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钟念苏的满脸泪痕，乔烈阳反而淡淡地笑了笑：“洛飞扬没有陪你过来？”

他今天也是一个人来的，没有让闵罗陪同。

钟念苏摇了摇头：“他出去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乔烈阳微微有些意外：“哦？今天这个日子……他居然不知道应该陪着你？还是……生意太忙，顾不上？”

钟念苏没有回答，掏出纸巾擦了擦脸，转而问道：“你来看念杭？”

“嗯。”乔烈阳答应一声，把那束百合放了下来，“念杭最喜欢百合。”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静了下来，乔烈阳只是盯着墓碑上的照片，保持着优雅的沉默。

钟念苏有些不安，所以脚步一动就要走：“我想你应该有话想跟念杭说，那我先……”

“你说过不恨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乔烈阳突然打断了她，却不肯回头，垂在身侧的双手已经紧紧地握了起来。

“是真的，我发誓。”钟念苏停住了脚步，虽然轻但却坚决地点了点头，“因为骗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我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说谎。”

“可是你刚才，却在骂念杭。”乔烈阳突然轻声一叹，流露出一丝淡淡的软弱，“你……别骂她，她……是个好女孩儿，我……”

钟念苏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只顾伤心于洛飞扬对自己的冷落，所以将满腹的恐惧和痛苦都发泄了出来，其实说良心话，她真没有怪乔烈阳的意思。

叹了口气，她摇头说道：“我不是骂念杭，我是……”

刚说到这里，乔烈阳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一看，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讶异的神色：“你打给我的？”

“什么？”钟念苏也是一呆，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紧跟着神情一变，失声叫道：“糟了！我的手机没带，在我的工作室里……飞扬？！”

难道是洛飞扬打给乔烈阳的？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会跟乔烈阳在一起？

没等钟念苏反应过来，乔烈阳突然冷笑一声接通了电话：“喂，哪位？”

“你……”钟念苏大急，万一飞扬误会自己跟乔烈阳背着他偷偷见面，那……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地说道：“你的手机有来电显示，为什么知道一定不是念苏打给你的？”

果然是洛飞扬。

乔烈阳依然冷笑，抬头看着钟念苏：“她就站在我面前，你说会不会是她打给我的？”

洛飞扬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气息却猛然窒了一下，然后才咬牙说道：“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本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见到她。”

说完，他居然毫不留恋地挂断了电话，难道他一点都不在乎这个时时让他感到威胁的男人会跟他的妻子发生点儿什么事情吗？

“乔烈阳，你……”钟念苏连气带急，刚刚对乔烈阳产生出来的一丝好感顿时飞到了九霄云外，“你……你怎么可以这样？！飞扬会误会我跟你……你……”

“误会什么？”乔烈阳仿佛没有看出她的怒气，冷淡地说着，“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手段就能让他产生误会，那只能说明他给你的信任还远远不够，他的爱，实在太过肤浅！”

“你……感情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不是？”钟念苏冷笑，脸色已经开始变得苍白，“你知道的，飞扬本来就在担心我用了念杭的心脏之后，会代替念杭爱上你，你这样做，不是……”

“那不是担心，是事实。”乔烈阳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十分危险，仿佛两团霍霍燃烧的火焰，让钟念苏浑身发颤，“你用了念杭的心脏，本来就应该代替念杭陪着我……”

“乔烈阳！”虽然知道洛飞扬隔得很远，可是钟念苏还是尖叫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而且紧张地左右乱看，“你答应飞扬，不会再拿他来逼我，你……你要食言？！”

乔烈阳抿着唇，看着她紧张的表情，好一会儿之后才摇了摇头：“没有，我答应过的事情，永远都算数，至少，我不会再去伤害洛飞扬。”

“那就好。”大概是看出乔烈阳的坦然，钟念苏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你不去伤害飞扬，我怎样都无所谓，就算飞扬……飞扬……”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洛飞扬这段时间以来对她的冷淡，不由有些悲从中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乔烈阳虽然冷酷，可是却绝对是个冰雪聪明的伶俐人，所以立刻便猜到了什么：“你们，吵架了？”

