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远远看着已经整装待发的母子三人，胸口的酸涩直直如潮水般汹涌蔓延到眼底喉间。

终究，她，是要走了……

这一刻，他真想对天狂啸，质问一下老天，宿命这个东西，为何，独独对他，就是这么狠毒，这么刻薄……

“父皇！”可可最先看到远处的凌云，大叫一声，‘蹦’的一下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像个兔子一样，手舞足蹈的蹦跶着就向着凌云迎去。

“父皇！你比我们估计的快了好多哦！”小丫头嘟着红艳艳嫩生生的小嘴儿，软软甜甜的说着。胖乎乎软绵绵的小身子三蹭两蹭已经扒在了凌云的腿上。

凌云眼底笑意温润，俯身，抱起了腿上的小丫头，笑着在那粉嫩嫩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一下：“哦？是么？父皇的心肝宝贝们要离父皇而去了，父皇能不立马赶过来么？”

小丫头笑着，可听着凌云这明明带着笑意暖暖的似玩笑般的话，水灵灵的眼底却还是浮出了淡淡的难过：“父皇，可可乐乐是永远都不会离父皇远去的，我们要让父皇看着我们长大，我们看着父皇老去，我们还要好好孝敬父皇给父皇养老呢！”

可可趴在凌云怀里小胳膊紧紧搂着凌云的脖子嫩生生的说着，被凌云抱着走到了马车跟前，还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乐乐道：“你说是不是乐乐？”

乐乐走到凌云腿边，小小精致的人儿，伸手抓住凌云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是的父皇，我们只是跟着娘亲出去一趟，我们还会回来的，乐乐答应过父皇，还要在父皇的教导下将来做一位垂青史的一代明君呢！”

凌云修长的大手轻轻握住伸进他掌心的那只温热的小手，眼底，是温柔宠溺无尽的笑。

清灵看着面前三人，平静的移开了眼。

她突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变得如此眼软了。

似乎，只要是有些感动存在的地方，都能让她眼眶酸涩的疼。

凌云轻笑着，看着对面那张淡淡侧过去的脸，心疼得颤抖，却还要不动声色的维持着脸上的云淡风轻。

“父皇，我……我知道，你很不舍得我们离开你，其实我们也很不舍得你，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很快回来的，父皇，你别伤心好么……”

“嗯，父皇不伤心，父皇……会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温润的话是对怀里小丫头的回答，那双温暖幽深的眼眸却紧紧盯着对面人的侧脸。

“呃……父皇，你放我下来吧，你抱得太紧了，我疼……”终于，小丫头很不舒服的扭动着小身子，嘟着小嘴儿喘着气儿喃喃说着。

清灵蓦地回头，就对上了凌云如梦初醒般无措的目光。

凌云立马将怀里的小丫头放在地上，蹲下身，扶着可可的小肩膀，小心翼翼的问：“对不起是父皇不小心，怎么样？很疼么？来让父皇看看。”

小丫头的喊疼打破了凌云佯装的平静温润，无措慌乱的神色中，那被掩藏的哀伤与疼痛尽数在眼底闪过，暴露在清灵静静望着他的视线中。

小丫头看着面前手忙脚乱无措的凌云，大眼睛眨了几下，望着那双红透了眸，小嘴嗫嚅了一下，轻声问：“父皇，我们走，你很伤心，是不是……”

凌云慌慌张张去看着小丫头有没有被他勒疼了点的手蓦地顿在半空。

刹那间，身边的气息变得沉重。

似乎，就连空气中都弥漫满了离别的哀伤……

凌云低垂着眉眼，站在他面前的小丫头看不清他眼底此刻是什么神色，清灵站着，那么高的距离，就更是看不见了。

就见可可眨了眨眼，瞬间，大颗大颗的泪珠儿就从红红的眼眶里滚落了下来。

乐乐小脸上一片宁静，虽然从那淡淡蹙起的小眉头可以看出，此刻，他小小的心，也真的很不好好受，可见可可哭，还是不自禁的皱了皱眉。

真是个无药可救的笨丫头……

难道你就看不出来，父皇真正最舍不得的，不是你我这两个小屁孩，而是咱们没心没肺的老娘！

是咱们老*娘啊！

可可一哭，立马又让凌云慌了神。

抬起的双眼中湿润的红光依然，只是，神色却明显比刚刚平静了许多。

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抹着可可脸上的泪痕，柔声的哄着。

清灵终于向前靠了一步，伸手，摸上可可毛茸茸的发顶：“好了，别哭了，要不你就别去了，留下来陪你父皇，等着我跟乐乐回来也一样，反正你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

