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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意】

她的脚步声这么重,房间内的人,该是听得到的吧。

可,有些人正因为听到这脚步声,才更起了一些别样的心思。

而掀开帘子的西汐,在瞧到眼前的一幕时,正好是墨沧一手驻着拐杖,一手推离林雅,由于,林雅的不愿撤手,一推一扯间,他的重心有些不稳,拐杖,在西汐掀开帘子时,又被惊得摔落在了地上。

很清脆的一声,伴随她的眼睛闭上,复睁开时,唇边弧度平静,语音温柔:

“雅姨,我来吧。”

唤了这一声称谓,加上这一句话,谁,都明白这里的意味。

她走近墨沧,将手里的碗搁在一旁的香案上,旋即,先将手臂上的外套披到墨沧的身上,再蹲下身子,拿起拐杖,却,并不递还给墨沧,只用自个的手代替拐杖,扶住他,声音愈是温柔:

“果然驻着拐杖,行动都不方便,早知道,我就不去休息,陪你来化锡箔,这样,还快些呢。”

墨沧顺着她的话,薄唇轻启:

“已经化完了,我们出去吧。”

西汐抿了抿嘴,只扶着墨沧,往帘外行去时,瞧向林雅:

“雅姨,那我们先出去了。这汤趁热用,凉了,味道就变了。哪怕再去热,终究,无法和最初一样。”

这句话,说得很是委婉,话语里的意思,林雅该听得明白。

她不知道,这么挑白,是否妥当,她只知道,有些事,与其不舒服下去,还不如,就这样说出来。

这么说时,她并不去看墨沧,仅是瞧着林雅,林雅的手端起那碗汤,容色已然恢复如初:

“谢谢大少奶奶的汤,等忙过这段时间,我再和大少奶奶慢慢交代账房的管理,即便,老爷的遗嘱上,没有明着留下给阿沧的东西,可,我知道,老爷始终是希望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的。”

她说出这句话,只有她知道,自己捧着碗的手不经意地颤了一下。

倘若,不是方才在灵堂前,看到墨沧对西汐这般的关切,而她又才经历了洛家诚那种摧残,她想,她是根本不会籍着到守灵间化锡箔,纡尊降贵地,对墨沧说出这番话的。

只那一刻,她想证实些什么,证实,那个女子,不过是因为神似她,才让墨沧这般念怀。

纵然,自个清楚,这样的想法,不啻是种自欺欺人。

但,方才,墨沧仅是对她的表白说了一句话:

“从当年放手的那刻开始,一并放弃的,还有曾经的允诺。”

于是,她连这份自欺欺人,都将没有办法存在了。

而西汐这个女人,真懂得进退。

所以,她在听到脚步声,知道是西汐故意提醒时,想要做出一个伪装亲密的假象,哪怕,只是假象。

可,终是,在墨沧识破后,不留情面,不顾自个不便的避开,以及,西汐的这番话后,将她的伪装剥离殆尽。

真滑稽,这样的场景,无论是小说还是电视里都很常见,也往往都能给所谓的男女主带来误会,为什么,换到她身上,就不行了呢?

罢,罢,罢!

越是这样,她越是要继续演出贤良的样子,至少在如今,她清楚,洛家诚可能随时会和她翻脸,那么,亨福,仍是需要墨沧的支持。

所以,承认并且留住西汐,等于,让墨沧无法彻底断绝和亨福的关系。

说完这句话,她瞧到墨沧的眼底,没有一丝的异样,似是默允一般,于是,她复瞧向西汐,西汐扶着墨沧向外走去的步子,终是缓了一下:

“雅姨,关于账房的事,等到这几日忙完,我是有些地方要向你请教。”

说罢,她略欠身,已走到帘子前,掀开帘子,扑面的檀香让她方才不释然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诵经声中,她觉得到,墨沧要启唇,而她却是先于他一步,低声说出了一句,只有她和他才能听清的话:

“不管我看到什么,只要你说一句话,我永远只相信你说的话。”

这句话的意义,其实是蓝皓教给她的。

如果爱一个人,那就要相信他说的一切,不论何时,坦诚是必须的。

得到爱的过程很难,失去爱,却很容易,有时候,或许,一个不信任所产生的间隙,会在无形放大后,最终,让原本相近的心,南辕北辙。

而她,不要和墨沧南辕北辙,这辈子,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能这样相互扶持着走下去。

