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华隐隐觉得奇怪，他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属下到底是受了谁的命，怎么会如此咄咄逼人，做出这种害人害己，三败俱伤的行径。把自己找出来对这些人有什么好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旦在莫雨山的闺房里搜出了他，林家、莫家、尉迟家，此三家必然皆脸上无光，除此之外，具体会有什么后果他甚至不敢去想象。

尉迟华眼疾手快地跳进了莫雨山装衣服的大箱子里。他刚刚合上盖子，就听见房门被人从外面一下子推开了。深夜的冷风嗖嗖的灌进房里。

那些人进来转了一圈，没有找出什么破绽，却并不就此离去，像是认定了尉迟华就藏在莫雨山的房间里一般。他们翻翻检检，不肯放过每一个角落。尉迟华躲在箱子里，大气也不敢出，脊背上一滴又一滴的汗水渐渐濡湿了衣衫。

箱子外面传来莫雨山的声音：“你们可搜得满意了？！”

有个不知死活的人回答说：“唯有少夫人的箱子，我们还没看，不知道......”

一语未了，忽闻“啪”地一声，那人的脸上早挨了莫雨山一巴掌，她怒到极致，伸出手来指着那些人，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等她缓过劲儿来，才冷声斥道：“你是朝廷派来的人呢，还是官府派来的人？就算是宫里的人来了，还要对我莫家的女儿礼让三分。祖母给你们几分薄面，让你们搜房间，只是为了澄清事实，还林府一个清白，让大家看到，这里头并没有藏什么人。你们居然还蹬鼻子上脸，敢说要翻看我的箱子！是不是要我解衣卸裙让你们细细的翻看清楚了，你们才算完？”

按理说，寻常人讨了这么一个没脸，也该识趣了，谁知那人挨了莫雨山一巴掌，却“嘿嘿”地笑起来，“少夫人别急，看了就知道了。”他三步两步地走到莫雨山装衣服的箱子之前，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飞快地将箱盖子一掀。

箱子原本没有上锁，尉迟华也无法在里面将其锁住，只听“哗啦”一声，箱盖子被掀得触了地，眼前的世界亮起来，所有人的面庞都是模模糊糊的，唯有莫雨山惊惶无助的表情那么清晰，那么清晰。

死一般的沉寂。

下一刻，整个林府就炸开了锅，因为林老夫人晕了过去。

很多事情尉迟华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些来闹事搜查房间的人拉起他的手臂就往外走，一张张全是陌生面孔，哪里是他尉迟商队的下属。他听见那个先前一直搀扶着林老夫人的大丫鬟高声吩咐林府的侍从们，说：“拦住他们，不许让任何一个人跑了！”

然后那些跟随着林老夫人的侍从们扔了灯笼，从背后抽出碗口粗的长棍，就一窝蜂地涌上来，竟然个个都是好手。谁知道这些不知来历、来闹事的人们却更是武功高强，纷纷亮出兵器，或刀或剑，冲过去就和林府的人扭打厮杀起来。场面混乱不堪。

闹事的人打起架来明显比林府的侍从更有章法，他们以少敌多，还游刃有余。

混乱中不知是谁在尉迟华脖子后方的大穴上用力地敲了一记，他便立时不省人事。

他是在馥郁的芳香中醒来的，那是一种陌生又熟悉的香味，似乎曾经在某个地方嗅到过，但是处于这种浑浑噩噩地状态下，他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窗明几净，纱帘半掩，从这个位置望出去，可以看见靛青色的天空，像火窑里刚刚烤成形的瓷器，瓷器上还描画着淡淡的白云。有溶溶惠风穿过轩窗，吹得轻又薄的纱帘微微舞动。而最在意的那个人就坐在他身边，正出神地凝视着他，脸上浮起浅浅的笑容，仿佛于她而言，他就是世上最稀有最名贵的珍宝。

下一刻，眼泪就顺着眼角缓缓地流下来。

因为他终于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以及所发生的一切。

他倦然地闭上了眼睛，“晴山，你想怎么样？”

女子莞尔一笑，纯真无邪：“我说过的，如果让我遇到了自己心爱的人，我会把他变成一棵树，这样他就可以永远陪在我身边，不离不弃了。”

那一年，长安城传出一件让街坊邻里津津乐道，让莫、林两家深感羞耻的奇闻大事---莫家的长女与林家的嫡子成婚之后不甘寂寞，趁着丈夫外出未归，竟在夫家的别院里干出了同外族男子私通的苟且勾当。平头百姓们茶余饭后喜欢拿这件事情当作谈资，无非是唾骂莫雨山，同情林浩之，外加好奇那个外族男子的身份。仕大夫听后也纷纷侧目，回了家便拿这件事来教育自己家的女孩子，教导她们千万要引以为戒，别学那不知廉耻的女人，给九族蒙羞。

林家与莫家原是亲家一场，却不能好聚好散。林家的人成日里跑到莫家宅子门口骂他们家的女儿水性杨花，莫家的人自知理亏，也不好站出来反驳，只能关起门生闷气。很长一段时间里，莫大老爷在自己的同僚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长安城里喜欢传小道消息的三姑六婆们听说，那个与外族男子偷 欢的莫家长女已经吞金自尽了。人们啧啧有声，拍手称快，都觉得不守妇德的女人合该有这般下场。但人们所不知道的是，莫家的次女，在她姐姐自尽的第二天，也失踪不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