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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乖巧又懂事

葛天寒呆坐在窗边,仰着头看着窗外的墙头上栖息着的一只小鸟,一声悠长的叹气,脸色愁苦不堪。

他如今和爹一起沦为赵雍的阶下之囚,每日都被软禁在这城主府的宅子深处,虽说好吃好喝伺候着,但却还不如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快乐——如同被圈养的牲畜,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成为被人餐桌上的美味。

然而葛岫却从容得多,他甚至开始在这院子里侍弄花园,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一些花种子,洒在院子里,每日浇水,一心盼着它们发芽。

今天他也在院子里守着那些花花草草,葛天寒被囚禁得久了,难免生起些许怨怼之情,见状一股无名之火顿起,他起身便往葛岫而去。

走到那新翻的泥土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葛岫,惯于含蓄端庄神色的脸上浮起深深的戾气,他张口问道,“爹就这么喜欢这些花?”

“嗯,喜欢。”葛岫笑笑,“我如今也做不了什么了,唯有这些花还需要我的爱护关怀。”他温柔地看着那些新抽出嫩芽的小苗,满脸的轻松。

葛天寒一声冷笑,一脚便跺在那嫩绿的一片新芽上,狠狠地碾了两脚,直到将那一片生机踩成一片烂泥才罢休。葛岫大怒,他猛然起身,怒视着葛天寒,“你干什么,莫不是疯了不成?”

“你才疯了呢!”葛天寒大声反驳,他指着脚下的泥土,眼神凄楚,“我竟然比不上这么一些花花草草么?你放着自己的儿子不管,反而去浇花种草?你才是疯了!”

被这话噎了一下,葛岫顿了一顿,垂下手不再看他,而是疲倦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你别走!”葛天寒猛然扯住他的衣袖,不让他离开,他无端的想发泄些什么,心情一阵烦闷。

“你说清楚,为什么要让天青一人去承担你犯下的错带来的后果,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你偏爱天青至此,如今却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了?你为什么,为什么...”他哽咽数声,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从来都不关心我,爱护我,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看不见我...”

葛岫怔怔,他未经思考地脱口而出,“你向来听话又懂事...”

心里一阵酸楚,葛天寒放开了他,后退了一步,而后低笑,“是啊,我向来听话又懂事,天青犯了错有你护着,闯了祸有你善后,但我呢?我哪里敢犯错,哪里敢乱来,我万一做错了,得到的只有你的责骂和失望的冷眼,我哪里敢不听话又懂事?”

他浑身一阵疲惫,垂下眼,一时间竟然一点力气都没有。这二十年来他每时每刻都在嫉妒曾经的葛天青——也就是如今的明望,他作为长子,已经被葛岫当成了榜样来培养,一言一行皆不能错,但葛天青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他怎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输在听话又懂事。

葛岫看着长子这副颓丧又万念俱灰的样子,一时间想出言安慰却找不到合适的言辞——他惯于看长子乖巧而又沉稳的样子,而并不知道如何安慰脆弱又气愤的他。

于是两人就这般僵持着,一时间没人说话,令人尴尬的沉默占据着四周的空气。

好在这时院子外一阵骚乱,远远地听着,仿佛是有人闯了进来,而外间守着的侍卫正在阻截。双方交战正酣,喊打喊杀声不断。

葛天寒从自怜自怨中回过神来,他皱起眉头,看向外面,“怎么城主府内也会有人来闯?莫不是不要命了?”

“你快走!”葛岫却是先行一步反应了过来,他一把推向葛天寒,“能找到这里的人,肯定是冲着我们来的,十有八九是我的仇家,你与这仇怨无关,不要被波及到才好!”

猝不及防被他推了一个趔趄,葛天寒更是生气,他大吼道,“往哪里走!我们如今被圈养了起来,还能往哪里走?今天若是被人找上门来了,也不过是个死,走什么走!”

