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丽丽急忙过来挡在童小玉前面，陪着笑脸说：“几位大哥行行好，这是我妹妹，她年纪小，不会说话，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

“去你妈的！”那人反手一巴掌打在庞丽丽的脸上，打得她摔倒在了地上。

“庞姐！”童小玉急忙去扶。

“你给老子站好别动！”那家伙指着童小玉吼道。

可怜这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吓得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了！

*

商贸局里的员工们像一群乞丐一样正在客人剩的菜里抓肉吃，那个客人突然回来看见了这一幕，所有的人都很尴尬，包括这位客人也很尴尬！

原来他的包忘记拿了。

他拿了包，对这群狼狈又可怜的员工同情地说：“你们继续，继续，没有人再回来了。”

这话被坐在吧台后面的姜老板听见了，客人刚走出去，她就冲过来一顿大骂：“偷嘴！一个个的，你们丢我的脸不要紧，把你们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那时候的人大多数都比较老实，梁玉蓉和姜老板相处几年了，了解姜老板的脾气，也习惯了她的唠叨。

童小安在这里一个是挣的工资比以前的都高，另一个是他在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所以他也忍受着她的唠叨。

但童小安和梁玉蓉都不知道江子纯为什么也要在这里忍受姜老板的苛刻。

这一次集体大出丑以后，姜老板严禁员工们偷吃顾客剩下的菜，她说：“把剩下的菜端回厨房高温消消毒，吃饭的时候大家一起吃，你们私下偷吃像什么话？”

童小安总感觉肉没有吃够，每次回家都问郑美莲有没有煮熟的腊肉，看见碗橱里有熟腊肉，他毫不客气端出来就吃。

郑美莲说：“这才可笑，你一个帮饭店的厨师，居然回来向我要肉吃？”

姜老板为了节约资源，叫江子纯别在三楼上用电茶壶烧开水：“早上厨房里烧一大锅开水就够了。”

于是每天早上江子纯先下来帮着餐厅里卖早餐，把最忙的时候忙过了，再到三楼上把客房里的水瓶提到楼下来，上好开水后再提到三楼的值班室里，再一瓶一瓶送到客房去。

二十个水瓶往上提就要跑十趟。

然后她下来吃完早饭，再回到楼上把有客人住过的房间里的床单和被套拆下来，一边用洗衣机洗，一边打扫所有房间和走廊。

有时候住的客人比较多，换洗的被套和床单也多了，她中午就特别忙，晚下来一会儿，梁玉蓉在姜老板面前说，楼上又没多少活，江姐怎么还不下来？

姜老板就批评江子纯，她只委屈地听着，也不争辨。

童小安看见江子纯委屈的模样，他的心里就火大，觉得打小报告的梁玉蓉很欠揍。

童小安悄悄给江子纯出主意：“你别天天洗，只睡一晚上，哪有那么脏？”

江子纯摇头：“不行，姜姨要来检查。”

童小安也知道姜老板不好糊弄，这个刻薄的女人总能挑出一大堆毛病。

有一天早上，卖完了早餐，童小安去上厕所，厕所只有二楼和三楼才有，当他往二楼上走的时候，江子纯突然跑了下来，她满脸惊慌，一边跑一边往后看。

童小安喊了她一声问：“小江，你在跑什么？”

江子纯看见他，松了一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说：“没跑什么。”她匆匆下楼走了。

童小安想了一会儿，不明白江子纯刚才为什么那么惊慌，他们在一起已经做了两个月了，江子纯总是不慌不忙的样子，他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慌张。

童小安回到餐厅的时候，大家已经在吃饭了，江子纯也坐在那里喝粥。

楼上突然有人喊：“服务员！服务员！给我提的开水呢？老板！我要开水！”

姜老板听见了，喊江子纯：“小江，楼上在要开水，你没听见？怎么还不给他送去？”

江子纯没有动，说：“我不想给他送。”

“你不想给他送？”姜老板很不高兴，说：“你不想送就不送？顾客是上帝，人家要一瓶开水你都不给，这是什么服务态度？”

