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如果

【一】

冬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学校的树渐渐开始发芽，光秃秃的枝丫上除了枯燥的土棕色，多了些青色的点缀，像一个秃顶的人带了一顶很小的帽子，你不会觉得难看，反而相信总有一天这顶帽子会变大，遮挡不完美。

随处可见的杨絮和柳絮借助春风展开了自己猛烈的攻势，学校的值日生每天都会举着扫帚追着那一团白毛毛，脸上有着斩草除根的决绝。

今天早晨我还听到大许在卫生区怒吼:

"别让老娘追到你们，否则全把你们倒进垃圾桶，踩的扁扁的，没有投胎的机会。"

我对它们过敏，只能带着一次性口罩防患于未然。

每当这种换季之际，我都格外喜欢望着窗外，宋末说我戴着口罩向外探望的身影特别像得了重病，被关在病房整日与窗外的那几片叶子为伴，等待最后一片叶子掉落之后，我也就嗝屁了。

我也莫名被他带入一种伤感的情境里，我们俩撇开讲台上正滔滔不绝的语文老师，传起了纸条，我问了他一个很矫情的问题。

我说，如果明天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你会干嘛？

他在纸条上沙沙沙的写起来，然后笔帽一扣，把纸条推给我。

"我看过你右手的生命线，可长了，活到80多岁不成问题。"宋末是这样回复我的。

我觉得他有点迷信，就像语文老师正在讲的古人诗句中的奇幻景象。

我坚持，干脆开口小声问他，万一呢？万一我真的就要死了呢。

我只是开玩笑啊，不是说真的，各位路过的神灵千万别当真啊！

"那我应该会..."他转着笔，应该是在很认真的思考，我也竖起了耳朵听，好像自己真的会感动似的，当然前提是他的回答有令我感动的余地。

"我应该会有新同桌。"我似乎都听到自己的心从嗓子眼以每秒好几厘米的速度摔到肚子里，摔成沫沫的声音。

在这个问题上，宋末是现实主义者，我是浪漫主义者。

可能是察觉到我的瞠目结舌，宋末笑了笑，"开个玩笑而已，不过说真的，要是真的会发生那种事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换同桌的！留着你的魂魄回来看看也好。"

虽然我俩的话题已经不靠谱到这种地步，但我还是挺感动的。

上了几节课后，我渐渐地发现了戴口罩的好处，上课时老师的眼神会很关心的掠过我，然后叫别的同学回答问题。

"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宋末鄙视我的行为。

为了向他证明我的过敏症状，我果断摘下口罩，指着脸上微微泛红的一片，往他眼前凑。

"我记得你每年都会涂一种药，今天怎么没见你涂啊？"他干脆把自己刚刚还鄙视过我的行为忘得一干二净。

我摊摊手，说找不到小镜子了。

我的小镜子经常放在抽屉里，偶尔才用那么一两次，不过后来班上好多同学脸上长了痘痘，虽然知道不能用手挤，但他们还是忍不住，所以每次向我借镜子，上课的时候偷偷用书挡着较真的挤痘痘。

青春期最不受欢迎的大概就是痘痘了，尤其是女生，天生爱美的特征让我们怨恨死了这群吃辣就会千军万马冒出来的仇家。

学校附近有家饰品店，我去逛过几次，见到不少女同学买了芦荟胶，有段时间班里的课余话题也从漫画小说电视剧变成了长痘祛痘再挤痘。

我的小镜子大概又是被某个与痘痘在一线作斗争的同学拿走了。

"你把药给我，我给你涂。"宋末朝我伸着手，示意我把药拿出来。

我半信半疑，"你可别害我。"然后还是顺从他的意思把药水和棉签交到了宋末手上。

"放心放心，我家狗之前有皮肤病都是我给涂的药，所以我有经验。"

我他妈打你信不信。

宋末的脸瞬间离我很近，他专注的帮我涂脸上的过敏处，而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睫毛的颤抖，完全忘了自己应该争辩一番人与狗的区别，只是傻傻地把视线落到他的...喉结。

青春期的男孩子连喉结都这么，这么，这么的性感？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蹦进我脑子里的第一个词就是"性感"。

"唐小靛儿。"宋末的声音沉沉的响在我耳畔，感觉自己像在做磁共振一样，浑身窜过一股电流，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叫我，只能发出疑问回应他。

于此同时，我在脑海里已经构思了很多种可能，比如他突然爱心泛滥有种每年都要为我涂药的冲动，又或许他觉得一动不动乖乖涂药的我还是有少女感的，至少比他家小狗可爱点，再或者他下一秒会与我对视，火花四溅，辟哩啪啦，然后扭捏地问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像何书桓在雨夜抱着依萍一顿乱啃那样。

"依萍，你是我的，我的大嘴巴子给你亲。"

