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掀起红幔，走进最里侧厢房。那厢房十分宽敞，内里陈设与整个雁影馆相得益彰，都是不惹眼的淡金色。房里摆放着一条长榻，榻上有一张矮几，还有一个美人倚在一旁，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颇有些浪荡的意味，与刚才的模样全然不似是一个人。

许醉吟半倚半躺着，见到姜砚进来了，便轻笑了一声。

姜砚眨了眨眼睛，心领神会似的，小跑着到了许醉吟面前，搓搓手笑道：“美女姐姐，刚才端着，辛苦了吧。”

许醉吟拍了拍软榻，道：“坐上来，我有事儿要问你。”

姜砚依言往榻上一靠，顺手拿起了矮几上的水果大口吃了起来。许醉吟托着腮，问道：“你的剑，就是那把黑色的，是用南海之滨的陨星石铸的。南海之滨是鲛国的矿区，你是鲛人？”

许醉吟又细细看了看姜砚身后负着的两把剑，那把黑色长剑色泽剔透，看得出材质；另一把剑小巧得多，但未出鞘，只凭眼力，许醉吟也看不出那把剑到底是以什么铸成的。

“我不是，”姜砚摇了摇头，“我师父是，这两把剑都是我师父送我的。”

“哦，你师父是鲛人？”许醉吟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鲛国已经跟九夏王朝宣战了？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战……不过要是真打起来了，你要帮哪一边？”

姜砚有些奇怪：“他们打起来，与我有什么关系？”

“嗯……”许醉吟沉吟了一声，笑了笑，“说得也是，他们打他们的，我赚我的钱，乱世才可发横财。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要救那个姓甘的，若不是我出手，你方才也要被他打成重伤。”

“美女姐姐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为什么吧？”

许醉吟想了想，说道：“你在那么多人面前卖人情给燕子坞，一是不想让他拒绝，二是你觉得燕子坞有利可图。比起大商会，这种小商会一旦施恩，若往后你有危难，甘靖作为燕子坞的高等管事……他们定然会倾囊相助。比起凤尾上的一根羽毛，你更想要整个鸡群。”

姜砚耸了耸肩，表示许醉吟已全部说中，他打的的确就是这个算盘。燕子坞虽然不是什么大商会，但是能在大荒立足的，并且被停云雨上看上眼的，肯定也不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而已。

“那，美女姐姐，现在该换我问了吧。”姜砚说着，将果核扔进了旁边的盘子里，“姐姐，你是归墟的人吗？”

许醉吟慵懒的神情终于一扫，她直了直背，扫了姜砚一眼，问道：“咦，你倒是聪明得很，是我小看你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朵步步生莲，我曾在书里见过，那是归墟蓬莱岛才有的灵花，只不过用法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姜砚道，他的确曾经在书里看见过那朵花，只不过书里记载的是，那灵花生长在洞天福地，仙气极盛，一般都是被散仙们用来吸取净化体内的浊气，助益修行。

“对，我改良了一下……不过，其实刚才我说的那些都是诳那个家伙的，步步生莲过了十天就会自己枯萎脱落的，算了，吓吓他也好，交不出钱，还敢那么张狂。”许醉吟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个小孩报复了抢了她糖果的大人一样得意，全然不像一个几十岁甚至可能是几百岁的半仙。

“蓬莱岛的半仙，在大荒敛财，还这样威吓别人，你就不怕遭天谴吗？”姜砚无奈地说道，这个半仙也未免太过于随心所欲了吧。

“小子，你以为修习法术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权势和金钱啊！”许醉吟忽然握紧了拳头，笃定地说，“不过我对那些沾满了男人臭味的权势纷争没什么兴趣，还是银子更适合我，况且再说了，我掌门师兄都抛下蓬莱岛不知道跑哪云游去了，我一介长老而已，不用这么上心的。”

姜砚说道：“若是修仙都是你这个样子，那我不修仙倒也是个正确的选择。”

许醉吟怪道：“为什么不修仙？我看你根骨不错，武功也扎实，要是修仙，一百年两百年到个什么筑基阶段都不是问题。”

姜砚连忙摆手，说道：“别了，别了。”说到这里，姜砚又继续追问道，“对了，听白露姐姐说，是美女姐姐你授意她们，让我来这儿的，是因为我救了十方和尚吗？”