江子纯的脸胀得通红，说：“他要喊我跟他玩玩。”

童小安抬头看着她，这时候他才知道刚才她为什么那么惊慌。

梁玉蓉跳起来：“我去送，我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怪物。”

童小安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一抹鄙夷。

姜老板说：“小江真没用，这么点事都应付不了，大白天的，他敢对你做什么？那梁玉蓉去吧，你小心一点，别吃亏了。”

梁玉蓉嘻嘻一笑：“姜姨放心，他敢招惹我，只有他吃亏。”

梁玉蓉上去后很久都没有下来，姜姨吃过饭上街买菜去了。童小安来到后堂，看见江子纯在洗碗。

那时候没有专门的洗碗工，都是服务员洗。江子纯因为不想上楼去了，就主动跑到后堂洗碗。

童小安问：“小江，那个客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江子纯摇摇头：“也没有，我给他送开水的时候，他喊我跟他玩玩，我吓得跑出来，他追出来把我往屋里拉，我拼命挣扎，然后我说他不放手我就喊人了，他才放开了。又说还要一瓶开水，我没有理他，就跑下来了。”

童小安放下心来，转身正要走，江子纯说：“我不想在三楼上做了。”

童小安说：“那你给姜姨说，让她把梁玉蓉调上去。”

江子纯说：“姜姨不会同意的，她说我不适合在餐厅里做，如果我不在三楼上做，可能就只有回去了。”

童小安想了想，说：“那你别说，我帮你想办法。”

梁玉蓉下来后，童小安说：“梁玉蓉，你吃亏了还是人家吃亏了？”

梁玉蓉翻了他一个白眼：“我会吃亏吗？你少从门缝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童小安说：“你既然这么有能耐，为什么不跟姜姨说，你到三楼上去做？”

梁玉蓉说：“说就说，只要姜姨答应，我马上就到三楼去。”

童小安知道，梁玉蓉早就想在三楼上去做了，现在他只是帮她找个借口而已。

梁玉蓉算得上是姜老板的爱将，她一说，姜老板就答应了，但是说：“这个小江蔫不溜丢的，做餐厅不行……”

梁玉蓉说：“姜姨，您放心，我中午不到十一点就下来了，餐厅的活儿我一样都不会落下。”