咦...我怎么会有这种龌龊的想法。

不过很快宋末就打破了我种种浪漫的幻想，他说，你脸没洗干净，还有眼屎。

他妈的...眼屎。

大许突然咋咋呼呼的拍了拍我的桌子，双手环胸，奸笑，"诶诶诶，光天化日你俩干嘛呢，是不是在kiss？"

我深藏在心的想法被大许毫无遮拦的讲了出来，我心里咯噔一声，顺手把铅笔袋丢到她怀里，别扭，"k你个大头鬼。"

比起我的不淡定，宋末倒是淡然地表达他的不满，他捧着我的脸把我的头扭正，低声命令我别动，药还没涂完。

在一旁目睹全程的大许啧啧嘴，像纣王身边的妲己似的得意的不行，她慢慢挪着步子，微微俯身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哎呦，家教严格啊。"

然后就扬长而去，留下我一个人跟火锅上的蚂蚁一样，感觉浑身都快自燃了。

【二】

上英语课的时候，英语老师让我们推荐几本喜欢看的书，过几天学校要在每个班里建图书角供同学们自行阅读。

英语图书角对我来说恐怕是敬而远之的，我可不想一边翻着牛津词典一边读外文书籍，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在做一本很高级的阅读理解，下场注定是读不懂，题不会做，要是能有个漫画图书角就好了，我指定天天泡在那。

当然，这是在做梦。

紧接着英语老师突然很俏皮地问我们，同学们，你们猜学校为什么要建图书角？

根据这么多年的在校经验，我估摸着领导班子可能要到市一中检查了。

我小学的时候班里面也办过图书角只不过那些书都是我们学生自己带的，我拿了一本《意林》，没想到就成了图书角的固定资产，领导来检查时老师会提前把全部的书摆得整整齐齐的，领导离开后，书摆个两三天就撤了，等待着下次的重见天日。

但我觉得市一中没必要做表面功夫，毕竟这妥妥的升学率好比金钟罩铁布衫，哪怕每个班级里没有特色班级文化，没有好看的板报，而且还充满着早餐煎饼果子和辣条的味道也没关系。

"是咱们教研组的老师向学校申请的，学校虽然有图书馆，但大家很少有时间去，如果把书摆放到班级里，想必你们的阅读量一定会有所改善。"

不愧是市一中，我对它改观了，确切的说，是有了新的认识。

不为五斗米折腰！我忘了是什么时候学过这个诗词了，总之我觉得适合形容市一中。

【三】

我很少描述我们的生物老师，原因很简单，生物老师就和生物一样低调地不要不要的。

生物老师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头发常常盘在脑后，脸很白，后来她告诉我们其实是喝豆浆喝白的。

我回家就猴急猴急地用榨汁机榨了好几碗豆浆，试了一个星期后，发现自己除了学会熟练掌握榨汁机以外，别的效果压根没有。

不过我之所以说生物很低调，是因为提起化学，就会联想到好几张纸厚度的化学公式，提及物理，就会蹦出几个物理名人的画像，然而提起生物，仿佛需要思考那么几秒才能回答出典型的代表——DNA。

研究完人的DNA，再研究动物的，研究完动物就轮到了植物。

我记得生物老师曾经问过项柏晗为什么觉得生物有些无聊。

这孩子是这么说的，老师，我觉得吧，就算我不会嫁接植物，不会观察洋葱表皮，也不影响我吃它们。

之后生物老师再上课的时候就会跟我讲很多有关食物的知识，比如剩菜里富含很多致癌物质，烧烤里的细菌不可估算，如果用显微镜观察在坐的各位，你们四周都是细菌。

那节生物课上下来，我觉得吃什么都会死，连老老实实的待着说不定都会被细菌腐蚀。

临下课的时候，生物老师走到我面前，和声和气地说，别用口罩一直捂着脸，容易滋生细菌，适得其反。

我恍然大悟，提及生物不用思考就能想起来的代表——细菌。

项柏晗大惊小怪地拍拍我肩膀，他估计是睡了一节课才没有注意到生物老师并没有走远。

"大靛儿，我睡着睡着觉突然想起来一个事！"

我缩了缩身体，不想和他搭腔，毕竟不远处的生物老师正向我们投射炙热的目光。

"我跟你说事呢，你干嘛不理我，你先别做生物题！我跟你说正经的。"项柏晗丝毫没察觉到形式的恶化，我干干一笑，尽力保持自己身体坐正，暗自与他抓我校服的手较量一番。

"项柏晗，来我办公室一趟。"我能清楚的感觉到项柏晗脖子一僵，很尴尬地迂回，"哎呦哎呦，老师您还在呢，别生气，我这就跟您回办公室。"

他拉好校服的拉链，飞快摸了摸脸，但脸上顽强的睡印岂是摸摸就能去掉的。

"来来来，老师我帮您拿书。"他嬉皮笑脸地站到生物老师旁边。

"你给我老实点。"生物老师推着他往门外走。

(今日份的更新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