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道：“静怡，好孩子，这可是大喜的事啊，你怎么不说话呢？”

刘小川心里对这位太后厌恶了起来，暗里骂道：“狗娘养的，说的轻巧，你个老寡妇自己不嫁，叫人家一个小姑娘千里迢迢嫁去西域。”

都说政治是最厉害的强心剂，能把慈母变成铁人。

刘小川真想过去安慰一下小公主，殿中忽然传来轻轻的抽泣声，却是太后发出来的。

他的心里更加不好受了。在场的人都有苦衷，都是被时势逼的，太后逼着公主，国势逼着太后，要么牺牲一个女儿，要么牺牲无数的百姓，甚至断送祖宗基业。

所有人捆绑在一起，被一步一步地往前推，哪怕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也得一脚踏进去。

太后眼角带着泪痕，强笑道：“静怡啊，母后虽然没有见过羌国的王子，但是传闻他勇武过人，力能扛鼎，还长得英俊倜傥，是西域出了名的美男子。你要是嫁过去，一生都有福可享。”

说是这么说，殿上却没有人会信。

羌人的河西被北魏夺走之后，已经退居天山一代，西域诸胡杂居，虽然在二十一世纪，那一块确实俊男美女无数，不过在如今的大梁人眼里，那里是真正的不毛之地，到处都是鹰鼻白毛的怪物。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从颜立行上书朝廷开始，联羌抗魏已成为整个大梁朝廷的共识。日前老太监密奏也道，说是魏帝即将南征，河北那边也传来消息，魏国异动，许多州郡都有大规模的粮草调动。

梁羌联姻，迫在眉睫。

这一点，羌人也早就意识到了，前些日子便派了使者过来提亲。两国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块，自然是一拍即合。

羌人也怕北魏灭梁，下一个目标就是西羌，不过目前看来，一个是唇亡齿寒，一个是首当其冲，于是就不是汉王娶羌女，而是汉女嫁羌王了。

小公主咬着银牙，站了起来。皇室子女，有些责任，是怎么都逃不掉的。

这时候，她想起了从小呆到大的后宫，想起殿外的那棵柳树，先帝临死前的托付，还有皇兄寝宫里的烛光，想的最多的，竟是这几天，从扬州走到江都，一路上的欢声笑语。

小公主鼻头一酸，盈盈拜倒，道：“儿臣遵旨。”

忽地整个身子僵在那里，皱紧眉头，急促地呼吸几声，钻心的疼痛从她的心口传来，直达脑海，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公主！”

“静怡！”

“殿下！”

皇太后和小皇帝从阶上跑了下来，喊道：“快去召大医！”

老太监居然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跌跌撞撞地朝门外奔去，被门槛绊倒，摔了一跤，推开上前扶他的小太监，大骂道：“你是聋了！还不快去叫太医！”

整个皇宫亮起了灯，侍卫宫女们哭着喊着，太医院的值班的老太医被众人连拉带扯，带到尚贤殿，衣冠不整，道：“陛下……”

“快！快给皇妹看看！”小皇帝再也没有了一国之君的威仪，扑在太后身上，眼泪直流。

皇太后摸着皇帝的头，看着倒在怀里的公主，静怡公主两眼紧闭，手脚开始轻轻抽搐，渐渐失去知觉，瞧见她眉头紧锁，皱出一个川字来，也不知道她在承受什么样的痛苦，恨不得能把这些痛苦放到自己身上，给她分担一些才好！

刘小川退出人群，静静地在一边看着，一只手却攥得紧紧得，指甲嵌进肉里。

太医慌得说不出话来，把了一只脉，又把了另一只，跪在地上哭道：“陛下！太后！公主她……她不行了。”

轰！

公主是我害死的？

我改变了历史？让公主提前发病而死？

静怡公主本该嫁到西羌，饱受思乡之苦的折磨，夫死改嫁，抑郁发病，在她二十岁的时候，才香消玉殒。

也许公主的死，是一种解脱吧。

刘小川只能这么安慰自己，独自站在殿中，无尽的悲伤把他淹没。

他却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当中，静怡公主得知将要远嫁西羌，固然伤心，却没有伤心到病发而亡的地步。

因为现在，心里多了个人。

历史，确实被这个人改变了。

尚贤殿里哭声一片，皇太后泣道：“静怡她从小到大，何尝吃过这种苦头！想不到，哀家今天竟然亲手把她逼死了。”

“皇家卖女苟且，还有什么尊严！这皇帝，不当也罢！”

“住口！”皇太后失了心智，一巴掌打在了小皇帝的脸上。

正在这时，静怡伸出一只手来，握住小皇帝，道：“皇兄。”

所有人都知道，小公主这是回光返照了。

小皇帝一边流泪，一边紧握着她的手，道：“皇妹！”

“你一定要振兴大梁，听母后的话，重用贤臣。”

“朕知道，朕知道！皇妹你不要闭眼，你看着朕。”

静怡公主努力笑了笑，道：“刘大人。”

整个殿里，就只有一个刘大人。

大家让开了一条道，刘小川上前道：“公主，微臣在！”

她突然开始喘起了气，“我的心好痛啊。”

小公主有气无力，到嘴边的其他话再也说不出来。

刘小川脑子一个激灵，只觉得一股气直往头上涌，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忽地从皇太后手里抱起公主。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老太监喝道：“刘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我有办法救公主！”

这句话，像是一颗炸雷。

公主从小到大，娘胎里带出心绞痛，寻医问药，一点用处也没有。宫里人都知道，小公主长寿不了，是以整个后宫内廷，对静怡公主都是宠爱得很，吃喝用度，比着皇后的标准还高。

如今公主心病发作，眼看就要不行了，刘小川这一声喊，重新勾起了众人的希望。

皇太后颤声道：“刘都督，真的有救吗？”

刘小川心里并不确定，还是点头道：“有救！你们都呆在这里，我去找人救公主！”

抱起公主便朝殿外跑去，到了宫墙之下，瞧见宫门紧闭，他背着小公主，使了“壁虎爬墙功”。值门侍卫今晚听到宫中惊乱，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瞧见有人背着一个姑娘爬上城墙，纷纷喝道：“什么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