许醉吟笑道：“那小和尚虽然傻里傻气的，却很得我师兄的欢心，他们两个人也算是忘年之交，师兄离开前还特意嘱咐我要多照顾他，你既然救了他一命，我自然是要替师兄酬谢你的了。”

“那我救了你师兄的忘年交，折龙寨金库里的宝物我是不是可以随便拿？”

“你想都别想，里面的东西我早就派人搬空了！”

“嘁！”姜砚愤愤地坐了下来，“那我真是亏大了，钱也拿不到，法宝什么的也捞不着一件，这一路不是白忙活了？”

“那我将你在江陵城里的一切费用都包了，如何？”许醉吟笑道，“就当是补偿你了。”

“条件很诱人，不过很可惜，我要离开江陵了，如果能折现就再好不过了。说起来，你要是不提，我差点忘记了我师父交代的事，伸手。”说着，姜砚从怀中取出那枚鲛珠，放在掌心之中，那枚鲛珠晶莹润泽，放在掌心无水却有冰凉湿润之感，实是不可多得的一件珍品。

许醉吟好生奇怪，但仍将掌心覆在姜砚的掌心之中，她只觉得有一股凉气经由她指间走遍她全身，说不出的舒服，再低头看姜砚，姜砚的神情却颇为失望。

“也不是你。”姜砚边将鲛珠收起来，边说道，“看来这颗鲛珠的主人，的确不在江陵城里，那我得去下一个地方找了。”

许醉吟道：“嗯……那你下一个地方打算去哪里？”

姜砚细细想了想，说道：“景州接壤婺州和燕州，但是燕州要比婺州和景州都大得多，而且国都也在那里，我想那里的可能性要大一点，所以我会先去燕州。”

许醉吟笑道：“按你这么找下去，可什么时候才能将大荒九大州都找完？况且，你怎知你到燕州的时候，那人会不会来到了江陵？”

“我也不是没考虑过，但是没办法，线索只有这一枚鲛珠。”姜砚叹道，“若是师父还在世上，……算了，我想师父可能不知道那人到底在何处。”

许醉吟托着腮望着姜砚，迟疑了一下，最终说道：“姜砚，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找一找这个鲛珠的主人，虽然不能保证一定找到，可动用这么多商会的力量，总好过你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找。”

姜砚偏着头道：“美女姐姐，我想你不会平白无故帮我这么大一个忙的吧？”

许醉吟笑道：“自然不是没有报酬的。你小子机灵得很，我若不卖你一个人情，你又怎么肯把玉魄之事告诉我呢？”

“哈，美女姐姐原来早就看出来了。”

“玉魄的传说由来已久，姓甘的说出那事后，唯独你一副毫不吃惊的样子，你对玉魄的事情，知道多少？”许醉吟问道。

姜砚眯着眼睛，一脸精明：“半仙也对玉魄感兴趣吗？美女姐姐是要用它来增加自己的修为，飞升成仙？”

“哼，”许醉吟轻蔑一笑，“你可知道这玉魄的消息一放出去，我们停云雨上这一年的收益会多出几番？我对修仙兴趣寥寥，只喜欢凡间红尘。”

此话倒多少对了姜砚的口味，他坐定，回想起以前司涯跟他说的话，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的情形：“关于玉魄的事，师父其实跟我说的也并不太多，他只说当年那四枚玉魄，有一枚落入了鲛国，但是后来却不知所踪，那时鲛皇已经撕毁了不战协定，他离开鲛国，其一是不想参与战争，其二是来寻找玉魄。”

“你师父真的不知道那枚玉魄去了那里？”许醉吟追问道。

姜砚刚想开口，脑子里骤然闪过六年前银履镇的惨况，他似乎想起一张十分熟悉的脸，可是却怎么也记不起那人的模样。最后他摇头道：“师父没有提起过。”

许醉吟沉吟了一声，点了点头，她唤了两个侍女将姜砚带到厢房去，自己则从一旁书架上取下几张折子，翻开对比查阅。折子上满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许醉吟盯着看了许久，最终蹙了蹙眉头，喃喃道：“那这股暗中隐秘行动的神秘组织，到底是什么人？师兄也是因为他们，才不知所踪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