼的方式在世间为他继续等待。

是的，她言语中隐含着的就是那份等待。

女人从少年脸上读出了一份难能可贵的焦虑——没错，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少年，对她来说并无白天和黑夜，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把白天视为黑夜，而把黑夜当作白天，这些在她眼中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因此感受到这些年在现实世界中失去的关注再一次回到她的身上，将她衬托得重要无比，因而欣喜若狂。

她多想让这愉悦的氛围持续吸取，但秦圣似乎并不领情，不过——她想——等她把这任务完成，她就有足够长的时间去弥补她这么多年的遗憾和孤单，她会找个机会把从她身上流逝的时光全抓回来。

“请你考虑清楚再说吧，我需要一个工整的解释，这很重要，对吗？”

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说明他对此事正过分期待；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他的这一超我的反应是因为什么，但他就是克制不了这种**的紧张，仿佛精神上的他和**上的他并不共存似的。

“这你倒不用顾虑，毕竟我等这一刻的到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起初，我还因为憎恨你而打算即便再遇到你也不告诉你的，但后来，我在这世间活得愈来越孤单，愈来愈觉得你开出的条件——好吧，你别摆出那么一副不情愿听我长篇大论的神情，秦圣，你的确在伤害我，现在不就是吗——好了，让我来告诉你，你在我这里存放了一条怎样关键的信息吧。”

女人本想把这些年的经历作为开场，然后渐渐引入之前她所提及的话题，但显然，秦圣并不愿听这些对她来说苟延残喘、卑贱不堪的过去，他皱起的眉、鼓起的脸蛋和紧闭的双唇都在说明他多么无情、多想以这样一种方式伤害她，直戳她的内心。于是，她也发自肺腑地渴望这场谈话能够尽早结束，这样她也就不用忍受这种因自尊心受到践踏而产生的煎熬。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我生下你——请别问我，在这之前我是否就已经和你达成了某种共识，我那时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直到很多年后，我从其它魂魄那里了解到，原来我不过是一个被选中的容器，有关魂魄们所告诉我的关于你的传闻，我也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愿意听的话——啊，好，我们先回归正题。

在我的**死亡，灵魂出窍后没多久，也就是我还待在医院看着睡在病床上的我以及躺在医生怀中面带微笑的你的时候——啊，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突然有几个怪物冲进当时我们所在的那楼层，那时候它们还没有被称为弑神怪，事实上，那段时光是灾难爆发的初期——哦，因为我是魂魄，所以可以隔着厚厚的墙壁看到外边的事物，嗯，我知道你不关心我是怎样看到它们的，但请别试图打断我。

就是那个时候，我发现原来那些怪物也可以穿过墙壁看见我，于是很快，它们就准备向我扑来，你知道的，吸取一个完整的自己从**出来的精元比从**直接吸食对它们来说要更有意义得多，这大概就跟一个男人想拥有一个处子时的感受差不多。”

处子？呃，算了，还是不要问这些有的没的了吧。

“正当我感到惊慌失措，却不知何去何从时，你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是的，就是你，一个和你现在的面容一模一样的你就出现在我面前，起初，你应该明白，我并不知道你就是我生下来的孩子，毕竟从年龄和容貌上来说，两者之间已经存在足够大的差异。

你拉着我逃，就像你也是一只受到惊吓的魂魄似的，事实上，当时我真的把你视为我的同类，因此，对你毫无戒心，现在想来，那时简直傻得可笑，不过，就算我不理会你——算了，也没有那么多如果，让我接着说吧——总之，简短地说，你救了我，并带我来到一个暂且安全的地方，然后你就突然把手伸进脑子里，扣下一块发光的东西，并将那东西放进我的脑袋里——是的，我很确定你是那样做的，有时候我还能梦到那一场景——接下来，奇妙的事便发生了，自那东西进入我脑袋后没多久，我的身体就发生了变化，我从一个尚且还健全的整体变成了一个只有一道影子和一张脸的怪物，就像我现在这样——

同时，你又告诉我，这下我就不用担心那些怪物们会把我吃个干净了，因为我变成了无魂者，也就是民间所说的鬼魂；而怪物是不吃鬼魂的，它们只吸食人的精元，以此集聚这世间的能量。”

说起弑神怪，它们的出现就是为了把世上所有生灵的精元吸走。对它们来说动植物的精元与非生物一样容易获得，借用特殊设备，它们便可从中收获所需元素。人身上的精元则不然，利用装备获取人体中的元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其困难程度就好比让人活生生吞下一整只刺猬，人体与精元的贴合度就是那一根根看似不起眼，密集起来却任谁也没有办法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