“没有。”钟念苏摇头，“如果是吵架了，倒还好些，问题是现在……他好像连跟我吵架的兴趣都没有了，我不知道到底是……难道是我错了吗？我不该奢求他真的会像他说的那样爱我，或者……他这二十年来的坚持并不是因为爱，而是……他作为医生的本能和习惯？”

这倒并不奇怪。有很多事情，坚持久了就会成为习惯，所以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很多事情就会变得自然而然，并没有太多的理由。

钟念苏觉得，也许洛飞扬对他的坚持就是这样的。二十年的时间里，他已经把治好钟念苏这个坚持当成了一种习惯，一种寄托，所以当她的病真的好了，他反而会觉得空虚，觉得失落，觉得人生失去了目标，没有了动力。

所以，当“爱情”的华丽外衣退去，露出本来的真实面目之后，他才突然发现一直以来的坚持其实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所以，他想放弃了。

或许一开始的时候他对自己的爱并不是假的，因为刚刚获得重生的一刹那，自己的美必定是惊人的，再加上是他亲手锻造了自己的重生，所以，他也在被自己感动着。

可是美毕竟是一刹那间的感觉，只有“真实”才是永恒的，而真实的东西，都不会太美。

尽管这些话她并没有说出来，乔烈阳却仿佛完全听懂了，看懂了，所以他讽刺一般笑了起来：“洛飞扬会是那么肤浅的男人吗？钟念苏，做人，不要太自以为是，你不是他，所以，永远也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他的头上，否则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真正失去他，再也无法挽回。当然，我并不在乎，因为那正是我所希望的。”

乔烈阳的话让钟念苏结结实实地打了冷颤，浑身上下立刻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是的，怎么差点忘记了，洛飞扬是个怎样心高气傲的男人？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曾经这样怀疑过他，那他……

“既然是你所希望的，那你为什么还要提醒我？”钟念苏冷笑，盯着乔烈阳充满睿智的眼眸，“如果我跟飞扬彻底断了，也就相当于你获得了最终的胜利，那岂不是你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吗？”

“我是希望赢洛飞扬没错，”乔烈阳冷笑，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但是，我希望我是真正赢了他，让他输给我，而不是输给人性的弱点。”

人性的弱点？乔烈阳，算你看得透，原来你知道在大多时候，输的一方并不是因为爱得不够，而是因为人性的弱点。

骄傲孤高如洛飞扬，同样有人性的弱点。那就是当他惊觉到钟念苏很可能被别的男人吸引的时候，他会自以为大度、宽容地选择退让，而不是霸气地将钟念苏搂在怀里，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他觉得，这才是谦谦君子该有的行为，却不知道在爱情的争夺战里，是从来不需要君子的，他唯一需要信奉的最高准则只有一个：我看见了，我来，我征服！

因为乔烈阳的话，钟念苏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抹真诚的赞赏，点头说道：“好个心服口服，乔烈阳，我算是服了你了。现在我才知道，念杭会钟情于你，实在是怨不得她的，跟你相比，天扬实在是太君子了些，莫说是他，就算有两个洛天扬加在一起，只怕也不是你的对手。”

“既然如此，你还在犹豫什么？”乔烈阳淡淡地笑了笑，不动生色地逼近了一步，“是不是还想看一看，我究竟能不能像征服念杭那样，征服你？”

钟念苏摇头，也并不退后，坦然地面对着他：“我说的是念杭，并没有说我自己，因为我跟念杭是不一样的。乔烈阳，我劝你趁早回头，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这一辈子，我永远只会爱飞扬一个。不说别的，单单是因为他这二十年的坚持，我就不可能心安理得地背弃他，否则，我会遭天打雷劈的。”

这话说得虽然决绝，乔烈阳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点头说道：“那么，你对洛飞扬的感情，其实不是爱，而是感激，或者说，是感恩。因为他用二十年的时间救了你，所以你认为你应该嫁给他，以身相许作为报答。”

“我……”钟念苏愣了一下，没有回答，但是她心里知道，不是那样的，她对洛飞扬的感情，是爱，不是感恩！

病了那么多年，她自认已经看透了一切，难道会连爱和感恩都分不开吗？

可是……洛飞扬呢？他对自己的感情，还是爱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