他止了步子,手从她的扶持中移了一下,随后,和她的手,十指相扣,语音低迥,却清晰:

“我爱过林雅,那是在她选择我父亲之前。而,忘记曾经爱过的人,需要一段时间,但,我清楚接下来的人生,谁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说完这句话,因着行动不便,他有些费力地将身子移了过来,从她的手中接过拐杖,倚靠着拐杖,俯低脸,复道:

“不管任何时候,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汐。”

他说话的声音,乃至神态,其实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甜言蜜语该有的样子,而,她却在心底,湮出了蜜一样的甜意,在这层甜意层层包围的空气里,她想笑,却意识到,这里还是灵堂,若笑,是对邢达的不恭,所以,她只能在心里,低低地笑了起来,然后,听到,在他的心房那,传来,一样的回音。

回音里,他披着她带给他的外套,慢慢地喝完了,第一碗,她给他熬的汤。

纵然,这碗汤,很多人和他一起分享着,但,却让他在品尽时,连心底,都一并地在这个八月末,近秋萧瑟的时分,温暖起来。

接下来的两日,过得并不算慢。

墨香和林雅守灵的时间基本是错开的,加上邢念,邢思的劝慰,以及一些含有镇静成分的药物,使得两日间总算是相安无事的。

至于三餐,西汐会陪墨香一起用,墨沧也因此顺理成章地不在偏厅用餐,惟独邢念被邢思拖着,勉强在偏厅和林雅及各房的近亲同用。

而墨香时不时会关切地寻问西汐和墨沧的私事,但,她也知道,这几日,墨沧除了每日下午会小睡两个钟头,其余时间,是通宵都在灵堂守灵的。

这让她隐隐有些失望,明知强迫不来,却仍是迫切地想让西汐快点传出喜讯。

这个喜讯,不仅对于她,乃至对于邢家,都是重要的。

这样的日子,终是平稳地持续到了火化的那天。

墨香和林雅终是会碰到,为了防止一些不该发生的事,西汐至始至终是陪在墨香身旁,直到告别仪式结束,邢达的遗体推进火化房时,墨香的神情终是有些失控,一把推开本站在最前面的林雅,双手抓着那生死相隔的门,而这时的生死相隔,是从此以后,一方将只化为一捧白灰。

即便怨过邢达,她,终究无法做到淡然地看他永远消逝。

西汐想要劝阻,却被她反手一拽,幸得邢思扶了西汐一下,邢念忙上前,牢牢把墨香抱住,一边哭一边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墨沧的神态却很是淡然,甚至于,被邢思稳住身子的西汐有些紧张地瞧向他时,都没有看到他有丝毫的失控。

他只站在那,看着,眼前纷扰的一幕,额发微微垂在眸子前,使得他的眼底的神色,任何人都窥探不清。

在邢达火化的那瞬间,所有人开始痛哭失声,高分贝的哭喊中,场面有些刻意失控,也在这时,西汐才看到,站在不算靠前位置的墨沧,悄无声息地转了下身子,接着,用手背擦了一下某处。

那一瞬间,她的鼻子有些发酸,她朝他走近了一步,只从背后,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她的小脸熨帖在他的背部,他的身子震了一下,而后,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同样紧紧地覆着,这样的一刻,终是有她陪着他一起去捱过的。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到,火化的结束。

林雅用黑色的丝帕透过黑色的面纱,试去眼角的泪水,不知为什么,在看到火化炉闭阖的瞬间,火光豁然腾起时,眼泪,还是这么流了下来。

稍转了身,泪水朦胧间,看到那相依的俩人时,只让她拭眼泪的手,不可遏制地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真是恩爱,眼下这种恩爱,分明是讽刺着什么吧。

不过,没有关系,过程怎样不重要,谁,笑到最后,才是重要的。

邢达的骨灰被放在一只翡翠骨灰盒内,本来,抱骨灰盒的,该是邢达的儿子墨沧,只是,碍着那份遗嘱的关系,而林海太小,所以,骨灰盒便由林雅一路捧着,葬到邢家的墓园中。

那是占据着一片最辽阔海景的墓园,邢达的墓在最向南的一个位置,众人沿着山道走上去时,均是沉默不语的,唯有山间的鸟儿清脆的鸣叫映入人的耳中。

林雅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西汐扶着哭哑嗓子的墨香刻意远离林雅,行在队伍的最最后面,墨香几乎是连走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就趴在了西汐的身上,墨沧本是要去扶着墨香,却是被西汐摇头制止,这些事,让她来做就好。

