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古苦笑道：“碎叶城是最令探子头痛的地方，任何部队的进入，都是如入无人之境，不会传出半点风声，只要随便找一处密林或山野藏起来，要找他们便如大海捞针。我们已人手尽出，搜遍碎叶城方圆二十里内所有地方，仍没有任何发现。”

程古接着道：“南北水道的交通肯定已被截断，从今早开始，再没有船只从南方或北方驶到碎叶城来，吓得想今早从碎叶河离城者人人不敢妄动，静观其变。现在碎叶城人心惶惶，不少人已逃入荒地避难，不过数目仍是有限，希望帮主能突破南方水道的封锁，否则我们只能从陆路撤退。”

南宫靖叹道：“碎叶城在明，荒地在暗，假若敌人在碎叶城设置探子，可以清楚掌握所有帮会的进退，再通知城外的敌人采取最适当的行动。所以我们唯一退走的安全路线是碎叶河，在河面上谁拦得住我们的两头船？”

程古低声道：“假若从水路撤走之法行不通，我们是否该另订从陆路退走之计？”

一阵沉默降临到众人间，人人感到心情沉重，生出无计可施的颓然感觉。

诚如南宫靖指出的情况，从陆路撤退等若提供在集外虎视眈眈的敌人作从容布置、截击伏袭的好机会。

敌人对己方的实力了如指掌，他们则对敌人一无所知，这样的仗如何打呢？

南宫靖苦思片刻，道：“我们现在手上有多少条船？”

程古道：“有两艘双头船，此外普通用以运货的江船大大小小有七艘，另外尚有十二艘汉帮惯用底平篷高的运兵沙船。”

南宫靖双目射出痛苦的神色，摇头道：“在争夺碎叶城的控制权上，我们是绝对的失败。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是如何尽办法把损失减至最低。”

稍顿又叹道：“我们最大的失误，是没想过天师与左贤王结成联盟，现在想全身而退，真是难比登天，一切只好看老天爷的安排。”

手下来报，慕容远指名要找南宫靖。

飞马会北门驿站气氛紧张，自今早开始，飞马会的战士一直处于戒备状态中，所有摊档店铺大小驿站停止交易。

大驿站更是兵力集中处，守卫森严，所有进出口莫不架设人为障碍，高处则布有箭手。

杨欢领着红子春在驿站主堂见到全副武装的拓跋勇，后者神色凝重，对杨欢于此时刻带个外人到飞马会的核心重地来，表面虽看不出丝毫异样，但杨、红两人均肯定他心生疑惑。

杨欢虽晓得红子春心知肚明拓跋勇方是飞马会真正的主事人，仍循例介绍两人认识。

坐下后，杨欢开门见山的道：“赫连卓是否全无异动？”

拓跋勇一震道：“你是猜到的还是收到风呢？”

杨欢道：“当然是猜的。我已失去叶西，至少变成半个又聋又盲的人。不过幸好老天爷仍没有完全离弃我们，我目下已大致弄清楚碎叶城内外的情况。”

拓跋勇瞥红子春一眼，沉声道：“叶西怎会出事的？”

杨欢扼要解释一遍，然后道：“暂时不要问我消息的来源，现在已弄清楚左贤王和天师将会亲自督师进犯碎叶城，而天师道与两河帮同一鼻孔出气，赫连卓则大有可能是左贤王的走狗。昨夜对付花盗时的内奸不是安世杰而是另有其人，至于安世杰究竟是哪方的人，希望待会可于议会时弄个水落石出。”

拓跋勇道：“你可以肯定你的情报绝对精确吗？”

杨欢苦笑道：“该有八、九成的准绳，现在任何行动，与赌博没有太大分别，更有可能一铺输清，分别是在我们已陷身非赌不可的赌局。我可以猜到赫连卓没有动静，是因想到他的主力军应潜伏于碎叶城北面某处，所以不用在城内劳师动众，引致打草惊蛇。”

红子春忍不住问道：“拓跋兄不是准备撤退吗？因何反加强驿站的布置，似防敌人来攻打的样子？”

拓跋勇瞧他半晌，最后目光移往杨欢。

杨欢点头道：“红老板现在最关心的是能否能逃难避祸去也，因为他曾被天师迫害，清楚天师诛除异己的作风。”

拓跋勇露出怀疑的神色，向红子春皱眉道：“红老板的发迹地不是洛阳吗？”

红子春苦涩的道：“若在洛阳混得风生水起，又何用到碎叶城来？北方排斥南人，南方排斥北人，天下间只有碎叶城不会理会你是南人或北人。我对南方早不存任可冀望，以为左贤王统一的北方会有一番新气象，岂知并好不到哪里去。为此才来到碎叶城，怎知刚有点成绩，忽然大祸临头。天下虽大，可是最后一片能容身的乐土，终于也要失去。”

