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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孤

如果安赫一开始对于我的请求存着一点转移复杂心情的企望的话,我想他很快就失望了。

我走入浴室,把浴缸的龙头拧到最大,为了尽快放到足够的水量,我甚至很忙碌的找来房中一个古董琉璃大花瓶来来回回的盛接洗脸池的水倒入浴缸中。

如此反复约半小时,当安赫的表情从压抑好奇的不解渐渐变为对于越来越多水的那种恐惧,我拍拍手道:“好了。”

血族真是华而不实的族群,为了保留中世纪的贵族传统,即使从本能上讨厌水也会每间套房配以一只四足金爪浴缸。

在他满头雾水的神情中,我摊开一直刻意隐藏的右手掌心,浸入浴缸的水中。

盈盈碧色的银鳞在水中映得鲜活异常,明亮的像一片小小的星星。

我心中不断地默念:出来,迦尼墨德斯,出来,我需要见你。

安赫静静地注视着,他肯定在某个时刻见过我掌心中突然出现的这片鳞,但从来没有直接问过我它的由来。现在我正大光明的在他面前用这鳞片做些什么,他的脸上依稀有着对于不详预感的抗拒,但无法用言语来制止我的行为,惟有在不安中静静注视。

浴缸中的水慢慢起了变化,一开始是小小的漩涡,然后漩涡凝聚成蓝色与银色的光团,从透明的力的集合慢慢变成具象的现实,先是柔曼绵长如水草的水色碧发,然后苍白到有透明的面孔,细长的手指无声地张开捉住浴缸的边沿,透过指间的蹼可以看见白瓷浴缸被映成了浅浅的碧色,那优美修长的手臂轻轻地用了用力,撑起不着寸缕的*半身,水珠淋淋漓漓地从雪白的身子滚落融入浸没了半截鱼尾的水中,说不出的纯洁与*。

迦慢慢地张开了眼睛,惊讶的双眼中倒影出同样震惊的安赫。

迦试图伸出手来捉住我,他的惊讶很快变成了某种觉悟,他想要捉住我来确定或者说更想要否定那种猜测:“他就是安赫,对不对?”

他的徒劳地落空回浴缸边沿,我站在离开他一米半以上的距离,眼看着他的惶恐变成了真实的受伤。

“西,你为什么可以召唤塞壬来?——那是西莫伊斯,我是说,那是希腊才有的魔物,不是吗?”安赫的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敌意,他直觉可以感到对方对于自己不抱有好感。

我耸了耸肩,摊开手:“好吧,先介绍一下,迦,这是安赫?德?拉德尔,我可爱的吸血鬼下仆。安赫,这是迦尼墨德斯,有求于我而送给我拥有听懂所有语言能力的海妖塞壬。”

“西!”同样是少年清灵的声音,却明显地分成了两个声部,安赫的更柔和低沉些,而迦的音质则更为透明,偏偏又透着一股海妖特有的妖异。

如果有空有闲,倒真想让这两人排一段少年二重唱来听听。

安赫有些愤怒地盯着迦,嘴上的话却是对我说的:“西,他骗你,能够理解不同语言所代表的意思,这本来就是吸血鬼的上层能力之一,就像吸血鬼之瞳一样,你根本不需要感谢他,更不需要因此而回报他任何事情。”

迦没有反驳安赫的斥责,也无意向我解释什么,他默然垂首而立,以鱼尾支撑着自己挺直了身体的模样,犹如在等待一次审判。

我并不没有凝视他太久,视线一点一点地从他身上转移到了在我对面洗脸池上方的那面镜子:“迦,这件事,你很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是。”

有时候,真的希望听到别人能够对我更多地解释些什么,哪怕仅仅是辩解也好。

至少,让我知道,你有弥补伤害的诚意。

“嗯,我知道了。”我点点头,看着镜中自己的笑意清冷,面孔转向另一边的安赫,“不过,我还是想拜托你,如果——如果我过不了今晚的话……”

“西!”安赫本能地抗拒听到这个话题。

“不要打断我,”我用足够冷静的语调制止安赫的焦躁,“你知道的,如果今晚我胜得了朱安,那是奇迹,虽然我期待,但是显然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因为基本不会发生。所以,我不得不做好万全的准备。我要你,在我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帮助迦达成他的愿望。”

迦猛然抬起头来:“为什么?”

