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分娩
第十二章、分娩
张三儿就结婚前后的那几天还像个人,哄得江水把娘家陪嫁的所有私房钱都掏出来,一心一意张罗二人世界,过幸福日子。江水的私房钱刚一花完,新鲜劲儿一过,他便没了人形,三五天不着家有的是。
这张三儿本就是这么一个人,他装了这么长时间,横竖婆娘被他娶到手了,还费那个劲干什么,本性毕露而已。
江水没过几天蜜里调油的新婚日子,就被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撇在家里,如何受得?她的腰身渐渐笨重起来,挺着个大肚子,整日价泪水涟涟地倚门而待。直望穿秋水,哪里能见着那混世魔王一面,更别指望他嘘寒问暖。
偶尔回娘家住一两日,看到嫂子才刚刚显怀,一整家人围着她团团转,哥哥更是把她稀罕得像国宝大熊猫。
到此时才渐渐明白,自己是嫁错了人,覆水难收。
在张家独守空房的日子不好过,慢慢地,江水又住回了娘家。此一时彼一回,从前她在家里是个不可一世任性妄为的姑奶奶,如今回来算是客了。
出嫁第二天回门酒席上,大哥大嫂给她夫妇俩敬酒,朗声道:“妹子,大哥敬你们一杯,嫁作人妇可不比从前,往后回家就是客了,常回家看看啊。”那会儿只当做一句客套话听着。如今才明白这话里藏着的机锋。客有客的规矩,父母不会讲究,哥嫂面前,还是得小心翼翼的,错了一步,自己感觉嫂子的脸就寒下来了。
江水快临盆那几天。江老太太显得特别紧张。栖柳镇人生孩子没有上医院的习惯,生孩子也像结婚或者死亡一样,把接生婆叫到家里完成人生中的某个仪式罢了,除非万不得已才进医院,正常情况下,去那个地儿生孩子便犯了大忌。
江水没有回张家生孩子的意思。江老爷子便在屋后头搭了一个小草棚子,让她的孩子有个地儿落草。母亲红着眼对她解释,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任谁的房子都不会给外姓人生孩子的,防着风水旺了别人家。
这些礼数江水不是不懂,躺在小草棚子里的破席子上,宫缩带来的阵痛把结婚带来的苦难形象化。夫家是个伤心地,而在娘家又成了外姓人,女人生孩子,其实也是自己的再生,迎接自己和孩子新生的,只有这个破败不堪的小草棚子,这不是命是什么?
张三儿那厮,他还在哪里寻欢作乐?
在小草棚子里躺了一整天,孩子还没有出生的征兆,痛苦更加频繁地袭击全身,不仅是身体上的,心头上的更多,恨不得就此死了去。就此绝望之际,孩子脱离母体,一声响亮的啼哭宣告她的降生。是个女儿。
一切苦难都已结束,江水升格为母亲。江家一切人等,在辈份上无不升格一级。江老太太给女儿稍加收拾,赶紧让她母女搬进江水原来住的房间,防着产后受风,落下了病根子。
张三儿次日才赶到丈母娘家探视妻儿。倒也懂得亲女儿,抱在手里爱不释手。江水生气不理他,他也始终和妻子没有一句话说。女儿抱了一会,当着江老太太的面,摞下几张百元钞说是留着江水坐月子的,抬脚就走。
江水急了:“你走!你走了就永远不要再来!”
“我留在这里做什么,看这一家冷脸子不成?”的确,他从进来到这会儿,江家老老小小就没有一个给他好脸色看。
“你自己不争气,怨得着谁?”
“现在才知道,孩子都生出来了,太晚了吧。”张三儿嘻皮笑脸的,又把江水气得不轻。
“太晚!要离婚不出三天就办成了。你还以为我真吊死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了?”江水冷笑着说这话,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张三儿有点急了,露出了他的无赖相:“你要是敢出什么妖娥子,我活辟了你们全家。”说罢,抬脚就走,一边恨声不已。
江家老两口在外头听着,为女儿流了不少泪水。可惜这会儿江岩江河哥俩不在家,要不,真该出手教训这个泼皮无赖一番,还真以为江家没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