拓跋勇沉吟片晌，忽然道：“我们今天派出五路探子，照约定应于一个时辰前以飞鸽回报情况，可是现在却如泥牛人海，一去无踪。红老板自己考虑一下吧！”

转向杨欢沉声道：“我们该怎么应付呢？”

以他的才智，仍一脸无奈地说出这句话，可知他已失去方寸。

杨欢正容道：“以左贤王的雄材伟略，天师的深谋远虑，全力来犯碎叶城，是筹谋已久的行动，绝不止于为占领碎叶城而满足那么简单。首先他们要把碎叶城所有势力连根拔起，不容任何一方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更重要是长期雄霸碎叶城，牵制大汉军队，左贤王便可以从容统一北方，我们现在是全无退路，唯一生机是先统一团结碎叶城，再全力与敌周旋，作置诸于死地而后生的打算。”

拓跋勇默然不语，陷入深思之中，暗自咀嚼杨欢的提议。

红子春容色惨白的呆望杨欢，眼神空空洞洞的。

杨欢长身而起道：“我还要去见南宫靖，我们再没有犹豫的时间，待会的钟楼议会将是敌我的第一次短兵相接。”

“砰！”

拓跋勇一掌拍在桌面上，断然道：“好！我和大家一起共进退，纵使战死，也要敌人付出沉重的代价。”

红子春忽然低声骂了一串粗话，然后像变成另外一个人般道：“对！死也要死得像个汉子，今趟把我也算上吧！”

杨欢心中一动，向红子春道：“烦红老板立即通知卓玉扬，告诉他飞马会已加入我们的抗敌联盟，铁定于钟楼议会召开之际先下手为强，把内奸连根拔起，此事至关紧要，请红老板亲传口信。”

红子春一声领命，昂然去了，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

杨欢迎上正呆望着他的拓跋勇，沉声道：“如今要劳烦你老哥亲自出马，我只想知道他去甚么地方？见什么人？”

拓跋勇一言不发的追着去了。

南宫靖在外堂接见慕容远，陪她见客的是程古和欧阳绪，后者表面并非汉帮的人，不过现在情势危急，慕容远于此时刻仍匆忙来见，肯定有大事商讨。所以他们不再斤斤计较这方面的泄密问题。

慕容远锐利的目光集中在南宫靖身上，道：“请容我慕容远斗胆问一句，听杨欢说南宫兄乃大汉的人，却不知与东方朔属何种关系？”

南宫靖知对方并非着眼于自己是谁，因为以现在她摆出来会客的阵仗，只要不是盲的也知她是主事的人。而慕容远有此一问，只是要试探自己的诚意，遂向程古颔首示意。

程古代答道：“慕容当家垂询，我们怎敢隐瞒，南宫靖是东方先生的高徒、汉帮的继承人。”

慕容远皱眉道：“原来如此，请恕我孤陋寡闻，只听过南宫世家有位如花似玉的女儿，却未听过如此得意的公子。”

欧阳绪微笑道：“慕容当家没听过南宫靖之名，方合道理。因为东方先生对南宫靖期望殷切，着力栽培，除亲自为他扎稳根基，还送他往各地随名师学艺，为免令南宫靖成材前被仇家算计，故一直没有向外宣扬，到近两年方召南宫靖回来处理帮务。”

慕容远纵有疑惑，也无暇计较，开门见山的道：“我今次来见诸位，是有关乎碎叶城各帮会存亡的要事奉禀，更是代杨欢、叶城主和卓馆主与各位说话。”

南宫靖双目精光闪射，沉声道：“慕容当家该知我们决定撤走，难道尚有更聪明的选择吗？”

慕容远暗叫厉害，南宫靖这番话表面没有甚么，骨子里却迫得他没法不把所有筹码拿出来，否则如何说服对方？

叹了一口气道：“任晓被天师杀了。”

南宫靖、程古和欧阳绪三人听得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慕容远解释道：“我们的‘边荒名士’卓玉扬，一直是楼兰布置在碎叶城的重要棋子，到昨晚仍是对任晓忠心耿耿，所以亲自下手对付方总的灵鼻。刚才他收到楼兰皇后的传书，整个人崩溃下来，终于向我们吐露实情，指出今晚左贤王和天师将会亲自督师进攻碎叶城。而杨欢肯定现在碎叶城已陷进敌人的天罗地网内，没有一个帮会的人能逃得出去。我今次来见各位，是希望在钟楼议会召开前，听取各位的意向。合则力强，分则力弱，我们若能团结一致，誓死抗敌，说不定尚有一线生机。”