安赫无言的疑问同样地强烈。

“我只是不喜欢遗憾。”我慢慢地向门外走去,“虽然不是大度到能够容忍别人欺骗利用自己的人,但是,我喜欢迦的心情还没有改变,就像对安赫的喜欢也是一样的。”

我喜欢第一次见到你,看着同伴们为富有魔力的鲜血而狂欢歌唱,你却远远地孤身躲在岩石后面紧闭着双唇的模样。

喜欢在溶洞中,那个湿漉漉冰冰凉的握手。

喜欢在深海之下,那个挡在我身前任凭同类欺侮的你。

而安赫,我无法释怀你为了朱安对于我的那些欺骗,还有,默默旁观我转化为血族后那一夜,可能犯下噬亲的重罪。

可是,我同样无法忘记,对我宣誓效忠,送我桃心坠子,为我被同族凌虐至体无完肤的那个你。

如果有人问我,对于放弃人类的身份转化为一个吸血鬼最大的感受是什么,我想,答案是一场尽兴的游戏吧。

在大学的时候,我曾经非常沉迷于一个叫做《寂静岭》的游戏,玩得最久的,是第三代,主人公是一个身世成迷的女孩,而故事的开始,就在一座废弃的大型游乐场门口,而作为维持游戏进行下去的规则,那游乐场的大门形同虚设,因为那是一个必须一项一项任务进行下去而不能后退的游戏。

安赫开口邀请我加入血族的那一刹,便是这场没有退路的嘉年华将门牌递送到我手中的时候。

我接受了,游戏开始,不能回头。

而现在,也许便是游戏ending前的最后一个关卡,过了,便通关,不过,便game over。当拉德尔一族的人再度聚集于拉德尔大厅,目光虔诚地望着高台上选择走向族长试炼之路的时候,我真的怀疑,族长之位除了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力之外,究竟还会赋予胜利者什么,朱安追求的真实,真的会在那里么?

台下的西莫伊斯神情自若,以一族作为赌注押宝在我身上而毫不紧张,是什么样理由支撑他如此自信,抑或已处于那个高位的他,有着某种确定的把握——我甚至怀疑,他根本是不在乎赌输那个结果的。

惟有安赫神色复杂而苦涩,他的目光不断地在我和朱安之间徘徊左右,这场试炼,无论结果是谁胜谁负,对他来说,也许都将不会是他的快乐,假若天意更加险恶一些,让我与朱安都落选的话,恐怕这会成为是他人生中最不好笑的一次黑色幽默了。

想起他在我强势嘱托下答应我所谓的“遗嘱”,那黯然苦涩的模样让我足够放心他承诺的同时也落寞无比。

“在想些什么?”无视长老们肃然的祈祷,朱安那南辕北辙的双生兄弟尤安嬉皮笑脸地过来搭讪,“看来你还挺视死如归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有走神的闲心。”

我欣赏着三位长老难得一致认真的祈祷面孔,确定其中不会有人过来勒令肃静之后才回答道:“你不也一样么?”

安倍雅也不满地斜了一眼在最后的试炼上还小声聊天的两位无聊人士,而朱安大哥则完全视若无睹,置若罔闻地专注于长老的祈祷。

尤安轻声地笑了一笑:“不错,还会回嘴。骄傲的东方小姐,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假想自己立于六大血族之上,驾临天下万物的模样?”

