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州为中原通西域之喉。早在西汉，汉武帝为加强西北边地军事防御，置安定郡，修建此城。素有“外阻河朔，内当陇口，襟带秦凉，拥卫畿铺”之称。北周时期，宇文邕在原州旧城外围扩建新城。如今，新城正在修建，城郭已初现规模。

公元565年，（北周保定五年，北齐清河四年）二月底。北周皇帝一行来到原州，就下榻在原州刺史朱佑廉府上。

1、市集

原州城大，旧城人流熙熙攘攘，新城车水马龙，很是热闹。因为地处通西域的要道，常见些波斯商人或中原马帮来来往往。

这日，宇文邕到新城草草看来新建城阙的情况便回了旧城，行入街道、市集。

杨柳舒仍然身着武装，紧随宇文邕其后。当时，在麒麟殿里，宇文邕只说让她随同前往原州，却也没说明怎么随同。作为府兵统领将军的杨柳舒自然恪守本分地带了自家弟兄，全副武装护驾而来。

“杨将军，你也相当狡猾！”单薄的宇文邕还是这样一副慵懒的笑容。

杨柳舒的回答自是在理：“陛下没让权将军随行，臣自当竭力护驾。”因为布防的安排，宇文邕没带上平时形影不离的权如玙。可是护驾的事宜已由卫将军李穆担当，本也轮不到杨柳舒。然而，既然宇文邕让杨柳舒这个府兵将军随行，担当护驾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话之后宇文邕也并不深究，由得杨柳舒盔甲兜帽的紧随其后。

原州市集热闹，却在帝王出现的片刻万人空巷、一片寂静。看着寥寥的小贩滴着冷汗偷偷斜视的目光，宇文邕兴味索然，道：“回刺史府！”

到了傍晚，宇文邕派人送了一套女式纱衣给杨柳舒，让她换上之后去西市街口。

宇文邕有病态的清瘦，平时身穿黑色龙袍也还显得有些许威严。但此时，他着了浅灰的织锦长衫站在街口，孱弱得摇摇欲坠。杨柳舒迎着夕阳走过去，直走到他身边才敢相认。

“陛……”

“叫公子就好！”

“您是一个人？”杨柳舒惊异于他的胆大，宇文邕却并不回答，背着手大步向市集走去。

市集里人来人往，小贩举着各式商品沿街叫卖。酒肆的旗子一面接一面地迎风招展，波斯商人手中织花毯子映着夕阳的红光分外艳丽。

杨柳舒虽是武将，却也不过十字头的年轻女孩。脚虽跟在宇文邕身后，眼睛却忍不住四处张望，不时为玲珑满目的商品艳羡低语。

察觉到小姑娘的新奇，宇文邕加快两步，到了一个糖人摊子，选了个金丝鸟儿递给杨柳舒。

“这……”糖泥做的金丝鸟小巧可爱，小米大的眼睛活灵活现。可是杨柳舒不知宇文邕这是为何。

宇文邕只是一个浅笑道：“你今天女装陪我出来，算是给你的礼物！”

如此状况下对话自然少了敬称，杨柳舒却十分不习惯宇文邕的平和口气。然而，等她反应过来时宇文邕已经走开了。

杨柳舒拿着金丝鸟正要追上去，小贩却拉住她说：“姑娘，买东西可要给钱的！”

想来，宇文邕定是没有付钱的习惯，这个帝王送给杨柳舒的东西还得让她自己付钱。还好，杨柳舒带了银子出来。不然她还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个赏赐好。

霞光为旧城城阙渡了半个金边，繁华市集的喧闹声让人心情舒畅。清风吹来，酒肆里飘来阵阵酒香，哦，那醇厚的滋味定是陈年的杜康。只是这份醇香比穆衍身上散发的糯米酒的清甜可逊色了不少。

可是……“先生，你现在在银州吗？幕府出了血案你一定知晓了吧。”杨柳舒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抬头加快脚步跟上前面那瘦弱的身影。

宇文邕并不在市集停留，一路穿过西市，带着杨柳舒到了一处没有挂牌的大宅子。

出来开门的是个白胡子老者，此人看清宇文邕的面目后，惊喜地说：“是您！老奴就知道，您今天一定会来。”说着，急急吩咐人拉开大门，蹒跚的老者疾步走在前面，用沙哑的声音高声喊道：“老爷、老爷。公子回来了！”

杨柳舒不明所以，跟着宇文邕走进大门。别看这宅子大门简陋，门内亭台楼阁、花鸟鱼虫，另有一番天地。

门前的大道上急急走来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此人虽然皱纹深刻，但却身材矍铄、步履矫健。他远远地看到宇文邕，小跑几步后，跪下行礼：“臣恭迎陛下！”

“李将军，不必多礼！”宇文邕扶起老者，后者激动地看着他，过了片刻道：“臣这里有位贵客，等陛下整整一日了。”

那个人是穆衍，从大路拐角转过来时看到杨柳舒，对她微微一笑。他仍然如和煦春风般让人舒畅，虽然幕府遭遇变故，他的脸上却没有太多悲伤的痕迹。

向宇文邕行过礼，宇文邕对他说：“穆卿，你府上之事朕已派人追查，一定严办凶手……好在当日你并不在府，不然将是我周国之哀啊！”

“让陛下烦心了。”穆衍退到一旁，在李将军带着宇文邕走进李府同时，到杨柳舒身边看了看她手中的糖泥金丝鸟说：“刚才我乍一看：一个青年公子带着个黄毛丫头立在门内。这丫头手里还拿着糖人。呵呵，风和日丽，童真无限。看来陛下是童心未泯啊！”

杨柳舒脸上立刻阴云密布，右手也不自觉地摸向身后，立刻摸到藏在衣衫里的双龙刀柄。穆衍见杨柳舒怒气上冲，加快脚步向宇文邕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陛下，进屋之后我就对您说说凌汛之事。”

李将军李贤，是汉代名将李陵之后，他曾任大将军，如今年高卸甲养老。李贤是周国顶天立地的人物，开国元勋。与先祖神武皇帝宇文泰情同手足。宇文邕和弟弟宇文宽幼年被寄养在李贤府上六年。如今即便他已经登基为帝，到了李贤家里仍然尊李贤为长，座位不分君臣，只按年龄之序排列。

这是杨柳舒随后在他们的谈话中揣摩出的事实，她还从宇文邕和李贤的对话中得知本次护驾的李穆将军就是李贤的儿子。

一番谈话之后，李贤退让出去，书房里的其他下人也一一退避。杨柳舒知道穆衍有要事向宇文邕禀报，也自觉地随下人准备出书房。

“杨将军不必离开！”宇文邕制止道，“将军是穆卿保举之人，朕信得穆卿，就信得你。你就拿出你的双刀，履行护驾之职。”

原来宇文邕也早已发现她带了刀出来。杨柳舒只好回到书房，站到宇文邕身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