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男斌他们下乡没两月就迎来了小春的农忙季节，在农村最忙的就是两季，五月份的小春，八月份的大春。肖男斌他们那儿小春栽种的农作物是地里的麦子，山坡上的豌豆，大春的作物主要是水稻，收获的季节是在八月份，可稻秧却是在五月份插下去。所以这一季不是一般的忙，地里、坡上成熟了的庄稼要收回来，田里的水稻秧子要插下去。

农村种庄稼讲的就是一个季节，过了这个时间就没收成了，这是谁都承受不了的，不但农民没吃的，交不上公粮，在城里吃商品粮的也会饿饭。所以在农村，大小春的农忙是头等大事，其它什么事都得为它让路。

肖男斌她们落户的地方，五月份已经是艳阳高照了，那太阳白煞煞的，照在身上皮肤感到火辣辣的刺痛。生产队的男劳力和妇女中秧插得好的，都下田去了，肖男斌她俩不会插秧，就被分派到地里去割麦子。那麦穗、麦叶扎得人浑身难受不说，那毒日晒得人直冒油。麦地旁边连棵树都没有，想歇歇脚，也只有直起腰在太阳底下站站。其实肖男斌她俩还很想下田插秧，因站在水田里毕竟还凉快点。不过队长说了暂时不要她俩去，拍她俩不会插秧耽误进度，等秧子插得差不多了，才让她俩下田去学习。

肖男斌她两人割麦子都穿着长袖衣服，戴着草帽，脸上的汗珠就象下小雨一样的直往地上流，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湿透了。一块地的麦子割完后，还得用被夹（这是背东西用的一种工具）一捆一捆地往回背。肖男斌是第一次尝试这样的生活，施清月虽说在农村呆过，但也没干过这样的活。尤其是正午时分，头顶上暴晒着，人是又累又饿，两人感觉真的是快背过气去了。她们这才深深地体会到：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幸苦。”这首诗的真正含义了。

一天肖男斌正割着麦子，忽然只觉得头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就昏倒在麦地里了。这可把施清月和其他一同割麦子的人吓坏了，一群妇女忙跑过去又是喊又是叫的：

“队长，肖女子晕过去了。”

“哎呀，这可怎么得了？”

“这是造的什么孽呀？城里待得好好的，偏要跑到我们乡下来遭这份罪。”

“快别乱说了，可能是发了痧（中暑），快揪脖子。”

只见那个平时说话、做事都很利索，大家都管她叫黄二嫂的走上前去，对着肖男斌的脖子上吐了一点口水，就动手揪了起来。本来揪痧是要用手指沾着清水的，可在地里没有，那黄二嫂就只有用这最淳朴的办法了。不一会肖男斌的脖子上就被揪出了几道乌紫的粗痕。大家又七手八脚地把她往有树的地方抬。

这时队长听到喊声也从秧田里跑过来了，看肖男斌还没醒过来，她忙对着施清月问道：

“施女子，你们带什么药来没有？”

队长这一问施清月才想起，临走时两人都带了一点预防中暑的人丹和十滴水什么的，当时一着急竟给忘了。队长这一提醒，她忙说：

“有，有！”

“快，把人往家里抬。”队长比较有经验地指挥着大家。

大家又急急忙忙地把肖男斌往家里抬，到家后把她放在床上躺着，施清月忙去拿了一小瓶十滴水给肖男斌灌了下去。过了一会，肖男斌终于醒过来了，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妈呀，吓死人了！”

大家边说边退出肖男斌她们的房间。队长对施清月说：

“施女子，你也别再去出工了，在家休息一下，也照看下肖女子，看有什么变化没有？如有，立即来告诉我们，好往乡卫生院送。”

施清月直点头应着：“好的，好的。”

实际上肖男斌心里明白，自己没有什么其它的病，就是晒不得过多的太阳，小时候她也这样晕过，就是夏天在太阳坝和小伙伴疯玩，结果太阳晒久了点就晕过去了。开始也把她爸、妈吓得不得了，到医院去检查，医生就说：