我用最低的出气声“嗤”了一记以示不屑:“不管是谁最后踏上族长之位,必定是个劳累到死的倒霉鬼。”

“哦?”尤安颇感兴趣地等待着我的下文。

我不顾下面万众瞩目的状态,偷偷翻了个白眼:“五个候选人,只有一个波努瓦肯甘心做人民公仆的,下一任族长一定会忙到四脚朝天的。”

尤安听了先是愣了愣,接着不可自遏地闷笑连连,这举动引得台下的族人们感到莫名其妙纷纷低声议论开来,连朱安也无法继续维持他的万年冰山模样,扫来凌厉一眼以示警告。

在冗长的咒语终于接近尾声的时候,高台之上的“气”逐渐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昨日站在这里的时候,我便隐隐感到着天然石台上有着力量的纠葛集结——甚至连拉德尔之印也不像是长老们通过自身的力量而产生出来的作用,让长老的咒文,似乎是某种密码,打开释放了一些奇妙的魔力来让它们自由寻找宿主,而那魔力与这高台上隐藏着的力量有着一样的振幅频率,就像是被分流引出的一小股力量,而真正的全部能源,还被束缚在原地。

而在今晚,需集结三大长老治理同时祈祷吟唱咒文的仪式,大约就是解放所有力量的真正做法了吧。

简单的说,我们脚下所站的这个巨大的石柱,就是某种结界的封印所在,而族长试炼与这个被封印起来的力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长老们祈祷的手势逐渐松开,“气”的奔涌带动空气的急剧流动,衣袂上下翻飞的猎猎之声像是拉动历史的序幕。三位长老瞬间退开至高台周围的上空脚下不着一物而立,石台之上只剩下我,朱安,尤安与安倍雅也这四位族长候选人。

前额的金色逆五芒星再度绽放出惊人的光芒,背后的没有实体的黑色翅膀复又显露形迹,以四人为圈,圆的中心有魔力如最黑暗的喷泉升起四溢,却被凌空而立的三大长老以更大的包围圈困在石台上无法进一步的扩散。

在黑泉的正中央,被稳稳托住出现在我们眼前的,竟然是一颗晶莹剔透到了极点的水晶球!

说它是颗全透明的水晶球也不确切,因为这颗球并不是实心的构成,在这球的中心约二分之一的空间,有着如血一般的鲜红液体在不断地翻滚流动。

我几乎要被眼前这充满非现实性的诡异华丽的景象迷住全部的心神。

让长老充满威严的声音自身后上方传来:“伸出你们的手,承接我族最高贵的血液,喝下它,鲜血会告诉我们最真实的答案。”

我学着其余人的模样,把手伸入黑泉之中,在触碰到水晶球的那一瞬间,我发现那并不是我以为的冰冷坚硬的固体,而是某种像水一样凉而无形的物质。

那包裹在中央的血液似有意识般裂作四股,分别凝聚为四个小小的血球,而像水晶又像水一样的物质也跟着分作四团,包裹着四个血球,各自落到我们每个人的手中。

我缩回手,不知怎么下咽这份“最高贵的血液”。

“喝下它!历代族长留下的魔力会自己选择最合适的新主人。”让长老兼解说员大人在背后催促着。

“这是谁的血?”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天晓得是不是陈年老血,会不会变质发臭。

依然只有尤安说话回我:“自然是上一任的族长,塞伯安汀的血。”

说完他就一抬手,半点犹豫也没有的将那球丢入口中吞了下去。

我也只好学他那样用壮士断腕的心情把自己的那份塞到嘴巴里面去。

这一吞,不像是吞了一口血,倒像是吞了一口剧毒下去。

好苦好苦。

就像各式各样的苦混合在了一起,就像地狱的熔浆一样炽热而不失其味道,就像所有的星星在一秒钟陨落那样巨大而无法抗拒的苦。

这苦并不是死物一般的味觉,它是活的,它在五脏六腑中流窜,每到一处就把苦带给身体感知,它的威力淹没了其它一切的知觉,所有的细胞都只传递出苦这种意识。

而身体中所有的魔力为了自救一般,不用我自己意识控制,自发地与这吞天噬地的苦对抗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或者仅仅是短短一霎,我才将视力勉强运作,也不过是看见眼前充斥着金色的火焰,熊熊滔天,而原本站在我对面的朱安在此刻根本看不出一点轮廓,透过金色的烈焰,我只看见有同样剧烈的黑色火焰冲天而起。

我已经没有力气转头去看左面的尤安和右面的安倍雅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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