果然，小丫头立马咬着嘴唇止住了哭声。

可怜兮兮的转身，仰着小脸看着面前一点儿也没有要哄哄她的意思反而想丢下她的坏娘，闪着水光的大眼睛里是满满的控诉。

凌云低垂的眼底闪过一抹苦涩。

她，还真是……

连哄孩子，都是这么淡漠的借口，这样撕扯他心的理由……

她何曾知道，看着可可听到要丢下她时大眼睛中那明晃晃的惊慌，他的心，有多疼？

尽管他也知道，小丫头只是很担心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男人，毕竟那是她血脉相连的亲爹，在这样的时刻，想亲眼看到那个人的心思他可以理解，但那颗已经痛到草木皆兵的心却还是忍不住往更痛的地方去想……

在他与那个男人之间，他疼爱到心坎里的小丫头，还是选择了那个男人……

清灵看着凌云给可可拉了拉衣袖，整了整衣服，自始至终，他都不再抬头看她一眼，心底，除了闷疼还是闷疼。

她，又怎会看不出这个男人强装平静的眼神下，掩藏着一颗怎样哀痛的心。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又能怎样？

今早，她原本是不打算通知他的，只想着留下一封信悄悄的走就是，离开已是必然，让一个深爱着她的男人亲自送她去另一个男人身边，这，是多大的残忍……

就算，她回应不了他什么，也给不了他想要的，至少，可以让他少一分痛苦……

可没想到，出了殿门，就被他安排在她殿外的人通报了过去。

他，是早就料到，她，终究还是会回去的吧！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两个男人，两张容颜在她眼前回转。

他们两个人的伤，她，似乎都觉得疼……

“好了，时间不早了，快走吧！”清灵淡声催促。

她实在受不住这种感觉连呼吸都闷得抽疼的氛围……

凌云将可可抱到马车上，又看着乐乐自己跳上马车，安顿着两个孩子在马车里坐好，转身，才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清灵。

清灵也同样淡淡的回望着他，两个人，谁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半晌，终是凌云先打破了这样的无言相对。

就见他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黑色令牌，递到清灵面前：“这是一路上凌华国暗桩的调动令，你拿着吧，或许用得着。”

清灵直觉心口的闷疼越发明显。

看了一眼那令牌，望着凌云：“不用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后果不堪设想，还是留在你身上吧，我的能力足够照顾自己。”

凌云却没有将手中的令牌收回，微微向前挪了半步，修长的手指就握住了清灵的手，摊开她的手掌，将那令牌按在了她的手心：“拿着吧，你拿着，比在任何人手中都安全。”

清灵微凉的指尖禁不住轻轻一颤。

他，这是在告诉她，这天下，他就是不信任何人，都一定会信她。他愿意，将他所有的身家性命交到她手上么？

清灵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他。

凌云握着她的手，将那微蜷的手指一点点握紧，将那块黑色的令牌包裹在她掌心，看着她，道：“路上小心。玉渊国，已经有所动作了，你们这一路，最好掩饰一下身份，你们走后，我会派人冒充你们，扰乱那些有心人的视听，尽量给你们减少麻烦。”

顿了顿，似是斟酌了一下，又道：“我总觉得……玉渊国后面，似乎隐藏着一个很神秘的人，他的思维和套路，还有他用的一些手段，很不合一贯的规矩，你一定要小心。遇到什么情况，你就按照你的思路去做决定，不要考虑这里的常理。”

清灵不禁皱了眉：“什么意思？”

不要考虑这里的常理，那她该考虑哪里的常理？他这话，似乎话中有话……

凌云垂了垂眉，淡淡一笑：“我总觉得，你的思维，与我们其他人似乎很不一样，所以，我想对于玉渊国后的那个神秘人物，用你的思维，应该更好防范。”

清灵听着，眼底闪过一抹暗沉：“好，我知道了。”

凌云点头，终于，松开她的手，往旁边站了站，给她让出上马车的位置。

清灵垂眼看着手中的令牌，轻抿着唇，终是将那令牌放进了袖中，往马车边走了一步，伸手掀开车帘，却又突然放下，转过脸，望着身旁温笑着注视着她的男人，嘴唇动了动，轻轻的声音，终是吐出浅浅的四个字：“我会回来……”

一声马鞭的轻响，马车绝尘而去，在凌云温润笑意一点点凝固的眼眸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我当然知道，你会回来。

你有一份心留在了这里，又怎会不再回来……

只是，我，却已经不能保证，是不是能够，带着这颗有一如既往的温热的心，迎接你回来……

清灵，不管前路如何，能在你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前世今生，我都已知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