“她和一般的孩子有点不一样，不能晒太阳过久，她这个体质容易中暑。”

可到农村来了哪有不晒太阳的，说自己晒不得太阳，这话怎么对人说？

晕倒事件过后，队长怕肖男斌她俩再出什么状况，就不再分派她俩到地里去割麦子了，改派到屋门前的晒坝去打收进来的麦子、豌豆。

在很多农村，每个院子门前都能看见一大块，用三合土打得很平整的大坝子，这就是专为晒粮食准备的地方，所以农民俗称“晒坝”

因肖男斌他们落户的地方比较穷，生产资料很欠缺，根本就没见过脱粒机什么的，象小麦、豌豆这些要脱粒，就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来操作了。就是把收进屋的麦子或豌豆平铺在晒坝里，用一种名叫“连枷”的农具，反复地敲打铺在地上的这些东西，让它脱粒，然后把表面已脱粒的、大的粗草去掉，剩下底层的细草和粮食，再用簸箕和风车来过滤，这样粮食才算真正的收进屋了。

这打粮食虽说依旧要晒太阳，可毕竟晒坝周围就是竹林，实在受不了了就可以到竹林里去歇歇气，凉快凉快，不过最大的问题就是灰尘太大。一个晒坝十几把连枷上下翻飞，敲打在那已晒得干脆的麦秆或豌豆草上，只见晒坝上空烟雾腾腾。一天下来，汗水合着灰尘使大家的脸，不用化妆全能上台演“大花猫”了，并且吐出来的痰全是黑的。

开始肖男斌和施清月为了少呼吸点灰尘进去，还每人找个口罩来戴起，在众多的妇女中显得很另类。不过口罩戴起很不方便，本来劳动起来就很累、很热，需要大口地出气，戴起口罩妨碍呼吸不说，显得更热了，而且白口罩一会功夫就由白变灰，由灰变成黑色了。她俩也只尝试了一天，就取消了这种行为。肖男斌还玩笑地对施清月说道：

“算了吧，生死在天，富贵在命了，随大家一起去吧！”

农忙季节，肖男斌她俩每天也要跟着社员一样，干到天黑才收工，把饭煮来吃了，烧水洗过澡后睡觉也就十一二点了。可睡到半夜两三点钟又得起床上山去收豌豆，因成熟后的豌豆经太阳一晒就变脆了，那豌豆夹就会爆裂，豌豆就会掉到地里。所以收豌豆都在太阳出来以前或太阳落山以后，为了抢时间一般都选择在半夜开始。

那天半夜两点多，队长的出工哨子又吹响了。肖男斌和施清月两人迷迷糊糊地、极不情愿的起了床，紧紧地跟在出早工的社员后面，如不紧跟她俩晕头转向的肯定是找不着北的。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来到了豌豆地里，都还处在半睡眠状态中。

由于实在太疲倦，肖男斌手上边扯着豌豆，眼睛已不听使唤地闭上了，她仿佛觉得自己睡在一张绿色的、软绵绵的大床上，觉得实在太舒服了，就这样睡一觉吧，肖男斌倒在了地上。

施清月在前面扯着豌豆，半天没见肖男斌跟上来，就倒转身去找。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好不容易找到肖男斌一看，她已经躺在地上正熟睡着呢。施清月忙把她摇醒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说：

“快起来，他们全都扯到前面去了，就剩我两人了。”

肖男斌揉着半天都睁不开的眼睛对施清月说：

“我实在来不起了，太疲倦啦，我俩就在地里睡一会吧。”说着她把施清月也拉倒在地里躺下。

施清月确实也是非常的疲倦，此时她已经很难拒绝肖男斌的提议了，她就是想继续劳动下去可已经没那力气了，她躺在地上两只脚已经不听使唤起不来了。此刻她也顾不了那许多了，心想：“管它的哟，睡一觉再说。”很快两人就都进入了梦乡。

等大伙把这一大片地的豌豆扯到地头，回过头一看，怎么还有一小片没人扯呢？大伙又倒着往回扯，这才发现肖男斌和施清月俩人在地里睡得正香呢。（未完待续）