毕竟,墨名义上的身份还是邢达的儿子,倘若走在队伍的最后,反是不妥的。

于是,邢思、邢念和墨沧随着林雅,以及抱着临海的奶妈,先行到了坟墓的台阶前,在起步上台阶时,林雅忽然眉心一颦,抱着骨灰盒的手一滞,一旁,邢念觉到不对,忙伸手暂时接过骨灰盒时,林雅已扶着最近的一棵树,干呕起来。

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干呕,加上,这两日共进餐时,近系亲属都能觉到,林雅胃口的清减。

种种迹象,只让人联想到,一个方面。

关于,怀孕的方面。

纵然,林雅刚刚生下林海,连一年都没满,可,谁都知道,邢达生前对这位太太是极其宠爱的。

谁也都知道,邢达从不看医,却是在去年开始,屡屡用秘方进补的事,殊不知,是不是为了让这位太太能给他继续诞下骨血呢?

所以,老来连得两子,自是不足为奇。

这么想时,众人不仅压低了声音议论纷纷。

此刻,西汐扶着墨香,因为,队伍的滞留,也走到了坟墓的台阶下。

墨香看到林雅的样子,加上那些随风飘进耳朵的议论,终是在克制不住,失态一样的冲了上去,这一次,她倒是顾及了西汐,只是先挣离了西汐的手。

西汐想要上前去时,只被墨沧拥在了怀里,他拥得她那么紧,她回眸望去时,却看到,墨沧眼底没有掩饰去的一抹神色,是复杂的。

站得离林雅最近的邢思忙拉住墨香,墨香狠狠地盯着林雅,一字一句地道: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老爷子地下有知,定是后悔当初怎么会娶了你!”

“二太太,今日是老爷下葬的日子,我不和你一般计较,我知道,你对我不满,可我和老爷是真心相爱的,为什么,你得不到的,就一再不容别人去得到呢?”林雅止住干呕,神态自若地道。

“你自己清楚做了什么对不起老爷子的事。”

“我倒是不清楚,我哪里对不起老爷,趁着今日,诸位亲属都在,还请失踪了这么久的二太太明示一下。”

墨香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指责她的品行,林雅自然是不能维诺地过去,于是这一语极其的锋利,也一反她往日温婉的形象,让其他的亲戚意识到这位新当家的太太,其实,真的并不好对付。

墨香的脸色一转,她清楚,自己的是失态的,这几日,若不是邢思、邢念劝她毕竟林雅是名义上的邢太太,无论为了墨沧着想,还是让邢达走得安心,都切不可去找林雅的麻烦,她是忍了下来。

但,忍得住一时,却偏是忍不长久的,她的脾气就是这样,太过于急躁,否则,当初,邢达怎会在大太太临终,想让邢达把她扶正,邢达都不答应呢?

无非,也是源于,她的这个脾气扶不上台面吧。

“好了,香姨的身子才刚刚恢复,所以,有时候情绪不太稳定,雅姨,你大人大量,就别多计较这些,眼下时间差不多了,别误了父亲下葬是正事。”邢思扶着林雅,缓缓启唇道。

这一语落,林雅立刻恢复雍容大度的姿态,离开邢思的相扶,走近墨香,主动伸出手,将墨香搀起:

“我想,我和二太太是有些误会,所以才导致二太太对我这样。各位没事了,这个误会,我会单独好好和二太太沟通的。”

说完,她伸出手扶紧墨香,却并不再接过邢达的骨灰盒,只将目光看了一眼墨沧,转身,走上台阶。

“二太太,我知道你怀疑什么,我不妨告诉你实话,我是又怀了孩子,并且,这个孩子,绝对是邢家的种。”林雅在墨香耳边极轻地说出这句话,满意地看到墨香的脸色转变得十分难耐,“你叫我狐狸精也罢,再骂我勾引老爷也好,可,我就是怀了邢家的孩子。”

墨香的身子一沉,几乎是从唇间迸出一句话来:

“怎么可能,不可能——”

“不可能?对了,只有你知道,为了保住墨沧的位置,你给老爷每日里用的都是什么,使得老爷在那之后,即便再风流,根本不可能让女人怀孕,对不对?”林雅语意犀利地说出这句话,“你这么做,可比我狠多了,也使得老爷,这么多年过去,都不愿意再提起你的名字,若不是念着夫妻一场,你以为,吞下那些安眠药救能逃过老爷对你的惩罚,就能庇护得了墨沧安宁?”