说着,他抬腿便往外而去,“我倒要看看是谁,我们都这样了还不依不饶!”葛岫没料到他在此刻倒是与自己唱起了反调,一楞之下他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然而还没等他迈出一步,一道雪亮的剑光闪过,葛天青便一声惨叫,狠狠摔倒在地,鲜血四溅,温热的血泼洒在墙边上,也泼进了葛岫的心里。

“天寒!”他奔到葛天寒身边,抱起倒地的葛天寒,手上立刻沾满了涔涔流淌的鲜血——葛天寒胸腹间中了一剑,那一剑划得极宽,从左胸一直延伸到右下腹,伤口迸裂,鲜血自然止不住地涌出。

但好在出剑之人并不想让他死,所以那剑伤虽宽,但并不深,只是伤及皮肉,却并不伤筋动骨,也不伤及内脏。然而葛家父子都不懂武功,因此见了这么多血,都吓得脸色刷白。

葛岫两眼发红,抬头狠狠盯着眼前持剑浴血而来的人,恨声道,“封七!你为什么连天寒都不放过,我们与你无冤无仇,天寒何其无辜!”

“无辜...谁不无辜?”封七此时持剑冷冷看着这对父子,眼神残酷,语调轻缓,他的剑尖还缓缓滴落着粘稠的鲜血,“只是,倘若幸福需要有人牺牲,我也不介意成为刽子手。”

听着身后的喧闹声渐近,封七知道这是方才被自己打退的侍卫们卷土重来了——他打得过十几二十人,但绝架不住几百人的围攻,必须速战速决!于是,他提剑便劈,厚重的青锋扫过,剑刃破空声让葛天寒不自觉地闭上了眼,他甚至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剧痛和死亡的降临。

血溅五步,一剑封喉。

封七的剑法依然犀利如往昔,他一击得手后立刻飞身便退,身后急急赶来的侍卫们只来得及看得见他一袭玄衣在屋檐瓦栋间几下挪腾,瞬间不见踪影。

他在城主府里十几年,自然对城主府内的建筑结构了如指掌,孤身一人来去自如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加之近来因为赵雍无暇顾及葛氏父子,因此他得手也格外容易,甚至比想象的还轻松三分。

葛岫瞪着一双日渐浑浊的眼,嘴唇抖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仰躺在地,呆呆地仰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心里感到无比的空旷。他伸出一只手,想要抓住什么。

葛天寒呆呆地看着倒在自己眼前的葛岫——他为自己挡下了那一剑,自然也就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葛天寒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他颤抖着,握住了葛岫的手。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和爹最后的对话,竟然是一段毫无意义的争吵。而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任性,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划上了句点...

“我...我再也不会不听话了...”他颤颤巍巍地将葛岫的手狠狠攥紧,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爹,你不要死好不好,我再也不任性了,我会懂事又乖巧...”

然而葛岫的手一沉,眼神也涣散开来,他终于是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爹!”

葛天寒大恸,嘶哑的哭声响起,让围观的侍卫们一阵不忍,他们退开,重新守在了这院子外边。而早有人去通知赵雍这边发生的事,不过此时的赵雍也是焦头烂额,赵琴阑在西门,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了!

“找!给我找!就算把漓城翻了个遍也要把她找回来!我赵雍的女儿决不能就这么跟着个小子逃走了,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我该怎么面对天下人?”赵雍气得在大厅里摔杯子,他手下的人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连故衣也是满面愁容,实在是对这情况无可奈何。

“封锁消息,关闭漓城的城门,派人严加防守,绝不能让她离开漓城,一旦走得远了,想再找到她就难了!”赵雍沉下眼,继续吩咐道,“不要让封七和她汇合,秘密通缉封七,绝不能让他们再走到一起!”

于是全城戒严,大街上到处是寻人的士兵,这让闻讯而来求亲的众人大惑不解——这是搞什么,不是给赵小姐择婿么,怎么弄得跟抓犯人一样?难道有什么江洋大盗或者是罪大恶极的人来到了漓城?

不过好在如今漓城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这加大了士兵们寻人的难度,也给封七和燕娘多了一点喘息的余地。

如今燕娘就在城东的一座破庙内藏着,她才刚把昏迷的赵琴阑放下,破庙的门立刻被人踹开,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探头进来,朝她露出了狡黠而阴险的笑。

“你是谁?”燕娘心头一跳,立刻吓得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她脸色刷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跟踪我?”

“我是谁不要紧,我怎么来的这里也不要紧,重要的是,赵小姐是我的了。”那少年缓缓向燕娘靠近,同时抽出了腰间缠着的一柄软剑,那软剑作腰带样,实在精致好看,抽出之后剑刃雪亮,一看便知锋利非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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