姜老板听了很放心，于是江子纯和梁玉蓉的工作就换了。

餐厅里的生意每况愈下，姜老板觉得没必要请两个师傅，她打算只留一个，但是留童小安还是留何大爷，这是一个很难的选择题。

何大爷是老师傅，见识广，懂得多，但他爱摆架子，炒菜就只管炒菜，其他什么也不做。

童小安虽然年轻，见识有限，但是他见什么做什么，是全面型的人手，姜老板最后决定留下他了。

从工钱方面来说，姜老板也要省下几百，她许诺说童小安做满一年就给他涨工资，但这种空头承诺，谁相信谁就傻了。

不过姜老板让何大爷走，留下童小安，他倒觉得是对他的极大信任，所以决心好好做，一定要把餐厅的生意撑起来。

这一来，童小安的工作量就增加了不少，每天早上五点起来，他先把大灶的火烧燃，那时候不是电也不是天燃气，而是烧散煤，晚上只一口炒菜的小灶留着火种，早上再引燃。

然后他就揉面团，把白碱放进面团里揉匀就要半个小时，揉好了，做的包子馒头松软甜香，如果没有揉匀，面团死板板的不说，还一团一团的发黄，吃在嘴里一股苦味。

面团揉匀了，梁玉蓉和服务员都来帮着做包子、馒头、花卷，江子纯把粥熬在锅里也来做。

另外两个服务员是不断变动的，都是做几天就走了，然后又招来两个，所以江子纯总是提心吊胆，怕新来的服务员突然又走了，那他们就会忙得团团转。

做好了，童小安端进大锅里蒸上，就检查中午要买的菜，开单子，江子纯和服务员们打扫内外堂的清洁卫生。

吃过早饭，童小安赶紧准备中午的，蒸菜、凉菜、炖菜、炒菜、卤菜，所有的料都只能由他配，还要准备红油、白油，如果有包席的话，更是忙得他晕头转向。

梁玉蓉做楼上的清洁倒真的挺快，每天中午刚十点过就下来了，下午在楼上呆的时间也不长，姜老板在夸奖梁玉蓉的同时，就不断贬低江子纯，江子纯一句话也不说，随她说去。

童小安觉得，姜老板跟他母亲郑美莲差不多，两个女人都是整天抱怨个不停，看着江子纯的逆来顺受，他忽然觉得，他将来很需要一个这样的媳妇。

就是说，江子纯正是做他妻子的合适人选！

她既然能忍受姜老板的长期唠叨，将来也能忍受郑美莲的唠叨，这样的女人，除了江子纯，他没有发现第二个！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晚上他要把所有肉类分门别类收进冰箱里，然后把面团调和了发酵，这调和仍然要用力揉匀，梁玉蓉走过来说：“小童师傅，给我切一半，我帮你揉。”

童小安没好气地说：“你站远点，别把我挡着了。”

从知道梁玉蓉和何大爷有一腿后，童小安看她百般不顺眼。

梁玉蓉气得骂：“好心没好报，你良心被狗吃了。”

等梁玉蓉走了，童小安看见江子纯做完了事，喊：“小江，过来帮我个忙。”

“做什么？”江子纯走过去问。

他切下一少半面分给江子纯，说：“帮我和面，愿不愿意？”

“哦，愿意。”江子纯帮着揉起来。

童小安又说：“一辈子都帮我，愿不愿意？”

江子纯转过头看他一眼，文静地笑笑，说：“愿意。”

童小安忽然觉得他这话有调戏江子纯的嫌疑，赶紧解释：“我开玩笑的。”

江子纯说：“哦，我以为你说真的呢。”

童小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江子纯又笑起来：“我们又不能在这里帮一辈子。”

从这天以后，两个人之间变得微妙起来，虽然表面上看来和以前没有区别，但童小安和江子纯的心里很清楚，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江子纯帮童小安做很多事，只是有时候越帮越忙。

她有点笨笨的，帮他切菜的时候常常切了手指，晚上帮他劈柴，她会劈在腿上。

她帮他换磨芋水，却把一盆刚熟好的油给倒了。

她帮他把清油往壶里倒，却倒进了装白酒的壶里，油的比重轻，浮在面上，看起来很怪异。

她帮他洗肥肠，却不知道堵水池的洞眼，肥肠倒进水池里，就顺着洞哗哗地流走了，她手忙脚乱抓都抓不住，急得喊起来。等童小安跑过来的时候，肥肠已经流走了一大半，他只好跑到房后的排水沟去拦截。

童小安看着她满脸的内疚，不仅不忍心责怪她，还得帮她打掩护，生怕老板发现了骂她。

她切了手指又从不声张，跑到水池边冲洗，童小安过来看见水池里殷红一片才知道她的手指受伤了，叫她出去包扎，她笑笑说：“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有一天，她切芋头的时候，芋头太滑，一不小心把左手的中指截掉了一截。

这血就止不住了，童小安看见满池鲜红，不知道她究竟伤成什么样了，说应该用酒消消毒。

江子纯走出去，拿了一个酒杯，从酒坛里舀了二两酒出来，骤然将伤指插进了酒杯里！

几个女孩子一起惊呼出声！

童小安的心像被利器捅了一刀，十指连心，他能够想象那被切掉了一截的伤指浸在酒里面的那种撕心裂肺一般的痛！

他想着马上就会有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从那樱桃小口里冲出来！

但是她没有叫，她的眉毛微微蹙着，眼睛闭上了，眼睫毛颤动不已，童小安知道，她在努力忍受着那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

“很痛吧？”梁玉蓉一脸惨不忍睹地问。

江子纯摇摇头，将手指猛然从酒中拔了出来！

童小安松了口气，正想转身，突然看见江子纯又把伤指插进了酒里！

女孩子们发出了更高亢的叫声。

童小安震惊不已！

这是怎样一个女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