邢达早已知道?

墨香的头一晕,纵然,她服下安眠药,并非是要逃避什么惩罚,然而,让邢达不孕,却真是她一手造成的。

是啊,从一开始到赌场做侍应生,她是有目的的,为了,能嫁个好点的人家,没有想到,一场交谊舞,成全了她的这个梦想,她成了邢达的女人,虽然邢达只要过她几次,可,由于,事先她的准备充分,包括用了多仔丸,还是如愿怀上了邢达的孩子。

可,即便有了孩子,又在大太太的善意撺掇下,她得以进入邢家,却始终没有一个正式的身份,不禁如此,自从诞下墨沧后,邢达对她的兴趣明显不复,仍是风流倜傥地迷醉于一个个温柔乡中。

在那时,她才知道,大太太在生完第二个女儿时,就很难再怀孕,加上邢达本身的精子质量不高,这么多年,出于大太太一直内疚不能给邢家诞下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才默认了邢达的寻花问柳,才会在得知她有孕后,做主将她接进了门。

也在那时,她意识到,这样下去,她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被接进门的。

而她是做不到像大太太那样豁达的。

她想的仅是,倘若之后,再没有人可以为邢达生下孩子,那么,若干年后,终究,她会得到她想要的名分,因为,墨沧是邢家唯一一个儿子。

于是,在那之后,她对厨房事务亲力亲为,美名其曰是替大太太分忧,实际则将混有导致不孕的中药放入邢达每晚必喝的药膳汤内。

如此,这么多年过去,邢达再如何拈花惹草,都没有子嗣的讯息传出。

却想不到,林雅竟会知道,那也就是说——

如果真的他早就知晓,原来,是她的这份心思,终是让他彻底疏远了她?

“对,这事,老爷早就察觉了,所以我才知道。二太太,你口口声声骂我狐狸精,殊不知,你做的这件事,又称得上什么呢?我顾念着老爷对你至少还有几分的情意,故而对你一容再容,若你再得寸进尺,那么,我未必能继续这样宽容下去的。”林雅的语音很低,很轻柔,却是让墨香的表情陷入了怔滞里。

不光是由于这件把柄被林雅捉到,更由于,林雅明明知道,邢达是不孕的,却仍说,这孩子是邢家的。

莫非——

邢家唯一近系的成年男子,只有墨沧一人。

思及,墨沧和林雅最早的关系,终是让墨香再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外人看来,这两位太太,仿佛突然冰释前嫌一般,双双行至邢达的墓碑前。

在她们齐步走上台阶时,邢念只将骨灰盒顺势递给了墨沧,这个动作,让墨沧起先是犹豫的,然,他身旁的西汐却是执起他的手,触及了那冰冷的骨灰盒。

于是,他终是抱着骨灰盒上到坟墓前,接着,是一系列纷繁的仪式,仪式结束时,邢达的墓碑前的棺枢以水泥牢固地浇灌上,带着与世隔绝的意味。

邢达墓碑的旁边,除了大太太的棺枢,还预留着一个空位,那个位置,是留给林雅的,在看到这个位置时,林雅的眉心不自禁地颦了一下,她身旁的墨香,本来怔滞的神态,在看到这个位置时,却仅是叹出了一口气。

争了一辈子的东西,到现在来看,不啻是一种深深的讽刺。

或许,她真的错了很多,包括,逼着墨沧要长进,实际,却是限制了墨沧天性的发展。

下葬完毕的时候,天际,飘起了细雨,西汐接过刘妈递来的伞,撑开时,却发现,她的手要伸得很高,才能容进墨沧的身高,真的很费力啊,但,墨沧一只手驻着拐杖,显然是不方便撑伞的。