以南宫靖的智勇兼备，闻得左贤王亲来碎叶城，一时也乱了方寸，呆看着他。

慕容远道：“据老卓所言，天师会截断南面的水陆交通，假若我们没有猜错，两湖帮和天师道已结成盟友，不用我指出各位也应清楚他们绝不容贵帮全身而退。任何人要威胁碎叶，必须控制碎叶河上游，而贵帮则正是天师和左贤王的眼中钉。”

程古问道：“杨欢到哪里去了呢？”

慕容远禁不住心中暗叹一口气，程古有此一问，或者是因为杨欢具较超然的身分，或因他的才情剑法，又或因他与世无争的性格，但不论是哪一个原因，都显得杨欢是目下碎叶城最被信任的人，没有他，碎叶城根本没法团结起来。卓玉扬说得对，杨欢加上萧清音，是号召碎叶城万众一心的绝配。

答道：“他要分别去见三个人，就是安世杰、拓跋勇和叶城主，三位该明白是甚么一回事了吧？”

稍顿又道：“碎叶城现在是外弛内张，随时爆发大战，一切必须于钟楼议会内解决。我们要先把碎叶城置于绝对的控制下，方有资格谈论其它的事。”

南宫靖淡淡道：“照你们估计，敌人实力如何？”

慕容远道：“由于南北正处于大战一触即发的纷乱局势中，所以左贤王或孙恩天师均没有可能倾巢而来。挑天师的情况我并不清楚，但却敢肯定左贤王能抽调的兵力当不会逾两万之数。以此推之，天师的兵力亦应与此数相若，否则他们的联盟将失去均衡。”

欧阳绪倒抽一口凉气道：“碎叶城以汉帮最人多势众，不过可用之兵仍未过三千，像贵联兵力也只在六、七百人间，但已是北方帮会之冠，即使所有人联合起来，也只是七、八千人之数，而敌人的实力在我们四倍之上，这场仗如何能打？”

慕容远从容道：“战争讲的是将才和谋略。我们已有全盘计划，对碎叶的形势我们更远比敌人熟悉和了解。假若我们团结一致，同心抗敌，打不过才作撤逃打算时，也总比我们一盘散沙各行其事有机会多了。时间无多，敢请三位立即下个决定。”

程古和欧阳绪目光不由落到南宫靖身上，后者容色惨白，好半晌点头道：“好！我们和慕容当家并肩作战，至死不悔。”

慕容远精神大振，道：“我立即把大计全盘奉上，然后我想见清音一面，向她请安问好。”杨欢来到刺客馆的大门外，心中百感交集。他们是明知不可为而为，抛开生死地去打一场没有可能赢的战争。

左贤王和天师分别是南北的首席武学大宗师，两人更是征战经验丰富至无可再丰富、纵横沙场的无敌统帅。其手下人人肯为他们效死命，人数又是碎叶城帮会总兵力的数倍之上。这场仗是不战已知胜负。

碎叶城更缺乏一个真正的统帅。

想到这里，心中一动，似乎捕捉到点甚么，偏没法清楚说得出来。

萧清音又怎办好呢？

她正值花样年华的黄金岁月，像一朵正盛开的鲜花，他怎忍心让她陪自己送死？

不！

这一场仗他一定要赢，而要赢此仗，他首先须信心十足，从容筹划。

为了萧清音，他绝不能输。

杨欢忽然整个人平静下来，晋入万般皆空的境界，所有担忧全抛到脑后，就像一个面对强敌的剑手，心神没有半丝空隙破绽。

杨欢倏地加速，转过屏风，置身安世杰的刺客馆内。

南宫靖领慕容远进入汉帮总坛被命名为“颖园”位于建筑物组群中心处的亭园，指着位于园内荷塘上的六角亭道：“清音小姐和正在亭内赏花，慕容当家请自便，恕在下失陪了。”

说罢转身便去。

慕容远心中忽然涌起神伤魂断的感觉。杨欢确比自己更有资格得到萧清音，不是因他在某一方面胜过自己，或占了早一步认识她的便宜。而是自己的命运已与族人的存亡挂上钩，欠缺杨欢自由自在的写意，纵使今晚死不掉，萧清音跟着他慕容远也绝不会有多少好日子过。

想着想着，一双腿子却把他带往萧清音所在之处。

两道凌厉的目光，同时落在杨欢身上。

杨欢从容一笑，往坐在刺客馆大堂桌子处的安世杰和他的副手阴奇举步走去，道：“安兄和阴兄不是在等我吧？现在碎叶城内怕没有多少人尚有闲坐的情致。”

安世杰和阴奇起立欢迎，没有显示任何敌意。前者欣然道：“当然是专诚恭候大驾，事实上当杨兄离开北门主驿，我们已猜到杨兄路过时或会赏面应约。如杨兄过门不入，我们只好冒昧请驾。杨兄请坐！”

三人对桌坐下，阴奇居侧，成“品”字形。

杨欢沉声道：“安兄的阵营里肯定有内奸。”

