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芯不知道是怎么到家的，当她站在如琢和小梅面前时，她全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如琢看着妈妈的样子，有些害怕，伸手来给她擦脸，用稚气的声音对兰芯：“妈妈不哭，妈妈不哭。”兰芯一听，一把抱过如琢，紧紧搂着他就大声哭了起来。

小梅看着，有些不知所措。兰芯不说话，她也不敢问，转身倒了一盆热水，无声地把热毛巾递给兰芯。兰芯忍住哭，放下如琢，洗了一把脸对小梅说：“你领着如琢到外婆家住，这几天别回来了。

小梅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说：“大姐，那你换一套衣服先休息一下。如琢，和姐姐到外婆家去。”

如琢眼泪汪汪地看着兰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抱着兰芯的腿不动。兰芯说：“如琢，听话，和姐姐去，妈妈今晚有事。”如琢心里害怕，不敢不听兰芯的，只好勉强和小梅一起走了。

如琢他们走后，兰芯换了一件睡衣，就进屋上床了，她自然睡不着，两眼发直，看着天花板，一个劲只是流泪。

大约一个多钟头以后，有成和她妈妈一起进家来了。有成妈妈走到兰芯床前说：“兰芯，有成确实不对，这次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和你爸爸已经骂他了，看在他是如琢的爸爸的面上，也看在他是第一次鬼迷心窍，我和爸爸都希望你能好好想想，给他一次机会。”兰芯听着，第一次觉得婆婆说的话听着入耳，但她什么也没说。

有成妈妈见兰芯什么也没说，就打开保温瓶，把煮好的鸡蛋递给兰芯说：“就算生气，你也先吃点东西。”她对兰芯的态度从来没有这样温和过。

兰芯虽不好和婆婆发脾气，但也不想说一句话，拉上被子就侧身睡下了。有成妈妈一见这样，就说：“有成，你来给兰芯跪下，她不原谅你，你就一直跪着，别起来，这么大个人，你要让我们为你操心到什么时候！”她显然是说给兰芯听的。

有成还真就听话地 “扑通”一下跪到了床前。有成妈妈说：“兰芯，这次都是他的错，他的确让你伤心，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能让如琢这么小就没有爸爸吧！就算看在如琢的份上，看在他曾经为你少了一截指头的份上，你也该原谅他这回吧。”有成妈妈的语气虽然象在哀求，但兰芯听着，别提有多反感了。

兰芯还是没说话，只是放任着泪水流到枕头上，也没伸手去擦。她心想：为什么当初不听爸爸妈妈话？那手指头是我把你断下来的吗？难道就这根手指头要我付出我的一辈子吗？她越想心里越委屈。

有成妈妈看兰芯这样，知道她再说什么可能也没什么用了。就说：“兰芯，我就先走了，你让他跪着，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见兰芯还是一言不发，她开门走了。

兰芯没理有成，昏昏沉沉睡了。等醒来，天已经微黑，下意识看了一下有成，他还跪在老地方，没动。她感觉头疼得厉害，便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这时候，她没有情绪再管有成的事。

但有成说话了：“兰芯，你就原谅我吧，我都跪得起不来了。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是人，还打你，你打还我吧，打了你就好了。”

兰芯想想，冷冷地说：“你妈叫你跪着，你就跪着，和我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要实在跪不动了，就和你妈说吧。我并没叫你跪着。事，你也做了，人，你也打了。我们之间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最好离我远点，省的污了我的眼睛。”

有成说：“兰芯，我爱你，我那也只是逢场作戏，谁知道就一次就得这病了，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兰芯说：“什么叫逢场作戏？逢场作戏就是你们男人的生活态度吗？还爱我！你怎么这话还说得出口啊！你也别在这跪着了，我们俩缘分就到这儿了，你跪着也没什么意思。”

有成说：“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信，我上次回来的前一天，公司几个人到一个小县城里办事，酒喝多了……..”