这么想时,墨沧忽然松开撑着的拐杖,递回给刘妈,然后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勾住她纤细的腰际,另一只手,则径直从她的手里接过那把伞来。

这样的姿势,让她很快就领会过来,松开伞的同时,她的手自然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她扶着他,而他撑着伞,这小小的一隅空间,却是与外间隔开了般,仅是属于她和他的天地。

彼此相依着,为了不让他把大部分的伞都挪到她这边,自个淋湿,她靠得他很近,近到仿佛一抬头,就能碰到她的下颔。

而她并没有抬头,因为,她知道,他的脸是微微俯低着的。

很想闭上眼睛,在这一刻,体味静好的感觉,可,她却是不能闭上的,毕竟,现在,她要扶着他,一步一步地从泥泞的山道上下去啊。

细雨纷飞,他和她拥得很紧地,犹如一对完美的俪影,行走在众人之外,只换来,一些人的羡慕,以及,那一人的嫉恨。

由于当晚,还有礼事饭,所以,邢家姐妹趁这个空隙,各自回家,稍稍收拾一下三日来疲惫的身子。

其余亲戚,也纷纷散去。

唯有,墨沧、墨香、西汐是和林雅分坐两部车,回到邢家大宅。

这是西汐第二次进入这座大宅,却已物是人非。

墨香由护士扶着,先到客房用药,并稍作休息,这一路上,她很是沉默,沉默到,隐隐有些异常。

墨沧看到墨香此刻的样子,除了眸光微微一紧之外,并未多说任何话。

西汐扶着墨沧回到他的房间,只先让他坐于床上,自个,则是到沐浴间,替他放好洗澡水。

这三日,除了简单的洗漱,墨沧并没有沐浴过,源于,四合院的房里有的仅是淋浴设备,对于他来说,是不便的。

加上每日休息的时间本来就少,他自然更加不愿意耗费在沐浴上。

而,今天,总算是可以洗盆浴了。

她仔细调好合适的水温,瞧到浴缸旁边,放着薰衣草的浴盐,于是,她舀了两勺浴盐放进浴缸,这样,等他沐浴完,薰衣草的安神作用可以更好的入睡。

做完这一切,她才回到房里。

他本来只坐在那,看着她为忙碌的身影,知道,她是为他而忙碌的。

只是,在她走过来时,他仍选择想要驻起拐杖走进去,她却是晕红着小脸,轻轻地把他的拐杖移开:

“地上滑,我扶你进去。”

她和他的单独相处,往往,话语并不多,可,只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是这些话语背后默契的最好诠释。

所以,此刻,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拐杖自己放到一旁,然后,在她的扶持下,朝浴室走去。

浴缸旁边,她已经细心地把干毛巾准备妥当。

“你的浴袍放哪?”她扶他坐到浴缸的边沿上,这样,他自个就能坐进浴缸内。

“就在旁边的柜子里。”

他的手一指柜子,她蓦地意识到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先前只想到了,打着石膏,淋浴很是不方便,却没有想到,本身打了石膏的部位是不能碰水的,也就是说,他自个根本没法洗,除非——

医院里,是有专门的护工,可邢家,她不清楚,男佣人有多少,也不知道,他是否要佣人伺候着洗澡。

他瞧出她的踌躇:

“我擦下身子就行了。”

真的就行了吗?

还有,他这样子,能自个擦身吗?

她想问他,是否找一名男佣进来伺候,可临到口,却是变成:

“等我一下。”

说完,她匆匆奔出房去,恰好碰到刘妈端着托盘,从里面的一间房出来,她立刻唤住刘妈:

“可以给我一卷保鲜膜吗?”

“好,您稍等。”刘妈应声。

她方才恰好去给林雅送燕窝羹,虽不明白这位大少奶奶为啥要保鲜膜,但想到,或许这也是二太太口里,迅速怀孕的一种方式,忙去楼下拿来了保鲜膜。

西汐接过保鲜膜,回到浴室时,墨沧仍是坐在那边,神色,却是比她还要不自然。

她拿着保鲜膜,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孝服,脸很烫,却还是道:

“把孝服脱了吧。”

他的脸在此时,不知道,是由于光线的作用,还是她视线的问题,仿佛也染了些许晕红。稍侧了身,他脱去孝服,里面只着了贴身内衣,他没有等她开口,便将那内衣也脱去,仅是留下CK的底裤。

‘CK的底裤,唯有腹肌很好的男子穿着,才相得益彰,’她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当时选美比赛,蔓蔓说过的这句话时,只恨不得干脆扎进水底算了。

她怎么又开始对着他,想入非非这些言辞呢?

