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东暖阁中，朱见深禀退了下人，只留万贞儿一人在侧。

万贞儿忽然跪地，叩首道：“多谢皇上相救，奴婢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你这是做什么。”朱见深将她扶起，“事出突然，朕知道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救雪儿，朕恕你无罪。”

万贞儿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多谢皇上。”

然而就在这时，朱见深却开口说道：“只是有一件事，朕不得不怪你。”

万贞儿一听，问也不问便道：“奴婢愿受责罚。”

“的确该罚，若不是李仁及时将此事告诉朕，朕恐怕也救不了你。”

万贞儿沉默，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过了许久才说道：“奴婢知错了。”

“好了，朕同你玩笑而已。”朱见深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好在皇后并没有多问，否则朕还要苦恼以为理由为雪儿搪塞。”

万贞儿道：“皇上的心意，想必珍婕妤她也定能明白。”

朱见深沉默片刻，说道：“可是，雪儿却见了二弟。贞儿，你猜她们会说什么？二弟会不会将当年之事，全都告诉她？”

万贞儿微微一笑，替他沏了杯茶：“皇上虽让珍婕妤独自出宫，但心里却始终记挂着，还派出了锦衣卫跟着。所谓关心则乱，奴婢以为是皇上太过关心珍婕妤，所以才多虑了。”

“贞儿说的不错，或许是朕怕了，害怕失去，害怕已得到的东西，转眼间就会离朕远去。”朱见深说着，言语中夹杂着一丝哀愁，“也只有在你面前，朕才能感到绝对的安心，甚至承认自己的害怕。”

“皇上如今是九五之尊，天下都是皇上，皇上还担心什么。”

“说的不错。”朱见深淡淡道，但脸上却仍有忧色。万贞儿见状，又道，“先帝赐二殿下‘德’字为封号，便知二殿下以贤德为先，又岂会在背后多言兄长的不是。何况当日之事，即便二殿下有怀疑，却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皇上暗地里将他要为于谦伸冤之事告诉先帝。即便知道又如何，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他着想，于谦不死，不以正南宫复辟之名，先帝本就抱有必杀他的决心。二殿下倘若执意阻拦，招怒于先帝，也是作茧自缚罢了。皇上这么做，也是顾念手足之情。皇上没有错。”

朱见深点点头：“当初多亏贞儿献策，否则雪儿如今也不在朕身边。只这么多年过去了，朕心中始终有这个心结，今日雪儿与二弟相见，难免不会旧情复燃。朕害怕......”

万贞儿道：“皇上既害怕，何不听贞儿一言？”

朱见深眼前一亮，忽然间拉住她的手：“贞儿有何妙计？”

万贞儿微微一笑：“奴婢只是女子，哪有什么妙计。不过身为女子，奴婢也明白一个道理，天下间的女子，谁不是从一而终。于谦忠心为国，珍婕妤是他的女儿，自然也秉承了其父的品性。倘若珍婕妤她，当真成了皇上的人，那么从今以后，皇上便可不必再为此事担忧。”

朱见深沉默，万贞儿又道：“皇上既已依言为于谦平反，那么也就无需担心珍婕妤会拒绝皇上。”

被她猜中了心意，朱见深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紧握着她手：“这些年多亏有贞儿在朕身边出谋划策，为朕分忧，否则朕定不会有今日的荣华。”

万贞儿微微一笑：“皇上言重了，奴婢是看着皇上长大的，为皇上的事便是奴婢的事，皇上的好同样是奴婢的好。只要是皇上喜欢的东西，奴婢必定竭尽全力为皇上谋得。而那些危害到皇上地位的人，奴婢也会竭尽全力为皇上除去。”

这时，一宫女端着盘茶果，正要进屋。然而透过门头，看见朱见深正握着万贞儿的手，心中一惊，顿时停在了门外。

见朱见深不说话，万贞儿却问道：“那么皇上今晚，可否要摆驾永和宫？”

朱见深思索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奴婢这就吩咐下人去准备。”听到万贞儿的话，门外宫女立刻转身，离开了这里。她端着果盘，慌张的出了乾清宫，没走几步，便撞见了皇后身边的织云，织云见其行色匆匆，顿觉有异，吩咐人将其带回了景仁宫，交由皇后审问。

那宫女看样子是吓得不轻，一到景仁宫，便将方才看到事，全都供认不讳。

听完了她的话，皇后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紧握着凳子上的扶手，许久不发一言。

织云试探着问道：“娘娘，可要让人将那狐魅惑主的万贞儿抓起来？”

皇后摇头，吩咐在场众人退下，又吩咐她对今日所听到的事要守口如瓶，一旦泄露出去，便立刻追究其罪责。

众人连连称“是”，等到他们都退下后，织云才又开口问道：“娘娘早就发现那万贞儿与皇上间的举动，为何不好好惩治了她？反而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皇后扶着额头，皱眉答道：“织云，本宫这么做，也是为了保全皇家的颜面。皇上亲自驾临景仁宫，却是为了一个宫女。何况今日你也听到了，皇上之言，分明是在袒护她，根本不给本宫留半分情面。何况今日之事才平息了不到半日，本宫若再起事端，恐怕会被皇上嫌恶。所以本宫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忍和等。只是本宫却气不过，那万贞儿可比皇上十七岁，这样的女子，竟然......”

皇后说到这里，已是急怒攻心，身形已是摇摇欲坠。

织云立刻上前相扶，并大声呼唤宫人去请太医。

皇后忽然一把抓住织云的手臂，如此用力，似乎要将她的骨头也捏碎一般。织云强忍着剧痛，却也不反抗，只是劝道：“娘娘切勿为区区一个宫女气坏了身子，要保重自身才是啊。”

皇后咬咬牙，愤然道：“万贞儿，总有一日，本宫会以中宫皇后的身份，处置了你。看你到时，还如何迷惑皇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