阴奇微一错愕，安世杰仍沉着如故，淡淡道：“此话从何说起？”

杨欢微笑道：“安兄今早往见赫连卓一事该极端秘密，与其结成联盟一事即管在贵方也不会是人人清楚，而南宫靖今早却清楚肯定的告诉我，并明言贵方内有他的人，安兄认为这是甚么一回事呢？”

阴奇脸上现出震骇的神色，往安世杰瞧去，神色有点古怪，似是想到某事。

安世杰则目射奇光，盯着杨欢。

杨欢望望安世杰，又瞧瞧阴奇，皱眉道：“什么一回事？是否我说错了？又或是南宫靖故意诬陷你们？”

安世杰叹道：“此事千真万确，亦正因我见过赫连卓，回来后愈想愈不妥当，所以想和杨兄见面。”

阴奇插口道：“会否是赫连卓把此事泄漏于南宫靖呢？”

安世杰苦笑道：“成分很微，即使赫连卓与南宫靖蛇鼠一窝，但北人怎会信任南人？何况是立即知会南宫靖。若我是赫连卓，怎都会对南宫靖留有一手，至乎以我们牵制或损耗南宫靖的实力。哼！赫连卓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比很多人要更清楚。”

只听他的说话，便知安世杰一直在严密监察杨欢，而安世杰肯直认与赫连卓结成联盟，正表示他再不视杨欢为敌人。

安世杰因何有此转变？

杨欢目光在两人脸上扫射两遍，终发觉异常之处，讶道：“阴兄的脸色为何忽然变得这般难看？”

阴奇现出一丝苦涩的表情，双目闪过恐惧的神色，艰难的道：“因为我方晓得老大今早去见赫连卓，并与他结盟一事者只有三个人，就是老大、我和博惊雷。唉！而我阴奇却是处于最不利的位置。因为老博脸上的旧疤痕正是南宫靖的得意之作，杨兄你说我的脸色可以不难看吗？”

杨欢明白过来，往安世杰瞧去，只见他双目精光闪动，充盈杀机，心叫不妙。

慕容远在石桌面对佳人坐下，纵使在此兵凶战危的时刻，仍禁不住心神皆醉。外面的世界，与眼前的人间仙境应没有任何关系，只可惜他要和她说的，正是外面残酷的现实世界，可谓大煞风景。

慕容远刚心忖若把亭子接连两岸的两条木桥同时拆塌，他便可以“独占”萧清音了。

想得入神时，萧清音温柔悦耳的声音在他耳内响起道：“若是来劝我独自逃生，慕容当家最好省点时间，免此一举如何？”

慕容远心中像燃着了一炉火炭，生出拥抱她的强烈冲动，却又不得不把心愿强压下来，免致破坏首次单独与她说话的机会，讶道：“清音为何会想到这方面来呢？”

他要得到的女人，从来没试过得不到的，只恨他却清楚，萧清音的芳心已系在杨欢身上。她不肯离开，是为了杨欢而非他慕容远，这是个无情的事实。

萧清音欣然道：“或者是清音误会哩！怕你是受了杨欢那小子的蛊惑，傻呼呼的来试图说服我离开碎叶城。因他知无法说服我，只好请人出口。”

慕容远失笑道：“清音竟掌握了碎叶人说话的用辞和语调，且是传神致极。唉！实不相瞒，起初我确有此意，旋即打消，还想借助清音的力量。”

萧清音喜孜孜的道：“我正愁自己在投闲置散，有甚么用得着清音的地方，尽管吩咐下来。”

慕容远暗叫惭愧，萧清音方是真正的置生死于度外。因为以她的慧根，没可能不清楚此仗胜算极微。

道：“情况确比想象中的更恶劣，现在证实左贤王和天师会亲自督师来攻打碎叶城，誓要把碎叶城所有帮会豪强一网打尽。由于碎叶城形势特殊，敌人的探子可轻易掌握各帮会的情况，任何帮会要撤退的话，肯定瞒不过敌人耳目，而敌人在城外的部队，会对离城的帮会队伍拦路伏击和突袭，但对一般民众该不会理会。”

萧清音听得花容惨淡，道：“岂非大家想走也走不成。”

慕容远登时被激起奋战到底的英雄气概，冷哼道：“清音放心，我们也不是窝囊货，更不会被左贤王和天师吓怕，且已有应敌之计。杨欢将和我们并肩作战，誓要保持碎叶城的自由和繁荣。左贤王和天师均不可以一般到碎叶城来混的帮会视之，前者会令碎叶城变成他匈奴的城集，而天师更会以他的妖教荼毒碎叶城，倘若我们能好好利用他们这方面的威胁利害，加上清音的影响力，说不定我们能再次召集不夜族和有志的民众，一同相抗，非是没有一拼之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