敛了心神,她手里握着的保鲜膜,提醒着她,她该做的事。

小心翼翼地把保鲜膜包到他手脚的石膏上,这样,就能隔离偶然溅上的水。

当然,即便如此,他自个想洗澡,依旧是很困难的。

所以,做完这一切后,她犹豫了一下,终是决定搀着他,让他把那只完好的脚踏进浴缸中,这样,他打了石膏的手和脚腾空地搁在浴缸的边沿,却是不会沾到水的。

“谢谢,我可以自己洗了。”

即便穿了底裤,可,一进水,那个位置却也是太过分明了一些,虽然,他和眼前的女子,早有过关系,但,毕竟,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他和她,才算是真正开始恋爱的感觉。

对于恋爱中的男女来说,这种样子,显然是不妥的。

她略看了一眼,却是知道,倘若他要自个洗,无疑会很费力的,也容易把保鲜膜弄湿。

“如果,你不嫌弃,我来帮你洗吧。”她的声音几乎和蚊蝇一样的轻,可,这句话,其实是无可厚非的,她将是他的妻子,替丈夫洗澡,有什么关系呢?

她看到无名指上那颗鸽子蛋闪烁出旖旎的光泽,在这隅空间内,只昭示着她身份。

“那,麻烦了。”他竟是没有拒绝,鬼使神差地说出这三个字,语音却比她的还要窘迫。

她抿了下唇,伸手取过毛巾,然后将自己的手裹在毛巾内,这样洗,是最容易洗得干净,也是最能避免尴尬的洗法,以前,她曾这样照顾还是植物人的小潮,可如今,虽然同样是个男人,手隔着毛巾,搓到他宽阔的背部时,心,却跳得很是厉害。

在她替他搓揉背部的同时,他打开了按摩浴缸的冲头,汩汩的水声涌动间,可以使某些部位不至于那么明显。

她晓得他的意思,只是,取了沐浴乳,揉出泡沫的时候,仍能觉到他皮肤的绷紧。

他,也紧张啊。

不过,很快,就能习惯了吧。

以后,如果老了,谁走不动了,是否手脚便利的一方,也会这样照顾着另一方呢?

莫名地,她浮出这个念头,当意识到自个的遐想太过飘渺时,仅化为唇边的笑靥,这朵笑靥持续的过程中,她轻柔地替他擦拭到胸前。

而胸前的某处部位,无疑是他的敏感部位,他能觉到一种久违的反应在她在手下迅速的衍生,这种感觉,其实,早在那日,台风夜的假意拥吻时,他就知道,自己还是有的,只是,因人而异罢了。

可,现在即便有,他却是希望尽快的让它褪去,否则,万一,被她发现,真的会很尴尬。

想调些冷水出来纾解这种感觉,稍一移动开关,一股冷水冲击到那个部位时,她的手肘恰好是碰到那股水流,觉到水凉时,她轻轻咦了一声,才要去看那水流,因为目光的凝注,反是看到水下某个不该去瞧到的场景。

这一秒,脸不仅仅是红可以概括,更是连手都有些局促起来,她低低地道:

“会着凉,关了吧。”

这句话让他在这瞬间,知道什么叫弄巧成拙,他忙关了那股冷水,身体的燥热非但没有得到纾解,却是由于被她发现,更加的膨胀起来。

他轻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难耐,她咬了下唇,还是,选择加重手下的力道,从他的胸前滑过。

她没有继续往下擦,只是移到了腿边,总算,在她的转移下,那些该死的反应,才逐渐缓解下去,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目前的尴尬。