有成的脑子里想起了那一天的情形。

吃完饭，他们几个就到了一个卡拉OK厅，在一个包间里，灯光很暗淡，先他们几个唱着歌，一个人先是开玩笑说：“哥几个，是不是叫几个小姐来陪陪我们啊？”

有一个酒喝得特别多的人，醉醺醺地说：“对……反正老婆也不在……”

所有人都喝多了，就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先有成并没掺和，一个人就对着他说：“老弟，怎么了，是不是不敢啊？你老婆在那么远，你怕什么啊？”

有成也酒劲往上窜：“你叫啊，谁说怕了，谁怕谁是王八蛋！”

一同去的老板也醉了，说：“还真……真不知道那些…….那些小姐是……是什么味道，谁也不许…..不许说……说出去。”他又指着那个最先提议的人说：“你…..你去叫，今晚，谁……谁他妈不敢，就……就是王八蛋！”

那人先是开玩笑，看见玩笑结果是这样，心里不免也就痒痒起来，真出去了。

不一会，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鱼贯而入，他们借着酒劲也大胆地放肆起来，先也只是和那几个女人喝酒猜拳唱歌，到后来就失控了，反正最后他们都去开了房间……

有成对兰芯说：“前几天我感觉自己不对劲，也去医院看了，和你一样的病。这次回来，我怕传染给你，才一直不敢碰你，没想到你也…….我对不起你，但我对天发誓，我就那一次……”

兰芯愤怒了：“既如此，你怎么还那么理直气壮，好像我冤枉了你一样，还有本事打我的耳光！”

有成可怜兮兮地说：“兰芯，我害怕，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回吧，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兰芯冷淡地说：“你没什么错，是我冤枉你了。你起来吧，我们离婚是迟早的事，既然这样，迟离不如早离。”

有成哭着去拉兰芯的手，使劲拿着兰芯的手去打自己的脸：“我不和你离，你打我吧，我不和你离，你打我吧。”他竟然大声哭了起来。

兰芯只觉得全身发冷，心里一阵恶心，觉得有成的手肮脏无比，使出全身的力气，甩脱了：“你别碰我！”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声叫道。

有成听出了兰芯声音里透出的对自己的反感，心里似乎打了个寒战。但他不愿失去这个和兰芯说话的机会：“你病了，手怎么这么烫啊？”他竟然很自然地又去摸着兰芯的头说：“兰芯，你病了，快下床，我和你到医院看病去。”

兰芯心里一阵恶心：“把你的手拿开！你别碰我！”她大声叫道。

有成触电似的一下缩回了自己的手，他感到了兰芯对自己的那种无可遏制的反感。兰芯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第二天早上，兰芯很早就醒了，但头还是昏沉沉的，只感到全身无力。

有成还跪着，但眼睛闭着，好像已经睡着了。兰芯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自己起床了。她饿了，她暗自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除了孩子、父母而外，她只对自己好。

兰芯没理有成，自己洗漱了，到厨房煮了两个鸡蛋，独自吃了。然后她打开电视，开始不断跳台。她的心里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如琢还那么小，不能让他这么小就没了爸爸；别人知道他竟然嫖娼，那会怎么看我；妈妈爸爸不是更为我操心了吗？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见动静，有成猛一下睁开了眼睛，想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他坐在地上，一半天才出来和兰芯发誓说：“兰芯，我都跪一天一夜了，你就原谅我这回，如果我以后再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就天打雷劈。”他的腿又疼又麻，实在站不住，他坐在了兰芯旁边的沙发上。

兰芯看有成一眼，伤心地说：“既是如此，何必当初！我们一直以来就矛盾不断，你除了会伤害我而外，你还会做什么？你也别发誓赌咒的，没意思。”说完这话，她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了。

兰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游移了。继续和有成生活在一起，她觉得自己的心理是那么不情愿。但如果离婚，她将面临更多的问题。父母、孩子、家族，朋友……她知道，人活在世上就是活在一张关系网中，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不可能是自由的。特别是孩子，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呢？一切都不可预知，而不可预知的事物，总是会让人感到畏惧的。

有成见兰芯不说话了，他也不敢再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电视机在兰芯的遥控下，不断地在换台。

——不知道在围城里的女人有没有例外，但我以为是没有的，反正我想拼了命跑出围城，但却怎么也跑不出去，这种感觉真的令人窒息。有时就象陷入了泥沼的羔羊，不能呼吸，也不用挣扎，因为不管怎么努力，结果都是一样的——越陷越深，直到销声匿迹；有时又象在黑暗的宇宙间漂浮，那种永远踩不到实地的恐惧，那种空洞的孤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有个结束。

——兰芯日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