而他,显然并不能现在要了她。

源于,不仅她的身体尚未复原,更源于,他知道,那一晚对她来说,始终是场噩梦。

他,是这场噩梦的缔造者。

所以,他会选择用时间,用他的努力,让她慢慢遗忘这场噩梦,重新打开自己的心扉,然后,才是身体,接着,拥有属于他们的孩子。

思绪纷飞间,她轻柔地替他擦完了腿部,并且,细致地连他的脚,都一并地搓揉干净。

她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脚上揉动时,纵然隔着毛巾,都让他动容了起来。

他想缩脚,然而,却最终没有办法拒绝她的这份温柔。

薰衣草的浴盐,使他这几日一直紧绷的思绪得到放松,及至,在摒去那些杂念后,有睡意开始袭来,她的语音柔柔地,更是让他很想现在好好睡一觉,然后再去面对,即将到来的商战。

是的,商战。

“洗好了呢,我扶你起来。”她在他耳边柔声道。

他颔首,借着她的力,从浴缸中站起,挪到一旁的边沿坐下,她用干干的大毛巾,将那些水渍擦去,并把保鲜膜一并地撕去,石膏果然还是干燥的。

“可以帮我拿一下裤子吗?”他伸手拿过毛巾,盖在湿湿的CK底裤上。

在与她目光对接时,示意,裤子就在放浴袍的上层抽屉里,她打开抽屉,里面清一色的,都是一样款式,一样颜色的CK白色内裤,一如他的银色衬衫一样。

真是个固执并且单一的男人。

从这些生活的细节,就可窥见一斑,他的这两种性格。

无疑,这两种性格,会让他成为一个女人所放心的好男人吧。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她微红了脸,随手取出一件,递给他,然后回转身:

“你换好后,我再扶你出去。”

说罢,她走出浴室,里面除了放水的声音外,他换底裤的时间,似乎特别地长。

长到,他唤她时,她差点就要坐在梳妆台前睡着了。

重新走进浴室,却发现,他早撑着拐杖站起,旁边的浴缸内复放了一盆干净的水,当然,也放上了薰衣草的浴盐。

“你也洗个澡,我先出去。”他说完这句话,她看到,他甚至于帮她把浴袍都拿好了,放在旁边。

虽然,这件浴袍也是他的,可看着这一切,心底,终是暖意融融。

她在暖意中,洗完澡出来时,他已睡在床上,呼吸声均匀,显然,已经入睡。

她庆幸自个洗澡时的声音不算很大,否则,倒是要吵醒他了。

掂着脚,环视了一下屋子,才发现,没有沙发之类可以供她暂时休息的地方,而她确实是困了。

如果不想睡在地板上,唯一的选择,就是他那张十分宽大的床。

她蹑手蹑脚地挪到床边,却看到他仿似有感应般,忽然,将身子朝外移了一下,让出一个足够宽敞的位置给她,还有,半条毯子。

是的,床上只有一条毯子,这也意味着,假设她不想在中央空调打得不算高的房间内着凉,最好是选择和他共盖一条毯子。

她轻轻地上得床去,伸手,将那毯子,拉过一点盖在身上,随后,侧转身,背朝他,闭上眼睛。

因为,盖得不多,她能觉到,露出的脚踝处,有些冷,她试着想将脚缩一下时,却突然觉得脚背一暖,接着,是整个人,都被温暖的毯子包裹住。

不敢睁开眼睛,源于,她知道,眼帘前能感觉到的阴影是来自于谁的。

他醒了,或者说,刚才也没有睡熟,只是,在等着她,怕她尴尬,才佯装睡熟。

她的心,跳得不平静,借着这份不平静,她转了身子,然后,他伸出手,就像那晚一样,把她拥进了怀里。

她喜欢这样熨帖着他,听着他同样不平静的心跳,有那么瞬间,仿似,他和她的呼吸,都是共连的。

她知道,现在,这一秒,他的下颔抵在她的发顶,而这一次,她选择,蓦地,微微仰起小脸,在他恰好俯下脸的刹那,莹润的樱唇,吻上他的薄唇。

他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做,在她的唇烙上的刹那,浑身,明显震了一震,她,真是个小妖精,难道不知道,男人的定力不是每次都能那么强的么……

作者题外话:

释疑:西认识沧的当年,并没有写就已经爱上这个男人,否则,应该是深深铭记,而不是后来才回想起来,那段她以为会记住的过往。沧最早对西的感情,我在前面也用了笔墨穿插着描写了。

有些感情,如果你经历过,源自青涩年代的一个片段,就会知道,这种潜伏于记忆深处的感情,在未来的某一日,会以更绝对的姿势让人难以忘怀或者拒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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